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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未央城。
贺兰天坐在一处茶楼,盯着裴俊的轿子从街上走过,他一回到这里,就已经打听清楚,裴俊每月这天都会在城外的别院过夜。城内裴宅防守森严,高手众多,他若是在想裴宅下手,怕是根本见不到裴炎就命归黄泉。而裴俊似乎也知道自己仇人多,极少出门,每次出门都会让人抬三顶不同轿子往三个方向走,让人根本搞不清哪一顶轿子里坐着的是他,也可能都不是。
贺兰天握了握腰上的佩刀又松开手,对于这顶轿子里坐的是不是裴俊,他真没把握,若不是,现在动手就是打草惊蛇。他收回眼神,继续吃着面前的酒菜,告诉自己要忍耐。
吃过饭之后,他就直接回了房间,推开门就惊觉房里有人,立刻就要抽刀,白鸟一下按住他的手,“是我。”
贺兰天关上门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回到未央城后,白鸟说她有事有办,就与贺兰天分开了。
报仇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也未曾想过,要她留下来帮忙。
白鸟回答,“我来帮你。”
贺兰天摇头,“不用。”
白鸟叹口气,“我对不起娘娘,当初如果不是我去禀报,也许娘娘的事未必会被裴家知道。”突然一下出手点住贺兰天身上几处大穴。
贺兰天一下睁大眼,还未说话,白鸟又手快点了他的哑穴,将他动弹不得的身子搬到床上。
“穴道时间到了会自动解开。”她说,“这是我欠她的。”
她开了门,走了出去,留下贺兰天瞪大眼睛躺在床上。
裴俊是只老狐狸,杀了他这种一劳永逸的办法,太子殿下肯定早想过,所有与他不对盘的人都想过,可为什么至今没有人成功?
但是,今晚,终究有人要去,不为什么,只因为那个女人在飞起的鸽群里的笑脸,那样单纯无害。
她笑,你听,多好听——
二更时分,未央城裴俊的别院里四处一片幽静,几盏橘色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着。一道黑影一路隐身于黑暗里,小心潜入别院,按着刚刚打昏的巡夜人口里问出的裴俊寝室的位置摸进东厢的一间房里。
才进房里,白鸟就直觉不对,这房里根本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她立刻转身,门窗却被人迅速封住,钉上木条,屋外一瞬间燃起的火把光亮隔着门窗上糊的烟罗透了进来。难怪一路进来如此顺利,白鸟很镇静,她来的时候,就已做好准备了。
裴俊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白鸟没有回答。
“谁派你来的?”
白鸟还是没有说话。
裴俊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烧死她!”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裴俊都不会信,所以她的回答,真的不重要。
白鸟站在屋里,看着窗户上柴木越堆越高的影子,然后窗上的烟罗燃起来,浓烟窜进来,屋里越来越热——
裴俊站在屋外,看着已成火海的东厢,他活了这么久,不是白活的,贺兰天打听他行踪的方式实在拙劣,这些愚蠢的人,怎么配要他的命?
这世上有资格要他拿的,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所以他这些年拼命争加党羽,与朝臣拉关系,他要让他动不了他。
长夜赶到未央城的时候,终究晚了一步没与贺天兰碰上头,他昨天在城里打听了一整天都没有贺兰天的行踪。今早天刚亮就听到昨夜裴太师在自己的别院烧死了一名刺客。裴俊是故意让人散播这个消息的,他是在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没这个脑子,没这个手段,就不要妄想动他。
长夜的心沉下去,担心他而跟着来的长溪安慰的握了握他的手。
长夜抬起头,却看见清晨安静的大街上有一个男子失魂落魄地走着,“贺兰!”
