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丽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瑞特,眼中的怀疑、质问甚至还有气愤都非常明显的在说:“你怎么请她了?”
瑞特浓眉一挑,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嫁祸。看样子这位迷人的肯尼迪太太的精明头脑没有受到威尔克斯先生无声拒绝的影响,依然犀利如初。
斯嘉丽端庄的微笑着,落落大方,神态自若,她的气质中有一种强硬的让人恼火的特性,让人没法不相信她的说法。何况,依照南方人一道不成文的规定:一位淑女可以撒谎造谣甚至中伤一位绅士,但是一位真正的南方绅士却是万万不能拆穿女人的台的。因此,瑞特也不可能站出来直斥斯嘉丽撒谎,说他根本没有邀请她。斯嘉丽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的。
可惜瑞特不是绅士。
“惊讶”的微微张开嘴唇,瑞特“愣了一下”才轻声“自语”道:“怎么回事?我明明邀请的是汉密尔顿小姐啊?”简·莎拉·汉密尔顿小姐,佩蒂姑妈的教名,一个可怜的,基本被人遗忘了的名字,除了梅里韦特太太、艾尔辛太太、怀亭太太和米德太太等跟佩蒂姑妈同龄的老太太们以外,差不多已经没有人记得佩蒂的正式名字了。甚至有时候,写邀请函的人都常常顺手把佩蒂帕特这个名字写上去。这其实是很不庄重的,但却从来没有人提出来过。事实上,反倒是那些寥寥无几记着佩蒂帕特大名的人往往会被质疑:‘咦?简是谁?你请她干嘛?’
艾尔辛太太愣了足有一分钟才接上话头:“你没请斯嘉丽?我是说,这位肯尼迪太太?!”她的声音中洋溢着明显的兴奋,斯嘉丽爱撒谎会骗人是她们太太群中公认的,只是她够聪明,一向只在男人中造谣,那些人为了名誉只得忍气吞声,不能站出来对质,因此这些话也只是太太们从自家丈夫兄弟儿子口中得知然后私下流传。现在,瑞特居然“不经意”的说漏了嘴,她岂能不兴奋?
可是瑞特却不配合了,仿佛“非常懊恼”自己的失言一般,巴特勒船长漂亮的薄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直线,无论艾尔辛太太怎样喋喋不休,就是不肯说一句话。艾尔辛太太不禁恼火起来,斯嘉丽似乎笃定了没有男人会当面戳穿她,因此一点儿也不紧张,就那么笑吟吟的站在门口,高昂着头,随意的抬着手抚弄出门前刚刚做好的水亮的发卷。
本来欢乐融洽的气氛一家子尴尬的凝固住了。在场的男人们全部在心中暗自祈祷女主人能出来解个围,他们的思维都很直线很简单,斯嘉丽是女人,那么女人的问题当然应该由女人出面解决。更何况,巴特勒太太不单是今天酒会的女主人,更是麻烦制造者肯尼迪太太的妹妹呢!由她出面当然再合适不过了!
而太太们呢,心里都清楚斯嘉丽的手段和苏埃伦在她面前的无能为力,因此压根儿就没人想到要把苏埃伦叫下来。瑞特又一声不吭,其他男人们也不能插话,艾尔辛太太一个人唱独角戏唱的口干舌燥也没人上来配合,心中又羞又恼,渐渐也住了嘴,这一下,宴会算彻底砸了。艾尔辛太太,梅里韦特太太等盛怒难忍,脾气暴躁的当时便告辞而去,另有几位太太也心中愤懑,见有人打头,略一犹豫也跟着走了。她们的丈夫、儿子、兄弟、女婿等人自然不能放任自家女眷独自离去,虽然觉得巴特勒船长也十分无辜,却也只能报以苦笑。梅里韦特老爷爷倒是没走,亨利伯伯因为觉得斯嘉丽好歹是他侄子的前妻,又养着他们汉密尔顿家唯一一根独苗儿不肯放手,所以无可奈何的还维持着一份亲戚关系,便很有责任心的毅然留下,打算待会儿安慰安慰和他一样倒霉摊上斯嘉丽这么个亲戚的巴特勒船长。
众人渐渐散了,女士们多半气哼哼的,男人们则大多面有难色的对着瑞特抱歉一笑,瑞特完美的挂起恰到好处的苦笑扮演着一个无奈的绅士,无声的用眼神表达对于这次招待不周的愧疚之情。大家当然不会怪他,于是,斯嘉丽的算计全反到她自己身上去了。她不请自来想踩着巴特勒家锲入早就把她驱逐在外的亚特兰大保守派交际圈,却不料瑞特的脸皮比她厚了起止一倍?人家干脆连“大男子尊严”都扔到地上去,硬生生营造出一个“无能”到连自家宴会被不速之客打断都“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只好很“丢人”的中断的氛围来。博得了满场同情!真是好演技!!
