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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于仁,字少泾,陕西泾阳人。纵观明清两代,陕西等地方科举考试不行,这也没办法,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时间读书。不过从大西北出来的人都有着一股子西北汉子的豪爽,人比较实在,既不会慷慨激昂,也不会罗里吧嗦,说一句就是一句,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敢顶。
明代雒于人,清代王杰,都是陕西人。乾隆后期的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贪污犯和珅,最为得意的时候,上有皇帝撑腰,下有文武百官抬轿,什么纪晓岚,刘墉,阿桂,都不放在眼里,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靠边站,所谓的“智斗”,都是后世人写出来骗人的。那个时候的和珅,可真是一呼百应。唯有陕西王杰,天天恶心和珅,可是和珅又抓不住他的把柄,只能是“厌之而不去之”。
万历十七年(1589)入朝为大理寺评事。他经过一年的观察,认为神宗皇帝听信奸佞,不理朝政,长此下去,会贻误国事,于是,在这年岁末,上了这份震古烁今的“酒色财气四箴疏”。
开篇第一句就是:
“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说:皇上你喜欢喝酒,喜欢玩女人,喜欢贪钱,还动不动就发脾气,所以就病了。
至于奏折后面的话,就是为了开头这四个论点提供论据,以证实上述四点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反正就是把万历给大骂特骂了一顿。最为可恨的就是,雒于人这篇奏折是在年底,也就是腊月二十九这一天送上来的,万历给申时行下完了旨意要召见叶帆,接着一封奏折就是雒于人的“酒色财气四箴疏”,把万历气了一个半死,连个年都没过好。
小太监带着申时行和叶帆,脚下是青砖铺地,两边是朱漆的宫墙,绕了好一段距离之后,一座宫殿呈现在叶帆等人的眼前,借着青冥的晨光,叶帆看见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大殿的正中央,写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太和殿”。
叶帆本来以为万历皇帝在这座大殿里面,哪知道小太监带着叶帆等人又穿过了几道回廊,来到了另外一座大殿跟前,大殿红砖黄瓦,金碧辉煌。门楣上挂着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文渊阁”,小太监这才止住了脚步,推开大门请两个人进去。
推门进去,叶帆看见暖炕上坐着一位身穿朱红团龙服的青年人,黑色的帽冠之下,皮肤白皙,眉目俊朗,鼻梁挺直秀拔,脸上没有一丝的皱纹,端是一副好面相,这位就是大明朝的万历皇帝。可惜,紧皱着的眉头还有那略显潮红的面色能看的出来这位皇帝现在还在气头上。
申时行和叶帆跪下给万历皇帝行礼,万历急不可耐的让二人站了起来,把手里面紧紧攥着的奏折“啪”的一声拍在了地上,转过头来对申时行怒声道:“先生看过奏本,说朕是酒色财气,你来为朕评评理!”
申时行沉默片刻,还未答话,万历咬牙切齿怒声吼道:“这雒于人说朕好酒,朕现在就问问先生,满朝文武之中,有几个人不饮酒?他又说朕好色,偏宠于贵妃郑氏,朕只不过是觉着郑氏勤劳,何曾偏宠于她!”
话虽不长,但是万历那是夹杂着怒气喊了出来,震得整个文渊阁嗡嗡作响。喘了一口气,接着骂道:“他说朕贪财,朕身为天子,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之财,哪个不是朕的财富!他又说朕尚气,勇就是气,朕岂会不知!哪个人没有点脾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万历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脸色狰狞,看那模样,要是雒于人在自己跟前,能上前生生的把雒于人给撕了。
叶帆吓的站在申时行的背后,头也不敢抬一下,半晌之后,才听见“啪”的一声,万历的右手重重的拍在了那封奏折上,对申时行怒吼道:“先生将这封奏本拿去票拟重处!”
申时行这时候才说了进文渊阁来的第一句话:“此是无知小臣误听了道路之言,皇上……”
话还没有说完,万历怒声打断道:“他就是想要沽名钓誉!”
