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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边缘的人
贾平凸
第四十二章
最近李柱的病情恶化,吃点吐点,几乎汤水不进。我和惊涛商量让他去住院,他怕花钱,说什么也不肯。医生说只能靠营养针维持生命,这种针挺贵的,打不打,家属说了算,反正这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在一个濒临死亡的癌症病人身上浪费钱财,医生认为只能加重家人的负担,增添病人的痛苦,不值。
李秋菊不忍心哥哥就这么死去,哥哥是她仅存的唯一亲人,活一天,她心里就有一天的依靠。她决定不惜一切力量来维持哥哥的生命。
李秋菊告诉我说:“丸子姐,我想当陪侍小姐,挣钱来维持哥哥的生命。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和惊涛哥已经给我哥垫付了好多的医疗费,这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难以报答。”
李秋菊决心已定。环境造就人,这个小姑娘在哥哥的病痛折磨中,在歌舞厅这个大环境中终于历练长大了。
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她勤奋好学,最近这段时间,我有意无意把高中所有课本和复习题纲放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她经常废寝忘食的学着。小姐们取笑她白费工夫,学了无用。她不在乎别人的讽刺讥笑,夜以继日的写着、背着,就像一个即将临考的莘莘学子那样全神贯注。
我和惊涛跟李柱商量,让李秋菊参加今年的高考。李柱神情激动,抓住我们的手拼命地摇晃着,说他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李秋菊考上大学,我们能够帮助他们达成心愿,他就是死了,见到爹娘也有所交待。
生意萧条,不上客。午夜,我和惊涛开车满城遛达,看看别人家生意怎么样?城南钻石嘉年华刚刚经历一场枪战,幸好没有伤到人,买卖寥寥无几。有几家买卖很红火,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突然电话铃响了,在午夜的街头是那么刺耳。电话是跟着赵杰经理去娱乐厅卧底那个峰峰打来的。这么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我早就把她忘脑门子后面去了。
“丸子姐,我们老板和经理赵杰都不在,你们今晚过来看看吧,看看人家是怎么挣钱的。”峰峰在电话里神神秘秘的说。
能怎么挣钱法?不都是陪侍小姐陪着唱歌跳舞,挣个包间费吗?哪家歌舞厅不是这样?只要客人多,老板包间费就挣得多。
“惊涛,去不去,刚才开车从他们娱乐中心门口遛达的时候,我怎么看着他们没亮门头灯。我觉得买卖不能太红火。”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征求惊涛的意见。
“峰峰小嫚比较实在,不撒谎掉皮,走,去看看,我觉得有猫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惊涛见识多广,听出了峰峰的话韵。
到了那家歌舞厅门口,大门已经上锁,打烊了,门口连辆车都没有。叫峰峰这个小鳖嫚骗了,这些小姐说话就那么说就是了,梦着狐狸说獾,说话从来不负责任。
惊涛打峰峰电话说,我们到了,峰峰高兴极了,说马上出来接我们。我估摸着可能是峰峰这个小鳖嫚没做上台,有意胡弄我们俩来给她捧场。她们店黑灯瞎火的怎么捧场?
大门没有开,峰峰就站在我们面前了,她高兴地搂着惊涛又蹦又跳,又在惊涛脸上响亮的亲吻了一下,见色忘友的势力小人,这里还有个大活人——丸子姐呢!
我故意大声咳嗽,峰峰为我打断她和惊涛亲热,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丸子姐!”
“峰峰,别闹了,进去吧!外面冷,当心感冒!”惊涛挣扎着左右抵挡,生怕峰峰趁机捞油水,不耐不烦的应付着。
“开车跟我走,车不能停这里。”峰峰上车指挥着,向左拐弯,来到楼后面。呵!这是一个大型停车场,里面停满大货车。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
从停车场走出没几步,有个便门,峰峰拿出钥匙来打开门,我们先进了储藏室,再进ru音乐厅。
“这个门是店里的应急通道,平常一般不启用。天晚了,我怕打扰别人,跟服务生要了钥匙,从这里带你们进来,这样的秘密通道我们店有三四个,以备万一嘛!”峰峰向我们解释说,峰峰今晚说话,总是话里有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给我们打开个小包间,他俩是我的朋友,我们说会儿话,按普通包间标准上就行了。”峰峰把钥匙扔给服务生,吩咐说。
音乐厅里面很多包间都有人,但是没有歌声,走廊里,包间里,都静悄悄地,没人大声喧哗。我就不明白了,悄然无声的来唱的哪门子歌?这些人在房间里忙活什么?