贺兰天茫然地转过头,看见他,笑了一下,笑容却悲凉无比,就算仇人不是皇上,他还是报不了仇,还搭上白鸟一条命。
长夜看着他,如果死的人不是他,那么是谁?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已经猜到了。
早朝之上,长清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上,听着各个大臣的奏报,等到所有人的话都说完之后,他忽然开口,“裴太师。”
裴俊一楞,赶快出列,他还在为自己杀鸡儆猴的手段而暗暗得意,却搞不懂长清突然叫他做什么。
长清一伸手,身旁的高仪将一托盘的文书递过来,长清接过,看也不看,一下连托盘一起全扔到裴俊面前,“这些,你可以解释一下么?”
裴俊蹲下身,捡起那些文书,里面有不少弹颏他的奏则,而更多的是他贪污受贿,假传圣谕,对与自己不和的大臣迫害污陷的证据。
裴俊一下跪下来,长清淡淡道,“看明白了?没话说么?”
裴俊张了张口,“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好。”长清道,“将裴俊革去太师之职,贬为庶民,关入刑部大牢,着日着三司会审。”
裴俊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清,他一直以为,自己到死,长清都不会动他,因为朝中与他有关的大臣,太多太多,他一死,要牵连多少人,大郑朝廷必然元气大伤。
长清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裴俊眼中写的不解,口里却不敢问,谁敢质问皇帝?
长清站起来,冷冷道,“因为朕心情不好。”说完,在朝臣愕然的眼神中转身进了内宫。
一代权臣锒铛下狱的消息很快在未央城内传遍,所有人都对皇上突然态度大变十分不解,裴俊的对手却都拍手称快。
贺兰天看着东市口贴的告示,心平静下来,他转身向着城门方向走去,长夜叫住他,“贺兰,你去哪?”
贺兰天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长夜要追上去,古赫却拉住他,对他摇摇头,长夜叹口气,世事难料。
权倾朝野又如何,机关算尽又如何,都敌不过一句“君要臣死”。
桃花州城,依旧逗留在裴炎宅子里的长昊正舒舒服腿地吃着新鲜的荔枝,钱义匡坐在旁边看着他。虽然他一点都不想住在裴家,但是他把长昊从皇宫里拐出来的,怎么都得好好地把他带回去。偏偏长昊第一次出宫,玩得高兴,就是不提要回去,害得钱义匡头疼万分。
裴炎突然一脸灰败地走进来,他已经得到裴俊下狱的消息,相信不久马上就会有人来抓他了,还有——
“贵妃娘娘薨了。”
长昊手里的荔枝掉到地上,滚了几滚,停住不动,“舅舅,你刚刚说什么?”
裴炎叹口气,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裴家为了保住地位权力,这么多年费尽心机,却只是一场笑话,“父亲已经被判了斩刑诛连九族,你母亲已被赐死。”
而他大哥,本要举兵造反,却在睡梦中不知被何人取走人头。皇上的手段果然强势迅速,仿佛谋划已久,他们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长昊怔了片刻,冲发疯一般站起来冲了出去,直接冲向马厩牵了一匹马就翻身上去,冲向城门。
钱义匡追上去,也牵了一匹马去追长昊,这个结果他也很意外,他还以为除非太子逼得皇上不得不动手,不然裴俊绝不会死,裴家绝不会败。
到底是什么让皇上改了主意?
沐清远依旧那么喜欢站在前甲板上看风景,一件外袍披在他肩上,他回过头看裴炎,他已经知道裴家倒台的消息。
裴炎狠狠吻住他,仿佛要毫尽一生的力气,许久,他松开沐清远,“江南,你走吧。”
沐清远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以为裴炎会拖着他一起死,不舍放手,“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裴炎吻了吻他的额头,“快走吧,我若被抓,你也脱不了关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你喜欢的日子。”
裴炎说完,转身下了船,沐清远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复杂。
裴炎站在岸上,看着沐清远的船慢慢驶远,露出一裴哀又自嘲的笑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曾抓住这个人的心么?为什么还要期待在最后一刻,他会说要留下来跟自己一起死呢?
不该有这种期待的。裴炎想,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还要去见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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