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夏紫苏道:“严小相公,你在这待的久了,怕是你的手下也不安心,我姐妹这就送你回去。昨天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严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个冰冷美人,怎么今天对自己改了态度?当下不由连连点头。而曾家兄弟,对他的态度反倒更加恶劣了,四只牛眼不时瞪过来。严鸿不是白痴,他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心中暗自好笑。我对清儿是屡屡推脱,你这两个肌肉兄贵喝什么干醋?
吃罢早饭,众人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忠义四侠全是江湖儿女,随身行囊也就是不大不小一个包裹。严鸿昨天被擒来是啥都没带。摸摸怀里的银票、毒药和春药都还不少,也就无所谓了。
待到与莫家众人告辞时,严鸿从怀里掏出三百两银票,递给雪艳娘,笑道:“给兴祖留着,买书、请先生用。”借着递银票的当口,对雪艳娘小声道:“速速搬家。”
雪艳娘不动声色,只是微一点头,笑道:“多谢严小相公。”
等到出了客厅,夏、张二女解开拴马缰绳,拉着坐骑,与严鸿并肩而行。后面曾家两个大汉扛着兵器,撅着嘴跟着。此时旭日高升,阳光普照,二美随行,踏着乡间小道,严鸿大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想。
等出了莫家村,夏紫二人飞身上马,合乘一骑,把另一匹长丈二、高八尺透体雪白的骏马让给严鸿。三人轻催坐马缓缓而行,听夏紫苏说道:“严小相公,昨天听了邱姨娘的话,才知道你当日在教坊司中,竟然如此大仁大义。也不怪她们会给我们下毒。实在想不到,严门之中竟然还有你这般的仁义君子,往日种种误会,还望严小相公不要见怪。”
原来,雪艳娘怕她们心存芥蒂,特意将当日坊司之中,严鸿身中春药之下,仍不肯侵犯自己三人的往事说明。这一往事让二女顿感意外。江湖之中,侠少、侠女中了下三滥的春药,然后就一番云雨水到渠成的故事不知凡几,乃至不少江湖中的所谓“神仙眷属”,其实就是这么造成的。
至于说到,能在这种情况下不惜自残,保全别人清白的君子,却是半个也未曾听说过。更别说这样的人居然是出自严府这奸贼窝。又想到,对方在自己姐妹无力反抗的情况下,确实未曾施以侵犯,最多只是禄山之爪一袭,还很可能是误撞上的。难道说,这真是个乱石堆中的美玉?
在这种心理作用下,她二人对严鸿的看法自然大加改观。至于大兴山中所见之事,严格说来也属于两相情愿。念头一通达,今天的脸色就好了许多。
她们这许多想法,严鸿如何知道?当下忙道:“不敢不敢,二位姑娘能不杀在下,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夏紫苏长叹一声:“我们两家与你严家,仇深似海,没什么好说。但我们姐妹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师门有令,人命关天,不得枉杀。若你真是个正人君子,我们自会饶你一命。你的手下怕是找你找的心急,还是赶快回去,免得他们找不到人,还要惊扰地方。这匹宝马,乃是千里良驹,暂且借你乘骑,有朝一日,我自会取回。”
双方毕竟立场迥异,严鸿也不好老赖在这里废话,拱手告辞而去。看他打马远去,张青砚道:“师姐,那匹玉龙踏雪是你心爱的坐骑,就这么借出去了?”
夏紫苏扑哧一笑道:“师妹,这算什么?有朝一日,自能取回,料来他也不敢弄丢了我的坐骑。若是不让他赶紧走,等到邵盟主赶来,彼此脸上总不好看。”
不说这两位女侠议论,再说那严鸿坐在马上,心里却想着:那两个美人同乘一骑,为什么越看越像百合?还是该由我来拯救他们啊!说来既然定下三年之约,那么今后再见到时,就不会彼此刀剑相向,这样总算多了点保障。何况自己那约定中还说了对方要保自己安全,这两个女侠一身武功可非泛泛,如果能得她们保护,自己不啻于多了一道护身灵符,这笔买卖做的值啊。
一路美滋滋想着,再看跨下这匹马,不但奔走迅疾,而且跑起来又平又稳,果真是少有的良驹。严鸿兴起,两腿轻轻一夹,那马撒开四蹄飞奔,但见两边景物闪电一般悠过去,却让严鸿一惊,赶紧轻勒缰绳。
等到他催马赶到自己被擒的那个峡谷,只见对面人喊马嘶,旌旗摇曳。严鸿吓了一跳,只当是倭寇打来了,这里正整军备战呢。待等催马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大批明朝官军和锦衣校尉,在山谷附近正在搜索。他正待询问是谁,忽听一人高喊:“是严长官,严长官没死!”