叶帆看见申时行的身子一顿,不用看申时行的脸色,就知道申时行这个时候傻了眼,叶帆估计申时行在皇帝身边混了十几年,都没见到过万历这副模样。万历皇帝现在咬牙切齿,唾沫腥子乱飞,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在这样下去,这雒于人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申时行要是在拿不出点招来,整个朝廷可就翻了天了。
半晌之后,叶帆就听见申时行厉声道:“这雒于人就是为了出名,但是皇上要是真的处罚了他,却恰恰成就了雒于人的名声,这要是传扬出去,会损害了皇上的仁德的。”
“如果是皇上宽容,不和他去一般见识,皇上的仁德自然会天下闻名。”
叶帆在心中暗暗的对申时行翘起了大拇指,怪不得张居正被清算之后申时行能稳稳当当的做上七年首辅,他这一番话,把万历捧得高高的,还让万历不能和雒于人一般见识,保住了雒于人,如此一来对外廷也就有了一个交代。高,实在是高!这手和稀泥的本事,还真不是谁能在短时间内就想出来的。
万历果然是消了口气:“这说的也是,要是真的和他一般计较,倒不是损了朕的仁德,而是损了朕的气度。”
申时行极其肉麻拍马屁道:“皇上的圣度如同天地一般,何所不容!”
一场弥天大祸就在申时行的三言两语之中消弭于无形,叶帆心中对申时行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这份“和稀泥”的功力,没在官场上混个二三十年,还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万历指着叶帆问道:“他是谁?”
叶帆一脑门子的黑线,感情两个人说了半天把自己当空气呢,从申时行背后闪身出来,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武将的礼道:“臣叶帆,参见皇上!”
“叶帆……”万历喃喃自语的几句,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上‘平寇八策’的叶帆。”
叶帆一脑门子的汗,合着你压根就不记得召见了自己啊,看来真是被那雒于人给气糊涂了。
“你献上来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很有见地,朕很满意,你先起来吧。”万历不急不缓的说道。
“谢皇上!”叶帆站起身来。
万历转过身去对申时行吩咐道:“先生你交给内阁准备一下,初三大朝会的时候交由百官讨论一下。”
“是,皇上。”申时行躬身答应。接着道:“若皇上没有什么事情,臣这就告退了。”看的出来,大过年,申时行也不想在这听万历骂街,打算撤退了。
照着叶帆心里面的想法,申时行这么说了,接下来皇帝肯定是点点头说“恩,没你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哪知道万历可没这么干,叶帆看见申时行说出这句话来之后,万历刚刚有些缓和的脸色又变的通红,喘着粗气沉默了半晌,怒道:“朕气他不过,必须重处!”
叶帆哑然,申大人你说你走就走吧,还没什么事情,皇上要是没事能在这大年初一就召见你吗?直接说“臣告退”不就完了吗?这下子来事了,皇上好不容易给忘记了,这次又记起来了。皇上毕竟现在是年轻人,虽然被你和了一把稀泥,这会在你的提醒下又想起来了,依然是不肯善罢甘休,这会回过味来,又开始不依不饶了。
申时行一阵头疼,这事他娘的还没玩了,要是任由万历发作胡来,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但是现在有什么法子呢。
叶帆见申时行沉默,上前一步启奏道:“皇上,雒于人的奏本本来就是以讹传讹,要是您重重处罚了雒于人,必定会将此凑本传到四方,反而会让天下臣民认为这雒于人说了实话啊。”
申时行趁热打铁上来说道:“皇上,其实原先我等都已经知道了这份奏疏,却迟迟没有见皇上发到内阁惩处,我们几个大学士还在私下里面赞叹,陛下您的胸襟宽容,实在是超越千古啊。”
申时行又使出了他的马匹神功,接着道:“依照臣的愚见,陛下不用处置此事,奏折还是照旧留存吧,如此一来,陛下的宽容肯定能够留存于史书之中,传至后世,在千秋万代之后,都能够称颂陛下是饶舜之君,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事啊!”
拍马屁这个行当,最高的境界就是两句古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叶帆看着申时行一脸的敬仰,向往,感激的深情,在心中深深的感叹,不管是前世今生,能在拍马屁上做到如此境界的,直到现在,也不过是申时行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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