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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程宗扬笑道:「这里没有碧玉盘,也没有黄金碾,侯爷先凑合一下,等我发了财,咱们再换好的。」
殇侯换了衣物,一袭黑色的华服,广袖博带,头上戴著一顶束发的高冠,哪里还有半点朱老头的影子?
殇侯喝了口茶,「凝羽一切都好。叶媪见她资质甚佳,动了收徒的心思。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让凝羽拜入叶媪门下如何?」
程宗扬喜动於色,「这是好事啊!还用问我?」
「哼。那个傻丫头,怕你不高兴,让本侯亲自过来传话。」
「辛苦侯爷了!」程宗扬给殇侯续上茶水,笑道:「侯爷这趟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本侯此行是为了赴约。」
程宗扬想起黑魔海巫毒两宗每二十年的祭典,只不过……
「侯爷,你不是蒙我的吧?你们定的时间不是今年立秋吗?现在才正月,差著七八个月呢。」
殇侯板起脸,「当然还要看看你的生意。」
程宗扬笑咪咪道:「正好说到生意了,我正想著找侯爷商量呢。」
「……就是这样,」程宗扬把目前的情形说了一遍,拍了拍手,「我把本钱全都投到江州这一战了。如果胜了,大家发财;如果败了,赔的底儿掉不说,单是负债都能把咱们压死。」
听说程宗扬大手笔从云氏借了二十多万金铢的债,还从晴州拿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订单,不算孟非卿从陶氏借的债务,仅程宗扬自己负债就不下五十万金铢,这样的数字以殇侯的城府,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未开张,便赔了这么许多?」
程宗扬笑道:「侯爷,玩毒你是行家,做生意我恐怕比你强点儿。本来我只有六成把握,侯爷既然来了,这笔生意我便有了十成把握!」
殇侯沉住气,淡淡应了声,「哦?」
程宗扬嘻皮笑脸地说道:「黑魔海二十年大祭是在秋天,现在时间尚早,侯爷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在江州多待两天,日子不用长,最多两个月。」
殇侯看了他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居然想让本侯来替你守江州?你也不想想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恩怨!江州陷落,星月湖尽灭,本侯高兴还来不及,你竟想让本侯和岳贼旧部合作,真是疑心妄想!」
「侯爷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到时候赔钱,侯爷只用拿出来一成就够。」
「你自家的生意,让本侯赔什么钱!」
「喂,别忘了咱们是合股,赚钱你拿一成,赔钱你拍拍屁股走人?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殇侯气极反笑,「五万金铢——也罢!五万金铢买星月湖旧部数千条性命,很合得过!」
「五万是底价。算上利息,至少得十万。另外,我们都商量好了,真要抗不住,大夥儿就全部撒腿跑人。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所以说侯爷,你老想看笑话,恐怕是看不上了。顺便我给侯爷算算账:江州要失陷呢,您老人家的负债是十万金铢,加上原来的股份和珠宝生意的投资,差不多净赔十七八万。然後我还要养星月湖这一两千号人,每月起码得一万多金铢。侯爷承担一成,每月付款一千金铢。如果有伤病,数字还要再高点儿。」
不等殇侯发飙,程宗扬又道:「如果江州守住,这笔生意赚十万金铢,侯爷拿一成。江州每年的商税一半划入咱们盘江程氏,等於侯爷每年能拿到江州商税的半成。一出一入,算下来侯爷的赢亏是二十万金铢的现款,另加每年三万金铢的进出。」
殇侯眉头拧紧,一手摸索著膝盖。
程宗扬又重重加上一枚砝码,「侯爷若留在江州,我便能腾出手去做我的粮食生意。最多两个月时间,江州之事便全部了结。到时我先陪侯爷去一趟太泉古阵,找两件合适的东西,然後一同去赴二十年大祭之约,怎么样?」