只见两匹马如飞般奔来,马上之人不是邵安、严复又是谁人?众人会合,严鸿才知,自己这一被劫,动静实在不小。不但慈溪府的锦衣卫以及地方巡检几乎是全部出动,还有大批卫所兵参合,闹的鸡飞狗跳。而且慈溪当地更已快马飞书,向宁波、绍兴及杭州各地传讯,调兵前来,只怕这一二日间,人马还要多。
严鸿这一安然回归,自然是皆大欢喜。慈溪本地百户林青,指挥使谢文熙等,都道贺严户侯安然归来,自收兵不提。那林青却又留下十名锦衣校尉,都是彪悍之士,护送严鸿。严鸿心想自己这里落单,怕是李文藻那老贼也得知此情,倒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推辞,只是连连道谢。
一边又发去各处公文,说严户侯已然平安归来,不必再辛苦各路人马。严鸿独与邵安、严复二人简单说了说被擒的经过,但未提借命三年的事,只说被莫怀古的遗孀所救。又与那几个江湖人和解,从此两家化敌为友,咱们也不必再去为难他们。又再三吩咐,叫各处的官兵,把这桩事小事化了,也莫向上禀告了。邵安暗想:“真不愧是严长官,到了哪都有女人帮忙啊。”
邵安问道:“长官,接下来去何处?”严鸿道:“还是先往东追赶徐海,免得他们挂念。”于是三人连同慈溪百户所的十名锦衣卫,一起快马加鞭,向东疾驰。严鸿骑的固然是千里神驹,其他十余人跨骑的也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这一行的蹄子泼开,自然比马车的轱辘要快得多。因而到了第二日上午,居然就追上了徐海的车队。两下碰面,更是喜上加喜。王翠翘从马车中出来,大喜道:“鸿弟,你没事了。当真担心死姐姐了。”
她这一番真情流露,确是满面关怀。严鸿也大受感动,笑道:“姐姐放心,小弟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这一来,重回海上,还是要苦了你们。”
徐海一旁道:“我这一番,所做之事是将功赎罪,纵然死了,也无话可说。只是翠翘却不该受这个苦,我想等她生下孩儿后,就送她回陆上居住,到时候却还要劳烦严小相公多多照顾。”王翠翘又问了严鸿如何平安归来。得知严鸿与紫青双侠和解,不禁笑道:“我鸿弟果然好手段,这两个美人如此英武,却也落了你的手中。”
严鸿赶紧道:“姐姐休要打趣,还是赶路要紧。”
于是一路东行。后面一路上倒是未出什么差错。大家直驱杭州湾边。但见水面宽阔,碧波冲击,更是别样风光。严鸿掏出银子,雇了一艘船,沿岸东下。王翠翘到了船上,反而习惯了许多,精神比在陆上反倒增长几分。
行不数日,迎面几艘船只扬帆而来。徐海眼尖,望见是自家旗号,赶紧到船头大声招呼。对面船上,却也用旗号相应。不多时,几艘船只都靠过来,各自落锚。当先过来数人,却正是那何、章二鲨,还有锦衣官校王霆等人。王霆叙说,他们一路赶到舟山,欲见汪直,汪直却不肯见。只说待徐海回来再讲。王霆和何章二鲨等商量,严鸿一路既然是走慈溪,多半从杭州湾下水,便带了本部的四条船,百十号喽啰,往西来迎接。
过来的另有数人,却是徐海手下的大小头目。这班人上得严鸿的船上,见了徐海,一个个都是泪花闪烁。一个汉子道:“徐大哥,我们兄弟在海上,听说徐大哥被擒,都甚是惶恐。那陈大头领、叶大头领,一个劲撺掇我们杀上岸来救你,却是大嫂拦住。后来老船主也传下令来,叫各路人马不许骚扰海岸,免得断送了大哥。不想今日在这里得见大哥,兄弟死而无憾了!”
徐海也挨个和老兄弟拥抱,口中道:“这一遭我的命,险些被那李文藻老贼断送。幸亏这位严户侯仗义,救我出来。兄弟们,今后大家都要记得严户侯的恩德。”
几个海盗连同何七、章五,纷纷跪下道:“严户侯救了我家大哥,且受我们一拜。今后一句话,水利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严鸿看这几个倭寇头目,个个身材矮壮,肌肉盘虬,须发蓬乱,古铜色皮肤甚是粗糙,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海腥味和汗臭味的混合。尤其里面还有两个家伙连中文都说不利落,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心想姐丈啊姐丈,你这些虾兵蟹将也真该整顿下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严鸿也笑容满脸,伸手虚扶他们起来,说些“你们跟随我姐丈,都是他的好兄弟。如今姐丈已经受了招安,你们要好好跟着他,为朝廷效命,不负皇恩”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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