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红卫兵 > 第一章 003、0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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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朦胧的小雨下在了北京的街道上,早已天黑的街道上。

  稀稀疏疏的有着一些环卫工人的身影闪过。

  下了火车的钱鸿道,王丽,张晓娜三人走在冷清的有些渗人的夜里。抬头望着那遥远的星空想着明日天安门“红火”的场面,各自有着不同的感觉与看法。

  张晓娜自然是无限的期待着明日毛主席的“召见”,虽然只能在天安门广场上远远地望去,但也算是看见了“伟人”,看见了中国的“红太阳”,看着这越来越深的夜。

  他的内心更加渴望,渴望明天早上的到来,渴望太阳早早的出现。想着想着她的脚步越发的轻快起来,竟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与她不同,王丽和钱鸿道可没那么“天真”。

  他们二人来北京的目的,都不是来接受毛泽东的“召见”。王丽在夜晚的星空下抬起头看,见一弯月亮皎白的盯着她看,这月亮的光芒倾到了她的衣上。使“绿军装”上也染上了一些白色。钱鸿道走在最后,看见王丽在月光下如此美丽,不禁心中一动,渐渐放慢了脚步,远远地欣赏这一幅美丽的相片。

  可钱鸿道永远也不会知道,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清楚。在那一刻,王丽心中是何等的波涛汹涌又是何等的苦涩乏味,百味杂陈。她想起了在狱中的父亲,自从父亲王郎平被打成“资本主义右派分子”后,她们家顿时从天堂走入了地狱。

  父亲入狱不到一个月,母亲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后改嫁他人。自己一开始也随父亲进来监狱,要不是张晓娜与她从小认识,又在一起上学,恐怕她现在还在监狱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呢!批斗!批斗!无休无止的批斗!她曾听父亲讲过在解放前国民党最黑暗,最邪恶的组织——军统的手法。这些手法虽然血腥,残暴,但都是对身体上的折磨。而这无休止的批斗,是让一个人承受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共产主义下的人民呵,竟比国民党军统时代的“屠夫”还要可恶,这让她的世界观、人生观遭到了空前的打击。

  自己在出狱后曾向张晓娜哭诉过这些。可不想没说还好,话一说出来自己差一点又进了监狱里去。她知道张晓娜是看上了她的学识,是想利用她在众人面前争争面子。她不想这样,但她又能怎样呢?

  好像这雨中的残月被乌云所覆盖,她和这月一样,想从这乌云里挤出一点光亮。但这光亮在这里,显得多么的不合时宜,又多么的可笑。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泛起了一些泪花,不一会儿泪水掺着雨水从她惨白如月的脸颊划过,她伸手拭去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钱鸿道静静的远远地紧跟着她们,似乎想从后面看清楚她们二人的身影。一袭长衫的他在北京的夜空下显得与世界格格不入。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他是看着“四书五经”嚼着“孔曰诗云”长大的。

  因为自己家道中落,家里也没剩什么钱,只留下了一堆古书典籍。什么《春秋》《论语》什么《兵法》《草记》;什么《史记》《列传》。他什么都涉猎过,上至天文地理;下到风土人情,对其中的故事更是着迷,他喜欢研究故事里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喜欢看书中的人物之间斗嘴打仗。

  在那个没有多余娱乐活动的时代,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大的乐趣,没有之一。而此时的钱鸿道更是对面前这两位他刚结拜的一姐一妹相当感兴趣。他不理解为何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人会和一个性格泼辣,口无遮拦甚至有些“野蛮”的女人以姐妹相称。

  而且从实际上看,这位“妹妹”有时照顾“姐姐”或许更多一些。

  于是他便快步向前,伸手拍了一下王丽的肩:“我说小姐,看您的气质与谈吐应该家境不错,怎么会和她走在一起呢?”说着,钱鸿道拿手一指前面一蹦一跳一边高唱:“东方红,太阳升…….”的张晓娜说道。

  “钱公子有所不知。”王丽站住了脚步,凑近了钱鸿道的耳边,一股清纯女子身上的体香迅速进入了钱鸿道的鼻腔内。让钱鸿道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微妙的颤动。

  王丽说道:“钱公子,她叫张晓娜是解放军军官的千金,我和她一起在上海上学和她关系一直不错。前段时间我父亲被打成了‘右派’是他父亲托人把我从监狱里‘拖’出来的。哎!这也是天意,学校罢了课,她带头带领全校学生来‘闹革命’,像我这种身份不正的人还能怎么样呢?在她的‘保护’下,我才能‘活’呀!”

  钱鸿道听罢,刚想说什么,张晓娜却凑了过来:“唉唉唉!我说这俩人怎么还分不开了呢?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来了,怎么?都想在外面淋雨吗?还不赶快走啊!”

  王丽本身就对张晓娜有些不满,再加上她常常以‘老大’自居使得王丽更加反感,一时口不择言的说道:“我和我兄长说说话怎么了?这你也要管?我们就是分不开了!我们就要在雨中淋着!怎么了?该着你什么事了吗?”