看著殇侯脸色稍霁,程宗扬又笑道:「如果还不够,再给侯爷加点儿料。琵琶花精……」
殇侯衣袍轻震,「叶慈?」
「她现在叫慈音。我们俩还有笔生意要谈,」程宗扬双手一摊,「可惜一直抽不出空啊。如果侯爷肯帮忙,我就想办法让大夥儿见一面。」
殇侯终於意动,「两个月!江州城!本侯的人不逾城池半步,星月湖的人即便尽数死在城外,也与本侯无关。两个月之後,无论到时是否解围,你都要依约而行!」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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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搞定殇侯,程宗扬心情大好。没想到死老头会炼出这种奇毒,如果宋军没有相应的手段,江州城已经立於不败之地,剩下的只是怎么利用战争赚钱的问题。
鸩羽殇侯答应援手,让孟非卿也大出意外。岳帅一生只栽刺不种花,能得罪的人基本让他得罪光了,如今竟然是黑魔海的人伸出援手,孟非卿怎么也想像不到。
程宗扬笑道:「老头别的本事我不清楚,用毒可是大宗师。现在有张侯他们的部曲,殇侯的近卫军,再加上武二郎,实力恐怕比刚开始还要强些。江州这边能安定下来,我明天立刻去筠州,顺利的话,二月中旬赶到临安。届时正是青黄不接,粮价腾贵,我再好好点把火,从宋国身上狠狠斩一刀,将来几年大伙就吃喝不愁了。」
孟非卿十指交叉,沉思良久,然後道:「你若去临安,有个人,也许能给你帮上忙。」
「谁?」
孟非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六个月前,我们接到消息,宋国皇城司的人盯上了晴州的齐云社。皇城司的人一路追查,後来赵誉也漏了底细,不得不和徐永一道离开雪隼团。提供消息的人说,皇城司已经调集人手,专门对付岳帅的旧部,行动时间本来是订在这个月。」
按时间算,孟非卿接到消息,应该正好是自己遇到谢艺前後。当时谢艺已经在南荒,星月湖无法联系上他,以致於龙骥殒落南荒。接下来便是星月湖旧部赶在皇城司动手之前,结束十余年的隐忍生涯,重新集结。
孟非卿道:「你如果去临安,要小心皇城司。据称贾师宪已经下令,从刑部和军方抽调了不少好手。」
程宗扬皱起眉,自己去临安是作生意,如果後面跟上一群皇城司的密探,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消息可靠吗?」
孟非卿毫不犹豫地说道:「可靠。宋国这次行动很隐秘,除了皇城司内部,只有太师府和军方的高层知道一些。」
程宗扬吃了一惊,「你们在宋国高层有卧底?」
孟非卿露出一丝苦笑,「也算不上。所以我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你。那个人从十余年前就向我们提供情报,但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提供的情报质量极高,能力也非常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岳帅的信徒,只是岳帅蒙冤之後,故交全被清洗,他也不好暴露身份。」
程宗扬道:「老大,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帮忙?」
「临安明庆寺内,有座五岳楼,楼後是放生池,池旁有祈福的榜帖,那人有消息便会贴在榜上,你如果有事请他帮忙,也可以在上面留言。他能帮得上,自然会帮。」
「公开的榜帖?那还怎么保密?况且你们在临安那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他呢?」
「明庆寺的祈福榜帖,是香客用专门的福纸写下祈福的内容,投入福箱中,由寺中的僧侣逐一张贴到榜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投的福纸,根本无从查起。」孟非卿道:「那人会在祈福帖内暗示每次放置情报的地点,你只用记住,他的祈福帖每次都是以君子二字开头。」
「那好,等我到了临安,试试看能不能与那人接上头。还有,」程宗扬明知道是废话,还是叮嘱道:「殇侯在江州的事,最好不要向外透露。」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可小心了。」
