?
自狄南齐战死,秦纲只需要剪除一些零星势力。他与龙青云的联合对他本身也有利,挟胜利之威,南方州郡纷纷遣使臣服。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大仗要打。秦纲就将部分军马收归朝廷,在荒芜之地屯垦,又自挑其中精锐轻骑并入虎贲,改为“神武天骑”。然后,他承借夏侯武律的败势,率领骑兵继续北进,一路安民置官,并派遣使者要求拓跋巍巍前来相见,与之订下暂时的盟约。
秦纲见国家穷困已极,人心思安,急需罢兵生息,重整朝纲,未到庆德就迁秦汾为长乐君,接着连连以自己的名义下诏:其一,大赦天下,对像如雨后春笋间冒出的各路势力进行招降;其二,安置流民;其三,求贤。未到长月,他又下诏书褒奖战争中的有功之臣和死难将士,自咎自己以往过失,对战乱频繁之地三年免赋;颁布耕牛法,盐铁法,官窑流通法,青苗法等,并下令,调拨内币补贴国库。
到此为止,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一年。夏去秋至,秋去冬来。虽然胶着点始终围绕着庆德周围,未能进一步扩大,但从东到西,从备州至长月,凡烽火波及之地,烟尘滚滚。万千百姓苦不堪言,只盼望着国家太平。
龙青云已经履约,战争也已经结束,秦纲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日日供其锦衣玉食,妙龄美女,龙青云知道秦纲实际是以自己为质,每日结交一些长月贵族,饮酒作乐,权作乐不思蜀样,实为一种掩饰。这种掩饰即使能骗倒所有的人,也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见识过他厉害的秦纲,一个是被秦纲封爵授官的田文骏。
※※※
这天,龙青云和一干贵族去几乎已经废弃的上林苑游猎,傍晚才回城。
冬日里冷风开始猛吹,他们都躲在各自的马车里,或者选择回忆着日间的消磨,或者想着夜里的安排。
龙青云也怀着对家乡的思念,搂着一名名妓晃悠濡染。
车外。地平线上渐渐展露出一条湍急的河水。为首的马车已经行上石桥,接着加速而下。龙青云听得车夫“驾”地一声驱车,身子猛地一晃。
他脸色一肃,随即笑了一笑,觉得自己过于敏感。正想着,马车的颠簸厉害起来,前面的马匹已经还是长嘶。他猛地一惊,坐直来去掀车帘,却一头撞在车厢上。接着在车帘荡起的时候看到青黄色的河水,不禁暗叫不好。
他来不及想到是怎么回事,已经和马车一起冲到河心,只好悲然一嚎。
这时,迎头一辆马车在车队前停留。
一个老头不等马车停稳就滚了出来,眼看河心车木,涟漪,不由面河而泣。
※※※
秦纲眼看四方催促他登基称帝的文书在御案上堆积,他忍受着心中爬上来的瘾,捧膝而坐,只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在发呆。他称帝又自己退了位,并在游说时给健布吐露过可以不眷恋皇位的心思,眼下对劝自己登基的诏书还保留着几分警惕心,琢磨如何接受君臣的拥戴,辗转一个台阶。
正有点烦躁时,李卫溜了进来,轻轻在他耳朵边说事。他这才知道受到监视的龙青云今天傍晚出去打猎,掉到河里淹死了,不由猛地看住李卫,“啪”地给他一巴掌,怒色道:“我可是安排过你,只许你借给别人胆。此事非同小可,我会立刻派人彻查,要是有你的份,休想我护住你!”
“奴才哪里敢去谋害他的性命?”李卫心惊肉跳,即委屈又紧张地说,“众人都看到了。明明是那马惊了,一穿多高,硬把他连人带车甩到水里。捞不及!我还以为主子要高兴呢,才特地在别人禀报前说给主子听。”
秦纲不动声色地摸着胡子,眼睛里闪烁不定。
他知道像龙青云发生这样意外的机会就像自己走路摔倒的机会差不多,必不是简单的意外。这虽然是好事,但也把自己牵扯进去了,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让北疆不能安宁。多年分而治之的失败让他明白放任不是办法。而要扶立别人,就要收取人心,和他们建立一种稳固不变的关系。他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阵,眼前浮现过烈马甩车,而车夫狞笑的景象,点头说:“很可能是夏侯武律的旧部谋杀了他。把风声放出去!”
“真的要让他们袭爵吗?”李卫有点迷惑地问。
秦纲点点头。
※※※
田文骏听说龙青云死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他意气洋洋地回到朝廷赐予的宅子,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给刚从外面回来的父亲说:“昔日你骂我欺师灭祖,骂我狼心狗肺。可关键的时候,却没见我是如何地中流砥柱,为朝廷立功?!你看看二杨,看看董、方,他们出入无疑于锱铢,而我,扶可兴一地,弃可灭之。朝廷许诺,将在备州给我划拨了一块封地,不日就可以成为一方诸侯,可辱没你的脸面?”
田晏风恨其到极点,颤巍巍地骂道:“忘恩负义,背主求荣,此乃至耻之事。天下间,因此津津乐道的也惟有你这畜牲一个。我生下你,却恨不能收你回你娘肚子里。”
田文骏知道他会气恼,意料中一样静默一下,接着烦躁大吼:“我读书求学数十载,学究天人,却依然无衣无食,穷困潦倒,谁正眼看过我?我那时又忘了谁的恩?!背了什么主?活该受人折辱,生不如死!我夜夜睡不好,半夜起身读书,只求能得明主,一展抱负而已。”
说到这里,他已经泪流满面,但却不用手背擦拭,而用手心一点一点地摩攒。
终于,他在手遮挡过后一改悲戚,两只眼睛里闪烁出森色,嚷道:“自从那时起,我就在心底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出人投地!”
田晏风却已对他失望,仅仅冷冷一笑,说:“借口!那龙领呢?他如何对你?”
田文骏笑道:“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这还有疑问?”
“你难道没有一点悔改之心?”田晏风最终问。
田文骏摇摇头,说:“论带兵打仗,我即使不比夏侯兄弟,也未必不如龙摆尾,手中可有一兵一卒?轮学识,我治理整个关外绰绰有余,镇上却依然没有我能当之官。他只给我金子和奴隶,我要这些有什么用?”
田晏风见他最终醉倒,摸了摸自己携带的刀,眼神却留在儿子那伏下的脑袋上。他见朝着自己的脑勺如幼年那么熟悉,终不忍用刀刺下去,只好用手轻轻地抚摸。终于,他惨淡地一笑,念叨说:“我哪辈子做了孽,生下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儿子!他已经身在长月为质,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他站起来,蹒跚离开。
田文骏却在他走后坐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
(https://www.mangg.com/id19408/141854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