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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的黑寂,昏暗寂寥的石屋中,现出一张额露细汗、略带惊慌的稚嫩脸颊,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散发随意地披在耳后,英武不失柔和,此刻呆滞地望着前方,急促地喘着粗气。
少年名叫林城,十六岁,是仙元大陆青凤国荒山脚下古元村一普通猎户。
是夜,他又做了一个同样的噩梦——在永恒枯寂的黑暗中,迷茫地飘荡,看不到生命,找不到出路,所有尽是虚无。
自从六年前第一次随父深入村北荒山狩猎险死还生之后,梦魇就如同蚕茧,缠卷他的一切。
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隔得太久,他已经记不太清,或许是选择性地忘却,总之,这成了一个萦绕心底无法解开的谜团。
林城摸向脖颈间的玉佩,那清凉的玉润,使得心神找到一丝蕴藉。
玉佩祖传,晶莹剔透,光华琉璃,形似神话故事中祖龙九子之一的狻猊,同样是六年前大病一场之后,父亲特意给他用来压邪的。
目光闪烁,少年深呼吸口气,正欲下榻去喝口水,忽地一阵踉跄,不由色变。
“轰隆隆”
大地动荡,桌椅簌簌,书架狼藉,从房梁上脱落下大片尘埃,弥漫在空气中,阻碍着从纸窗缝隙偷射进来那仅有的惨淡月光。
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颤抖。
屋外嘈杂难辨,充斥着惊恐的哀嚎和惶急的兽吼。
“怎么回事,难道是地动?”
怔怔片刻,林城蓦地想到传说中那可怕的毁灭场景,再也坐不住,顾不得穿衣,猛地从床榻上一跃而下,动作犹如虎豹一般敏捷,但看他的方向,却并不是冲向屋外,而是奔向里间。
那,传出一声声稚嫩、焦急、恐慌的哭喊,让人心疼。
“呜呜……阿爹……哥哥……你们在哪……芸儿怕……呜呜……”
“砰”
木门崩破,碎屑纷飞,林城急切地冲进房中。
“芸儿别怕,哥哥在这,会保护你的!”
一五六岁的小女孩,仿似受伤的小鸟,蜷缩在桌凳之下,簌簌颤抖,听到熟悉的呼唤,怯怯地探出小脑袋,惊喜地张望开来。
她正是林城的妹妹——林芸儿。
梨花带雨,两颗如同皓月般璀璨的大眼睛,眨着茫然与害怕,本来红润的脸颊,此刻失血一般惨白。
见其安然无恙,林城深深地松了口气。
“砰”
却在这时,异变陡生,好似有什么东西坠落在房顶之上,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
“咔嚓咔嚓”
简陋的石屋再也无法承受连绵不绝的冲击,裂缝横生,轰然坍塌。
一颗斗大的石块脱落,看其下坠的方向,恰好是奔着小女孩而去。
面对如此突兀的变化,小芸儿早已吓傻了眼,僵在原地。
“不好!”
林城目眦欲裂,心都提到嗓子眼,疯狂地低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强横的力量,狠狠一蹬地面,若离弦之箭,直奔那石块而去。
时间仿佛停滞,小芸儿的惊愣,石块的冷酷,林城的慌急,定格在这一刹那。
蓦地,从那挥起的双拳之中,激射出一片迅猛殷红的血光,打破了这凝固的时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千钧一发之际,崩碎了石块,并余势不减地钻破了墙壁,消失在黑夜之中。
“轰隆隆”
一阵天摇地动,半晌后,烟尘消散,狼藉的石堆中,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林城嘴角带血,低头看着怀中簌簌的小家伙,扯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芸儿,你没事吧?”
“哥哥,你……你受伤了?”扬起小脑袋,看着他的模样,小芸儿一慌,急切地哭喊起来。
“放心,哥哥没事!”
紧咬钢牙,强忍眩晕,林城摇了摇头,心底却闪过一丝疑惑。
“我何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莫非是祖传神功《心梦无痕》的效果?可为何修炼了整整十年都没有这方面的显示呢?”
但此刻可不是思考的时候,压下心底的惊疑,林城转头朝着四周望去,不禁一呆。
坍塌的石堆中,横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白头灰羽的雪鹰,半丈多长,尖喙如钩,翎羽似铁,在黑夜中闪耀着森然的寒芒。
雪鹰乃是荒山之中最凶猛的鸟兽,群居,在千丈之高的崖巅筑巢栖息,十分嗜血,虎豹难与之匹敌,堪称荒山之王。
有一次,村民狩猎之时,遭遇觅食的雪鹰,死伤惨重。
但如此强大的存在,绝不会离开自己的疆域,却不知为何陨落在这里,而且死相十分恐怖。
胸腹间,心脏处,一斗大的窟窿触目惊心,宛似生生被人剜去一样,有着丝丝黑气蔓延在伤口周围,仍在不断地侵蚀着血肉。
头颅几乎粉碎,明显是从千丈高空之上跌落而下致成的。
圆突的瞳孔中,残留着濒死前的浓浓恐惧,仿似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
一种诡异阴森的氛围萦绕心胸,林城不自觉地遮住了小芸儿的双眼。
“啾”
这时,又一声哀鸣响彻天地,林城抬头望去,瞠目结舌。
没有了房顶的遮掩,他终于能够见到外面的场景。
黯淡的星空下,闪过一幕幕黑影,铺天盖地,几乎遮盖了整个苍穹。
从形状之上,大致可以判断出,正是荒山中的各类鸟兽。
此刻,它们正集体没命张皇地挥翅逃窜,好似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一样,不时就会有一只因为脱力或者被挤压跌落高空。
然而,何止是天空,大地之上同样如此。
无数见过的、没见过的、或者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猛兽,从北面的荒山中鱼贯而出,鬼哭狼嚎,狼奔豕突。
那万兽奔腾的场面震撼之极!