「我就知道!跟你们打交道我只有吃亏的份。」程宗扬一肚子牢骚地说道:「保不定哪天我被人做了,都找不到喊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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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州粮食今日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水镜中一个中年文士的影子渐渐清晰,秦会之神情悠然地说道:「昨日盘账,我们手中存粮超过三十万石。购买粮食、粥棚施粥以及民夫的工钱,耗用资金一共九万三千金铢,合每石六百二十铜铢。」
虽然知道死奸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了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筠州粮价原本每石三百文,依公子的吩咐,连日来逐步提价,等挂出八百文的价格,不只筠州,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户都前来售粮。因为我们都是现款交易,给的又是金铢,那些大户都乐意和我们交易,价格也压下不少。原本成本还要高一些,但当日从常平仓白捡的一批粮食,成本才能降到六百多文。」秦会之又道:「不过这些天收到的粮食少了许多。」
「哦?」
「如今筠州户户都在囤粮,不只原来卖粮的大户现在又大肆收购,连城中的居民每家也要买上三五石回去。」秦会之微笑道:「传言官军在江州大败,贾太师勃然大怒,更派大军前来围剿。筠州人心惶惶,都道粮价要涨到每斗两百文。」
每斗两百文,那可是每石两贯的高价。自己当初最好的预计也没有这么多,程宗扬大笑道:「死奸臣,是你放的谣言吧?」
「不敢。」秦会之一拱手,洒然说道:「前几日滕知州为防止饥民大量涌出,前来粥棚视察,当问及粥棚是否还能支撑?属下答曰若粮价超过每斗二百文,就难以支撑。滕知州闻言良久不语。这番话却被民夫听到,流传出去。滕知州可以作证,流言实与在下无关。」
传个谣都这么技术,程宗扬真觉得把秦会之放在筠州大材小用了。
「奸臣兄,有你的!」
秦会之哈哈一笑。
程宗扬道:「从明天开始,全力抛售粮食!三十万石卖不完,能卖多少是多少!」
秦会之收起笑容,讶然道:「看眼下的情形,粮价至少要冲到一千五百文,此时出售,莫非江州有变?」
「有。」程宗扬道:「宋军准备与江州方面和谈了。」
「和谈?」水镜里秦会之差点儿跳起来,这可是个爆炸性消息。一旦和谈的消息传出,粮价肯定暴跌,可宋军怎么可能与江州方面和谈?
程宗扬笑嘻嘻道:「宋军当然不会,但我们可以去谈嘛。」
秦会之才智高绝,一听就明白过来,抱拳道:「属下佩服!」
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程宗扬道:「我明天离开江州,届时萧刺史会亲自去宋营和谈。宋军营中乏粮,又新遭大败,城中去和谈,他们肯定求之不得,就算还想打,眼下也要装装样子,拖延时间,等後方运来粮食再动手。这个消息传到筠州,大概要三四天时间。和谈扯皮,等宋军养足元气,来来回回最少要半个月。
你们在筠州争取把粮价打压到每石六百文,然後再全力收购。」
「属下明白。」
程宗扬又嘱咐道:「卖给官府的要少一些,免得引起怀疑,另外,可以想办法拉拉昭南的关系,卖一批粮食给宋国。」
秦会之一点就透,笑道:「若是昭南哪位封君肯卖一大批粮食给宋国,眼下焦头烂额的滕知州必然长出一口气。我们程氏商会在中间牵线,身份也水涨船高,公子好计策!」
程宗扬交待完筠州的事,接著马不停蹄地与张少煌、星月湖诸人以及殇侯见面。首先是与张少煌商谈入股盘江程氏的细节。那些世家公子对入股并不在意,只当是小打小闹,但程宗扬有信心把他们都拉到自己已具雏形的商业航母上,给他们一个惊喜。
听说程宗扬要离开,张少煌万分不舍,待听到程宗扬要去临安,张少煌顿时来了精神,无论如何也要让程宗扬在临安多待几日,等他作为晋国的使节赶到临安,两人好好乐一场。
程宗扬满口答应下来,拍胸脯保证先摸清临安的风月场所,到时给他安排几个绝色。