  说着将钱鸿道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并蒯着钱鸿道的手臂。张晓娜却不知怎么了,她那里想的那么多,一时竟也无言以对,怒气冲冲的瞪着王丽。这时王丽却扬起了头,像个“母鸡”似的故意气的张晓娜说不出话来。钱鸿道见势不对,立即笑着说:“古人言:‘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你我既已结拜,也当同甘共苦才对,怎能因一时之气愤而伤了大伙儿的情谊呢?毛主席也曾说过:‘人民内部矛盾,都是小问题嘛!’”钱鸿道说这话时故意将“毛主席”三个字突出的强调了一下。

  张晓娜对古人讲的什么丝毫不敢兴趣,但一听到钱鸿道说“毛主席”就一下子没了脾气,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笑着对王丽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小丽,真的。你们也是好兄妹嘛!既然你喜欢在雨中漫步,做姐姐的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呢?来,你们说的什么也和我唠唠!”

  王丽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本想道歉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以“强硬”对待,此时看到了张晓娜先向自己道了歉,说了好话。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细细的说道:“晓娜,是我的不对了。我不该无故向你发火,这雨眼看就要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住下来罢!明天一早,还要到天安门参见毛主席呢,不是吗?”

  钱鸿道在旁边赶忙打圆场:“对啊对啊,娜姐,小丽。咱们快去附近找个旅馆什么的住下来罢,明天还要赶个大早哩!今天就别再外面淋雨了吧!”但听得天上一个炸雷惊现“轰隆隆……轰隆隆”王丽顺势依偎到了钱鸿道的怀中。

  张晓娜见状连忙叫道:“钱鸿道,你不要趁机耍流氓!”钱鸿道本来还挺享受的,没想都被张晓娜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了。

  脸上尴尬的笑着推开了王丽,王丽这是的脸更加红了,她甚至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拉着张晓娜的手向前跑去,独留钱鸿道一人在雨中走着。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间小旅馆,这个旅馆的外形相当简陋,旅馆门口写着“平津招待所”四个大字。在当时的那个年月,招待所只有像张晓娜那样有身份有背景的人才能入住。招待所从外面看不过一间小平房,很简陋,但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推门进去,正面前是一张欧式长桌。桌后的墙上挂着四个钟表,分别标记着不同的时间段。

  有北京的,伦敦的,巴黎的和渥太华的时刻。地面是大理石铺成的,房顶上吊着一盏大灯。也是欧式风格的,在大理石地面的反衬下,更显得房间明亮通透。

  因为是半夜了,大厅里没有别人只仅仅留了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子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睡着了。张晓娜走上前去,叫醒了那女子,亮明了身份,开了两间房。张晓娜和王丽一间,钱鸿道自己一间,三人都困得不行遂各自回房间里去了。

  4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

  张晓娜就出了门,她昨晚就连夜将“军装”“军帽”等物品都洗了一遍。这一大早的就在梳妆台前红妆淡抹了好一阵子。穿上“八成新”的军装便走出了旅馆的大门。

  谁料想一出大门正撞见钱鸿道和王丽二人。钱鸿道依旧是一袭长衫,一双布鞋;王丽则比较张晓娜显得黯淡了许多。天空中一半刚升起的太阳和一半未落下的月亮照相辉映,一阵微风袭来,夹杂着一些雨后尘土清新的气息。

  让钱鸿道三人不禁顿觉神清气爽,纷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早晨的北京在当时来讲是十分清静的。因为经过第一个五年计划,汽车还都是领导以及机关政要人员的“坐骑”。

  普通老百姓也没几辆自行车。张晓娜家里倒是有一辆属于她自己的自行车,可她一直不愿意骑,生怕将它骑坏了。街边偶尔会听到几声时隐时现的叫卖声。钱鸿道三人未敢迟疑,便踏上了“天安门之路”。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各种各样的“红卫兵”都是从全国各地涌向天安门参见毛主席的。

  大家伙儿都手持“红宝书”一身军装打扮,女孩子们纷纷扎着两个大辫子;男孩子们也都意气风发,有几个红卫兵突然出现在钱鸿道等人的实现中。

  因为他们实在太扎眼了。在一片“绿海”之中,有的红卫兵是骑车走的,有的红卫兵嘻嘻闹闹三五成群的,但大多数还都是走着路谈笑着过去。一路上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也不敢再开了。因为按照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卖东西就是资产阶级尾巴,要坚决“割掉”!

