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站在那儿没动，脑袋都快垂到胸口，黑亮亮软乎乎的发顶对着贺霖菀。
如同大雨天被抛弃的狗狗一样。
“好啦，”贺霖菀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失笑打趣，“我还缺一个递药的，该选谁呢？”
贺霖菀边说，目光似有若无落在秋禾身上。
“奴婢愿意！”秋禾咧嘴笑开。
她虽然比不得贺兰和燕云，但是她也想为小姐做点什么。
“晚风寒凉，小姐明日还需出行，早些休息吧。”
贺霖菀点头，折身朝屋内走，秋禾伸手关好窗子，服侍着贺霖菀睡下，自己也在外间坐在铺着毯子的地上趴了一宿。
翌日，清晨的薄雾弥漫，燕云早早就备好了马车，候在侯府门口。
秋禾端着铜盆进来，搁置架子上，撩开床幔。
亮眼的光亮洒落进来，贺霖菀长睫轻颤，慢慢睁开眼。
“秋禾。”
“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贺霖菀揉着额角起身，寻了件不惹眼的衣裙换好，发饰也挽了个普通的妇人髻。
匆匆用过早膳，贺霖菀带着秋禾上了马车，检查起车上放置药材的木匣。
数量不多，主打种类繁杂多样。
只待她弄清楚李家村村民的病症，对症的药后期便会送去。
……
李家村，自从上次和贺霖菀约定好了之后，李正东每天都在村口从早到晚站在那儿等。
都快成了村口的石雕。
他倒不是想要相信贺霖菀，只是如今这李家村，都说是不祥之地，外面的大夫无人敢进来。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贺霖菀了。
希望那位夫人能说话算话。
远远的听到马蹄声响，李正东站直了身子，踮起脚尖，把手放在额前，朝那声源处望去，入目果见一辆马车正疾疾赶来。
他扯起嘴角，跑向村口迎接。
马车在村口停下，秋禾挑起帘子扶着贺霖菀下车。
李正东看见贺霖菀，脸上激动难掩，“你来了。”
贺霖菀朝他点头，“先去你说的那几家病患家里看看。”
“好好，请跟我来。”
李正东尽管急切，步子却不敢放快，生怕贺霖菀跟不上。
贺霖菀看穿，肃声拒绝，“李大哥不用顾及我，咱们快些去病患家中。”
“好。”李正东答应一声，加快了步子。
几经拐弯，来到了一户围着栅栏的人家，里面只有一间简陋的屋子。
此刻院门紧闭，李正东拍门，“阿来嫂，你在家吗？医师来给阿来治病了！”
屋门很快被拉开，一位头戴白花蓝底头巾的农妇走了出来，身形极其消瘦，满是疲惫的脸上迸发出一抹喜色。
“真的吗？”阿来嫂小跑过来，打开院门。
可一看到门口的贺霖菀时，顿时怒目而视，“你这个灾星，你竟然还敢过来。”
说着，提起一旁的茶壶就朝着贺霖菀扔了过来。
贺霖菀还不等躲开，一侧的燕云直接一个飞踢，将茶壶给踢到了墙上。
“啪”的一声，变成了碎片。
阿来嫂一愣，吓得退后了几步，脸色惨白。
李正东隔着篱笆安抚道，“阿来嫂，这是将军的……的二夫人，也是个医师，她就是昨天救了我弟弟的医师，人家厉害着呢！你要相信她。
阿来现在的病情拖不得了，你赶紧让我们进去吧。”
阿来嫂还在犹豫。可李正东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她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将人给带了进去。
推开房门，入目简陋的家具，一把破木椅子，一张矮桌，豁了口的茶碗摆在褐色的矮桌上，里面还剩着一点灰色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艾草香气，以及一股若有似无的腐烂气息。
贺霖菀扭过头看向内里围满纱帐的床榻，“我去看看病患。”
阿来嫂上前一点点掀开纱帐。
刚掀开缝隙，里面便传来一声男生尖利的暴喝，“你干什么！不准动！不准进来！”
阿来嫂温声劝慰，“相公，医师来了，她来给你治病，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我不治了，你让他们滚，滚啊！”
阿来嫂听到这话，直接绷不住大哭，“相公你别这样，你死了，你让虎子怎么办？”
帐子里传来男人的呜咽，“我活着才是拖累你们。”
阿来嫂掩面痛哭，“你这叫什么话，你若是出事，那我就追着你去。”
小小的屋子充斥着男女的哭嚎，贺霖菀清冷的声音带着安抚，破开一室的喧闹，清晰落在阿来耳中。
“如果不试一下就认命，你真的甘心吗？”
“如同我来此处为你们治病一样，你们的病症于我而言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这个外人都愿意赌上名声到这里治病救人，你为何不愿意勇敢迈出一步？”
帐内静默许久，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男人嘶哑的动静，“我愿意。”
阿来嫂笑着流泪，“真好，真好。”
李正东也勾起唇角，神情轻快不少。
床帐被掀开，一股难以遮掩的腐臭气味冲洗着整间屋子。
肉眼可见的无数蚊蝇盘旋于男人身体之上，发出扰人的嗡嗡声。
没有遮掩的身子裸露出来，男人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大块暗红发脓的伤口流出黄褐色的脓水，隐隐可见白色的蛆虫在里面涌动。
“呕~”
秋禾没忍住，捂着嘴快速跑出了屋子。
贺霖菀面色也很是难看，这人身上的气味已经同死去死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本以为只是身体小面积的溃烂，却没想到会蔓延至全身。
贺霖菀脸色微沉，扫了眼紧闭的窗户，“把窗户都打开通风，他这并非风寒，越是闷着越容易出事。”
接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瓷瓶，将里面朱红色的药丸倒出几粒分给几人。
辛辣的味道消减了腐烂的气息，贺霖菀靠前两步。
这似乎跟中毒并不像。
阿来的手腕依然血肉模糊，里面蛆虫翻涌，无法把脉，只能先肉眼观察一下他身上的症状。
伤口边缘水亮亮的泛着小泡，右侧脸颊出现一大片水泡，只中间有着指甲盖般大小的溃烂。
“你什么时候觉得身体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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