接下来与星月湖诸人的商谈因为包含了大量作战的细节,耗时最长。整个经济战的基础是星月湖大营的安全,如果江州被破,所有的算计都没有意义。只有江州方面在战场上占据主动,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程宗扬深刻认识到,对於投机商来说,最重要不是掌握内幕消息,而是有能力制造内幕。只要江州还在,就算晴州所有的大商会联手与自己在商场搏杀,自己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商战。
萧遥逸对程宗扬提出的和谈极有兴趣,宋军固然亟需休整,星月湖大营的损伤也不轻。如果不是多了一千五百名部曲和殇侯的势力,现在就该考虑退路了。
能借和谈的机会休养几天,对双方都有好处。
侯玄等人对程宗扬准备远赴临安也无异议,与宋军打到这一步,两边都已经明白,宋军想打下江州固然不易,星月湖大营想在战场上破围也难比登天,现在看来,由程宗扬当初提及,众人闻所未闻的经济战,如今倒最有成功的可能。
殇侯的座船停泊在西门码头,他一入城就把一半西城划为禁地,那支曾经参与狙杀龙神的黑衣近卫队驻扎其中,戒备森严,让程宗扬怀疑老头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么防著被人刺杀。
老头一袭黑衣,头戴玉冠,风骨峥嵘,真有几分傲视侯王的气势。最重要的交易两人已经谈好,剩下的只是再确认一下,免得老头突然又改了主意。
程宗扬与殇侯闲聊几句,趁机请教了几个修行中的问题,看老头没有出尔反尔,便放下心来,起身向他告辞。
总归要在临安见面,殇侯也没有挽留。他老人家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这小子诳到江州的贼船上,便暂时把恩怨放到一边。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殇侯轻吟著,眼中露出一丝缅怀和伤感。
程宗扬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殇侯也露出笑意,过了会儿道:「你修行之速,不下於岳鹏举当年。但真气芜杂,论起修为之精,却差得极远。气非精纯,不得入通幽之境。再吸收死气有害无益,将真元多加凝炼,去芜存精,才是正事。」
程宗扬深揖一礼,「多谢侯爷指点,小子知道了。」
辞别殇侯,已经是日暮时分。水香楼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程宗扬不想节外生枝,策骑从後门路过,却看到一个人独自坐在阶前喝闷酒。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沉,然後跳下马,过去并肩坐下来,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敖润胡须不知道多久没修过,乱蓬蓬虬结著,程宗扬把酒壶递给他。敖润默不作声地喝著酒,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次江州之战,雪隼佣兵团伤亡惨重,连副团长石之隼都殒身战场,即使江州之战取胜,雪隼团也难以翻身。
良久,程宗扬开口道:「我说过,雪隼团的事就是我的事,受伤的兄弟由我一力承担。此战结束,我就去面见薛团长。」
敖润惨然笑道:「雪隼佣兵团没啦。」
程宗扬倏然一惊。敖润灌了口酒,然後狠狠抹了把嘴,呼著气道:「薛团长带了一批兄弟来增援,途中失去音讯,已经有十几天没联络上。刚才得到消息,薛团长在太湖遇袭,生死不明,带的兄弟伤亡殆尽。」
程宗扬心头震汤,薛延山可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著团里一批好手。能让这些人一个都走不脱,袭击者的实力非同寻常。雪隼团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大仇家了?
敖润道:「雪隼团是薛团长和石团长一手组建的,眼下两位团长都不在了,雪隼团也没啦。」
程宗扬压下心头的震惊,「愿意跟著你的有多少?」
敖润晃了晃脑袋,「功夫好的,自寻门路也饿不死,剩下的,总还有三五百人要养活。」
程宗扬道:「愿意跟著你的,都收下来。我按月给大夥儿支饷。」
敖润停下来,瞪著程宗扬,这是一笔铁定赔钱的买卖,他居然要做?