所谓的地动,皆源于此。
寨门前,成年的村民们正在竭力地抵挡着它们的冲撞,不让它们破坏家园。
但相比起成群结队无穷无尽的野兽,他们的力量,犹如土鸡瓦狗,已然摇摇欲坠。
不时有几只漏网之鱼,冲破防护,跃进古元村,肆虐蹂躏,造成极大破坏,惊得女人和孩子们慌叫不断。
“城哥,救我!”
忽然,一声急切熟悉的呼喊,唤回林城惊悸震动的心神。
转头望去,只见一破碎的木屋下,一脏兮兮的手掌,正在无力地挥舞着。
“小锋——”
林城大惊,立刻冲了过去,跟小芸儿七手八脚,方才将他从坍塌的木椽下救了出来。
那是一同样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叫冷锋,乃是林城青梅竹马的玩伴。
其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从小被同龄孩童排挤嘲笑,每次林城都会仗义出手,是以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生死相依的兄弟。
此刻的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灰尘扑扑,显得有点滑稽。
“奶奶的,真倒霉,老子正睡的香呢,突然房子就塌了,险些梦中就去见了阎王!”
一出险境,冷锋就忍不住骂骂咧咧,半晌正想说些感谢的话,却戛然而止,呆滞过后猛地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发……发生什么事,老子怎么看见万兽奔腾的场面,莫非还在做梦?”
他正想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却迎来林城一记没好气的狠拍。
“别闹了,替我照看芸儿,我去帮阿爹他们!”
说完,林城也不待他回应,毅然起身,奔向了村北口。
“城儿,你怎么在这,芸儿呢?”
急喝的是一披头散发胡须拉碴的中年男子。
他身形魁梧,双臂裸露在外,透露着爆炸性的力量,侧脸烙印一道浅白的伤疤,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狰狞。
男子正是林城的父亲——林傲,是村中猎户的领头人。
“芸儿安然无恙,有小锋照看!”
急促地回答一句,林城捡起一柄弓箭,就奋力朝着篱笆外射去。
但即使有他加入,对于万千野兽来讲,依旧是杯水车薪。
“吼吼”
这时,大地抖动,一阵恐怖的咆哮,盖压万千兽吼,从荒山之上滚滚而下。
兽群躁动,不安的它们,双眼染红,更加发了疯一样逃窜,就恨少了两条腿。
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似踩在诸人的心脏,滋生出一片惊惧和恐慌。
所有村民都停下了动作,朝着暗夜中张望而去。
片刻后,黑暗中先是亮起一双灯笼般血红的双眸,紧接着,一抹高约数十丈的巨大黑影显露眼前,张牙舞爪,宛如厉鬼。
那是一头浑身荡漾着狂暴威势的恐怖凶猿,浑身浴血,丑陋狰狞的脸颊上带着惊慌和戒惧,犹如一尊行进中的小山,凡是挡在其奔逃之路上的虎豹蛇鼠,尽皆被踏成肉泥。
“那是什么猛兽,为何体型如此巨大,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啊,我知道了!是妖兽,一定是传说中的妖兽!”
“荒山深处有妖兽存在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惊疑不定的呼喊,在寨子上空此起彼伏。
村民们一个个神色惧怕,无所适从。
“不好,那个妖兽朝这里奔来了,大家快逃!”
忽地,林傲面色一变,大喝一声,夹起林城,掉头狂奔。
村民们如同溺水中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四窜开来。
没有了他们的防护,寨门顷刻崩颓。
古元村,犹如赤裸的羔羊,暴露在群狼的獠牙之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阿爹、哥哥,我们在这!”
一座小山丘上,停驻着许多劫后余生的村民,小芸儿和冷锋皆在其中,正急切地冲着他们挥臂呼唤。
“轰隆轰隆”
尽管逃得及时,但仍有几名成年村民,葬送在万兽的铁蹄之下。
俯视丘下狼藉的场景,所有人尽皆面露悲痛,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今夜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灭了。
一种压抑的气氛,萦绕四周。
“快看,那是什么?”
这时,一声惊呼吸引了诸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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