  一时间这些红卫兵所到之处,打砸抢烧。所有的店铺在这几年间都已经关门的关门,转让的转让。实在关不上也转不掉的,就只好“忍痛弃物”任由红卫兵们“处置”了。

  但在这群红卫兵中,一辆吉普车从后面发出“滴滴滴”刺耳的声音。上面的人有三个:为首的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器宇轩昂。着绿军装,但军装上显然有一些勋章挂着。他将头仰得高高的,用鼻孔看人。身后两人,一个显得精瘦,倒三角眼,说话听起来“嘎嘎”的;另一个人倒有些“正气”,戴着一副眼镜,但满脸麻子。

  横眉冷目的扫视着车边的众人大声喊道:“滚滚滚!都走开,没看见咱牛爷的车开过来了吗?还不赶快让到一边去!”但见这位牛爷稳坐吉普车后车位上,身边倒三角眼的男人站了起来,用军帽驱赶着车边的人,像赶着一群“羔羊”。

  钱鸿道三人走在他们前面,三人正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但闻身后一阵喇叭声,一辆吉普车迎着张晓娜撞了过来。钱鸿道最先发现身后不对,冲着张晓娜大喊:“娜姐小心!”王丽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但却好像被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钱鸿道怎么拉她。

  无奈,钱鸿道只能抱着张晓娜滚到了路边,众人纷纷闪躲。吉普车正冲着王丽驶来,直开到她面前才停了下来。只有一分寸的距离,吉普车的前轮就压倒王丽的身上了。

  牛爷倒是不荒不忙,身边二人却都已经大汗淋漓。倒三角眼的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牛爷说:“牛爷,好险!”戴眼镜的男子先下了车冲着王丽喊道:“你是什么意思?在这里挡住牛爷的去路,你丫的想不想活了?”

  王丽本就委屈,心想:为什么钱鸿道不先救我而是先救张晓娜?又听到那人这样呵斥自己,心里一酸竟呜呀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在路边已经稍微稳定的钱鸿道张晓娜二人闻听不对,径自走了过来。张晓娜首先冲着戴眼镜的说道:“你丫的怎么说话呢?是你先撞到了我们,到还要下车教训我们。怎么?你丫的大脸上顶这个驴屎球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那人原本不想说什么,但被张晓娜一激,心中不禁盛怒,脸涨的通红。

  好像一座要爆发的火山。钱鸿道看了看车,又看了看车上坐着的二人,拦住张晓娜说:“莫伤了和气,莫伤了和气,大家伙儿都是革命者,都是毛主席的好孩子。莫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革命感情啊!”

  听罢此言,张晓娜更是好好地打量了钱鸿道一番,这个平日里“之乎者也”的“老先生”居然也会知道“革命”?不禁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呵呵,怎么着?今儿碰上个‘硬茬’啊!”说话间牛爷下了车,大摇大摆的走到钱鸿道张晓娜身边,说道:“你们知道咱是谁吗?不知道我也行,但你们不能不知道我爸牛刚。知道牛刚是谁吗?”

  钱鸿道自小就在家中呆着,哪里知道什么牛刚、猪刚的。张晓娜这时却不依不饶的说道:“我管你什么牛刚不牛刚的,你丫知道我是谁吗?”呵!怎么?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敢在我面前摆谱,不想活了是吗?”

  说着就抡起了拳头砸向了张晓娜。钱鸿道一见连忙上前,一个箭步挡在了张晓娜身前。拳头不偏不倚正中钱鸿道额头。一个趔趄钱鸿道滚到了一边,张晓娜也被倒三角眼和戴眼镜的合力控制住了。

  牛爷见此情形哈哈大笑,暗自骂了一句:“自不量力!”钱鸿道见势,高声喊道:“大哥!大哥!我们知错,知错了!我们三人都是外乡人,不懂什么天高地厚,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大哥见谅!见谅啊!”

  张晓娜见钱鸿道这样低声下气,好不容易对钱鸿道产生的好感顿时没了踪影。

  心中想到:真他妈窝囊!我张晓娜在上海怎么也算是“一方诸侯”怎料到了北京,还让这么个东西压倒了吗?于是高声骂道:“你丫是个什么东西?革命的败类,马克思的叛徒。

  这么对待我,你就不怕雷轰吗?”“呵呵!雷轰?你不说我倒不觉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试试了,张这么大。爷爷我还没有被雷轰过呢!在毛主席脚下,你胆敢这么说话,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吃几碗干饭?”

  说罢便让三角眼的将张晓娜拉起来,一拳下去张晓娜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王丽早就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动弹,趴在地上发抖。戴眼镜的看她倒也老实,径自走到牛爷身边:“牛爷。你看这个家伙怎么办?”

  他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钱鸿道说:“你丫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你们这群东西,也配去见毛主席?毛主席见了你们不还得脏了他老人家的眼啊!哈哈哈哈!”说着便和牛爷一起上了车去,倒三角眼的最后上了吉普车。

  一路扬尘而去,众人纷纷躲让,不敢再有阻挡。王丽见他们走了,渐渐缓过神来。爬到钱鸿道张晓娜身边。钱鸿道这时也站了起来,口中念念道:“哎!共产主义的天下,也有恶霸横行啊。这恶霸仗着‘革命’更加可恶。小丽,把娜姐扶起来,送回旅馆去吧。”说罢,三人踉踉跄跄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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