峰峰把我们领进包间,服务生送来包间的酒水,转身走了。
“丸子姐,早想叫你们来看看,没轧下地势,不敢。这里的陪侍小姐必须经过严格的考察,才能过关。刚来的时候,要不就把身份证原件押这里;要不天天从台费里扣钱,扣满三千为止,说是押三千块钱保证金这里。这是规矩,谁也不能违抗。”峰峰满目沧桑,神色黯然,在向我们讲述这里的一切。
这个音乐厅是溜冰者的集聚地,到了晚上十一点来钟,门头灯就不亮了。吧台两部电话,对外营业一部,溜冰预约一部,预约的这部电话只有溜冰者才知道。正门是对外开放的,东门是给预约的溜冰者留着的,有专门的服务员把守。还有几条秘密通道,光放出,不放进,是防范未然的。
从十点到十一点来钟开始上客,这时候来的都是溜冰者,一玩一宿,包间费按宿算,小包间四百,中包间六百,大包间八百,先交钱,后消费,这是规矩。小姐的陪侍费一般四百到六百不等,进包间陪侍的小姐一般得陪着他们溜冰,这叫做冰台。
这个店不买冰,不过提供溜冰用的器具——冰壶,锡纸,长吸管等等。老板姓衣,叫衣思涛。他不光经营夜总会,还有别的生意,很少来。蔡姐——也就是老板的情人,天天过来收钱。店里大事小事都由经理赵杰做主,进酒了,买水果了,进烟了。吧台是老板的人,进出东西、库存、账目清清楚楚的,一目了然。
赵杰怎么也有赚头,要不他天天溜冰,钱从哪里来?他胆大包天,竟然瞒着吧台,和服务生勾结,开始给客人买冰。觉得这样赚的太少,不过瘾,最近和毒贩联系上了,今晚就是去谈这事去了。
听赵杰说,和他联系的这个毒贩子,原来是于莉的老公的上线,于莉和她老公被抓的时候,他也差点儿被抓,亏着警惕性高,临时换了住所,才成了漏网之鱼。
赵杰目无王法,铤而走险,竟然干起了贩毒这个行当。自做孽,不可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抓,是时候未到。
蔡姐不管经营管理,放手让赵杰干,光看营业额多少,只要能赚钱,赵杰干什么她都挣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见。这更膨胀了赵杰赚大钱的欲wang,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店存在这么多猫腻,怪不得峰峰自从来了之后,杳无音信。今晚邀请我们来总是话里有话。
“丸子姐,今晚客人不算太多,总共六七桌。来了这么日子,我大体算了算,这个店平均每天收入怎么也不少于五千块钱,扣除房租、服务员工资、烟酒消费一千来块钱,纯收入一天四千来块钱。一个月十二万!人家蔡姐这个钱挣得多轻松自在!”峰峰真是做卧底的料,所有东西摸得溜清,难得她有这份心!
“丸子姐,咱店里清规戒律太多,不准溜冰,这不准,那不准,客人不能随心所欲,花钱哪能大手大脚的?有些时候你挣只眼闭只眼,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认真,管的太宽,得罪客人不说,小姐们还有意见。看人家这里,啤酒换成水,爱溜溜,爱玩玩,只要挣钱就行。娱乐场所本身就是毒品的泛滥地,没有举报的,谁管?有钱你不挣,总会有人挣。”峰峰一说到钱,态度立马就变了。钱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失去本性,没有自我。
“峰峰,我有我的观点,我有我的立场,在藏污纳垢的娱乐场所中,有我这个不为金钱迷失、坚信我的观点、坚持我的立场的人,他们遇到我,应该感到荣幸!”我直抒胸臆。
“丸子姐,你的观点和立场我都赞成,可是这是娱乐场所,是买笑卖笑的地方,人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乐子和刺激。娱乐场所本身就是像你说的藏污纳垢,没有污没有垢,没有幽暗暧mei的小姐,人家来干嘛!人家还不如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看电视呢!”峰峰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反驳着我的观点。
我感到自己落后于时代,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干休闲娱乐行业,因为在我的眼里钱不是第一位的。
“丸子姐,如果你有蔡姐一半潇洒,什么事都挣只眼闭只眼,咱这个店就好看了。什么规规矩矩的挣钱?你数数这些娱乐厅,谁家规矩来?天上人间那么大个店,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乐园,钱挣得嗨嗨的,他们规矩来?”峰峰好心好意的劝说着,希望改变我的观点立场,同时希望百乐门能挣大钱。
在峰峰的心目中,世界上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了,有钱就能买到一切,有钱就是爷爷,没钱就是孙子。有了钱,要什么有什么,现在这个社会,有钱能使磨推鬼!百乐门那么好的条件,有钱不使劲往家划拉,真是可惜!