佣兵只要肯卖命,到哪儿都能混口饭吃,敖润最担心的是团里那些以往斯杀中受伤残疾的兄弟,还有一些战殁兄弟的家眷。雪隼团一解散,别人还好说,他们就立刻断了生计。程宗扬主动背上这么大个包袱,以敖润的豪迈,一时间也喉头哽住。
程宗扬朝他肩上擂了一拳,「行了,这点儿事就让你难为得跟小媳妇似的。
不就是掏钱吗?再碰上难心事,你记住,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用不著犯愁!」
敖润咧嘴一乐,「我就是发愁没钱。」
程宗扬也乐了,「不说这个了。吴大刀受了伤,我让他留在江州。你把人都交给他,你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筠州。」
「成!」敖润立刻跳了起来,连酒壶也忘了拿,一阵风似地跑回住处。
程宗扬叹了口气,他一开始就想著怎么把敖润拉拢过来,没成想会接下大半个雪隼团。
石之隼战死,薛延山遇袭,头一次和敖润见面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公平、正义的雪隼团就这样消失了?
吴战威受伤,没办法跟自己去临安,况且江州也需要留个心腹,好收拢雪隼团的剩余人马。程宗扬打算只带敖润和小紫一同走。至於武二郎,听说江州有苏荔的投资,这会儿打都打不走,还是留在江州更放心一些。
离开江州之前,还有件事要解决——加上武二郎打晕那个兽蛮武士,自己手里已经三个兽蛮人,如果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秦翰怎么训练出兽蛮营,对自己将来组建公司的保安部队大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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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叫豹子头!」
头一个兽蛮人报上名,就把程宗扬给镇住了,难道自己运气这么好,梁山五虎将一下就撞上两个?
「是教头吗?你老婆是谁?跟花和尚熟不熟?是不是姓林?用的什么枪?」
那个豹首巨眼的兽蛮人当时就糊涂了,过了会儿才道:「吾不会使枪。吾就叫豹子头。」
程宗扬拍案道:「不会使枪你叫什么豹子头?你呢?叫什么名字?」
「吾叫青面兽!」这是三名兽蛮人里唯一有点人样的,就是脸上一大块青色的兽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卖过刀吗?」
「……没有。」
「一边去!下一个!」
那个碧眼金睛的兽蛮首领挺胸道:「金兀术!」
程宗扬瞪著他看了一会儿,「为宋国效命的金兀术?你可真能耐啊。」
金兀术被武二郎一通狠揍,此时还有些鼻青脸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谁给吃的,吾给谁效命!」
「狼主,你这可混得够惨。」程宗扬盘腿坐下,「说说,你们怎么和秦太监打起交道了?」
这支兽蛮人是宋国边陲一个部族,人口并不多。本来一直住在山中,很少与外界打交道。三年前,接连两年天降暴雪,部族养的畜牲大多被冻死,山中的猎物也所剩无几,眼看要全族饿死,他们试图出山劫掠,却撞上了秦翰的选锋营。
一场大战下来,兽蛮人被秦翰打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选择了後者,从此加入选锋营,成为秦翰麾下的一支蛮军。
对於金兀术、豹子头、青面兽他们来说,所有的人类都差不多,只要能吃饱饭,给谁卖命都一样。
「老敖!让人烤只羊来!三只!」
半个时辰後,程宗扬对著大嚼的金兀术道:「怎么样?往後给我干活吧。」
三名兽蛮人一边「卡卡」咬断羊骨,撕扯羊肉,一边拚命点头。金兀术含糊地说道:「一天一只羊,吾把命卖给你!」
「一天一只太多了,五天一只!」
「三天!」
「霍!狼主,不笨啊,还会讨价还价。我再多给点儿,每个月六只。」
金兀术扳著指头一阵猛算,可惜少了一根手指,怎么也数不清楚,最後抬起头道:「太多了!」
程宗扬笑咪咪道:「那就每个月五只。」
金兀术用力点头。
「那好,往後我每个月给你们每人五只羊,如果省著点儿呢,每天都有羊肉吃,如果一顿吃完,往後没得吃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金兀术露出「你在污辱我智商」的表情,「吾省得!」
豹子头和青面兽也笑逐颜开,只是那笑容著实可怖了点儿。
程宗扬扭头对敖润小声道:「我是不是挺坏的?」
敖润朝他竖了竖拇指,低声道:「程头儿,你胆子真大。」
程宗扬道:「要不是他们被秦太监训练了三年,我才不敢收呢。老敖,找著武二那斯了吗?」
「没见著人。不过打听出来了,说他和秋道长比武去了。」敖润咧了咧嘴,「程头儿,我瞧著秋道长胆子比你还大。」