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奢侈消费和拜金主义冲击着人们的思想观念,人人都在挖空心思挣钱,管它用什么方法,管它用什么手段,只要钱到手就行。很多人都掉钱眼里去了,两眼只看到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出卖自己的良心,让百乐门成为污染瘴气的毒品泛滥地。
惊涛也支持我的观点,我们俩在大事上总能达成共识,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有惊涛的支持,就是不挣钱,弄个平打平也无所谓。我认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我是不会去发的。
峰峰知道自己白费口舌,说服不了顽固不化的我,说今晚这里有两桌是她的朋友,想带我进间看看,感受感受!
我同意了!早就想零距离接触接触这些人,了解一下他们的心里和感触,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峰峰提供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呢?
惊涛担心的瞅着峰峰,生怕我着了别人的道。有时候溜冰吐出的烟,不溜冰的人闻了都会恶习头晕。这里是吸毒者的聚集地,应该什么样的毒品都有。可能毒品无处不在,一杯酒,一瓶没有开盖的饮料,一支烟……可能都掺有毒品。他摇摇头,阻止峰峰带我去。
我和峰峰权当没看见,转身就走。担心什么,只要我不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东西不就没事了吗?我有不是小孩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有数。
进去一看,事情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样简单,峰峰向他们做了介绍了,没有一个搭理我,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了忘乎所以了,冰才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他们都懒洋洋的,神情迷离,各人在“咕噜”各人的,昏暗的灯光照着他们青中带白的脸,是那样的阴森恐怖,他们就像一群青面獠牙的魔鬼,在吞云吐雾,房间里乌烟瘴气,空气混浊不堪。
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熏死人了,我很快呛得流下了眼泪,鼻子也开始喷嚏不断。峰峰看我难受的模样,和我一起告辞了。
这简直是群魔聚集,人间地狱!正常人是不会呆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的。
惊涛看见我泪流满面的跑回来,惊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紧张的“噌”的站起身来,拳头攥的“嘎巴嘎巴”直响,一连声的问发生什么事了?那样子像要吃了峰峰似的。
“能有什么事,让烟呛的!”峰峰不高兴的嘟囔着。没捞着“咕噜”两口,峰峰不过瘾。
这里是溜冰的聚集地,我和惊涛在这里如果被人认出来,会给峰峰惹麻烦的,因为同行是冤家。如果赵杰知道峰峰带着我们混进来,不给她扒皮才怪呢!
惊涛给了峰峰五百块钱,让她去结吧台帐,剩下的全是她的。
这回轮到峰峰不好意思了,她接过钱,笑笑说:“吧台账就一百五十块钱的包间费,不用给我这么多。”她扭扭捏捏的,钱攥的紧紧的。
“惊涛给你就拿着,咱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我替她打圆场。峰峰高兴地过来亲了我一下。
我窝囊的使劲用纸巾擦着脸,那张嘴一晚上不知道亲几个人,别给我传染病脸上。
我忧心忡忡的坐在惊涛车上,回味着峰峰所说的话,我确实不适合干这行,因为我的思想放不开,我的一切不是向钱看!……
“老女人,想什么呢?也咽不下这口气,咱填火加油给它以重创?让公安给他端了窝?”惊涛看我心不在焉,会错我的意。
只要牵涉毒,一个举报电话立即会引起公安的重视。
“惊涛,不要对赵杰的事耿耿于怀,风雨由天,聚散随缘,随他去吧!自做孽,不可活。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阻止了惊涛的想法,小鸡尿尿,各有各的道,不能挡了人家的财路。行有行规,不能看见人家挣钱眼热就去举报。
半年之后,缉毒警察跟踪毒贩悄然而至,发现了这个聚集地,给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窝也端了,人也抓了,不过因为出口太多,赵杰成了漏网之鱼……这是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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