「那不是胆大,那叫傻!」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收拾收拾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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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临安!」程宗扬趴在床上笑嘻嘻道:「你还没见过西湖吧?我打算在湖边买处宅子,等到荷花盛开的季节,咱们一起划船到荷花深处,然後……我就把你给办了!桀桀桀桀!」
小紫打了个呵欠,「我不去。」
「不去西湖我们就去葛岭,山中野,合,四望无人,清风拂体,落花满衣,肯定别有搞头。」
「我不和你去临安。」
「咦?为什么不去?你老爸的坟就在临安,我还打算和你一起上坟,好往他墓碑上撒尿呢。」
「人家说了不去。」
程宗扬不再耍宝,坐起来道:「死丫头,你是说真的?」
小紫道:「我要在江州待一段时间。你自己先去好了。」
「别胡闹了。我走了,你欺负谁去?又打算祸害谁呢?」
「人家好久没见殇侯了,要跟殇侯修习一段时间。」
「少蒙我!你肯定操著什么坏心呢!」
小紫嘻嘻一笑,「不告诉你!」
程宗扬完全没想到小紫会要留在江州,自己已经和一圈人都告辞过,况且时间紧迫,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好说歹说,小紫都没有答应,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梦娘对他们的交谈浑不在意,只安安静静地画著自己的图,雁儿却听得眼泪汪汪,刚云雨初度,她怎么也不想和主人分开,可女主人要留在江州,她也只能留下。
程宗扬气急败坏,「你就不怕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寻花问柳?」
「哦,差点儿忘了呢。」小紫把一只瓷瓶塞到他包里,「这是殇侯仿你的药片做出来的,药性类似,就是药效差了一些。你要嫖到不肯配合的妓女呢,就喂她一颗,保她乖乖听话,让你快乐无比。」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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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著实想不通,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差给死丫头跪下了,小紫还是要留在江州。
这事真是让自己郁闷坏了,广阳重逢之後,程宗扬就发誓,今生今世与死丫头永不分离,没想到死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为此,自己还去找了死老头。结果换成朱老头模样的老东西一脸惊讶,「还有这事?」
然後朱老头又露出他招牌式的猥琐笑脸,亲热地说:「小程子啊,要不大爷陪你去?」
「去死!」
程宗扬气冲冲出来,索性来了水香楼。
兰姑用雀羽扇遮住下巴,娇笑道:「公子,要不要奴家来伺候?」
程宗扬一下泄了气,「算了。老四嘴上再不在乎,我也不想打他的脸。」
「瞧你说的,奴家又没卖给他作妾。」兰姑抛了个媚眼,「难道公子要这么硬挺著回去?」
程宗扬真是硬挺著回了客栈。雁儿已经等了许久,看著他沉著脸,也不敢作声。
程宗扬的气恼渐渐平息,最後长叹一声。
忽然一个细柔的声音轻轻响起,「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雁儿眼波如水,在他耳边轻唱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什么?」
「秦少游的鹊桥仙。」
雁儿柔声唱出下半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少女清歌皓齿,莺喉婉转,一字一句都彷佛带著似水柔情。忽然另一个充满韵味的歌音响起,「两情若是长久时……」
梦娘媚软的歌声带著说不尽的缠绵,轻叹般唱道:「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阙歌罢,梦娘露出茫然的神情,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唱出这阙鹊桥仙来。
程宗扬气哼哼道:「死丫头真大方啊。把你打发来,她自己怎么不来呢!」
门外传来小紫的轻笑,「程头儿,你用过她们两个还能站起来的话,人家就帮你吹箫哦。」
程宗扬立刻跳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死丫头!你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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