当除亨利伯伯和阿希礼之外最后一个客人也告辞离去的时候,斯嘉丽的脸彻底青了。她厚着脸皮不请自来就是为了参加保守派的聚会,可是现在,这个该死的投机商居然无赖到把宴会给终止了,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见众人陆续离开了,瑞特也不再发挥演技了,嘴角挑起一丝邪笑,毫不客气的奚落道:“肯尼迪太太大驾光临,真是巴特勒家的荣幸。只是下次麻烦提前通知一声,这样在下必然不会安排其他活动,也省下中途请走其他宾客的力气了,更不至于怠慢了贵客,您说是不是?”
斯嘉丽心中大恨,可是却无言以对。她一向说不过瑞特,这会儿就更加没话去回了,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唇,咬的很重,几乎把艳红的嘴唇咬出血红来。她的脸色也有些涨红,只是这些年在外抛头露面的久了,早就没有了小姑娘时候的羞怯,因此虽然极尽难堪,心中又悔又羞的想哭,面上却本能的维持着妩媚娇艳惹人怜爱的神情。这一向很能勾起北佬军官们的保护欲,但是落在传统南方保守派的眼中就是不知羞耻的铁证了。亨利伯伯一张老脸黑的连皱纹都看不清了,阿希礼低着头,一眼也不看向斯嘉丽,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不过也没有出言替斯嘉丽解围。
另一边,梅兰妮陪着苏埃伦上楼,以更衣的名义小憩。两人坐在起居室里,梅兰妮一边随意扯些话题,闲聊些有的没的,一边不着痕迹的打听今日苏埃伦失态的缘故。苏埃伦心不在焉,没多一会儿便让梅兰妮成功套出了虽然语焉不详却很容易听懂的心里话。只是听懂了之后,梅兰妮反而糊涂了,怎么看起来,苏埃伦担心的是斯嘉丽会抢走巴特勒先生呢?明明,斯嘉丽喜欢的……是阿希礼不是吗?
其实瑞特猜不出苏埃伦的心思是正常的,毕竟他再怎么精明兼了解苏埃伦却始终不知道她最大的秘密乃是对谁都无法说出的重生。看到过前世瑞特对斯嘉丽的一往情深之后,即使如今已经“抢”到瑞特还顺利生下两个孩子,苏埃伦的心中却始终残留着一片阴影,那是多年来被斯嘉丽对比的体无完肤的自卑。
没错,表现得无比高傲的苏埃伦一直是自卑的,她的那些从姑娘时期就难以克制的尖酸刻薄正是无处发泄的自卑的变形。苏埃伦痛恨着斯嘉丽,嫉妒着斯嘉丽,同时,也羡慕着斯嘉丽,向往着斯嘉丽。她痛恨斯嘉丽夺走了弗兰克,她嫉妒斯嘉丽坏事做尽却还能得到瑞特的爱和维护,可是她也羡慕斯嘉丽,羡慕她活得那么自私却自我,向往有一天也能不管不顾的过一过斯嘉丽那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像她可悲的前世一样,一辈子低人一等,处处委屈却还求不到一个圆满。她一边鄙夷着斯嘉丽,却又不禁幻想如果自己是斯嘉丽该有多好。然而想一想这辈子屡犯众怒且没人保驾护航了的斯嘉丽坎坷憋屈的日子,苏埃伦又不禁自得于自己的先见之明。下手抢到瑞特什么的,果然最正确了。只是一想到瑞特,又难免醋意四起他对曾经的斯嘉丽那份一往情深,克制不住内心的惶恐,总担心眼下的好日子不过一场美梦,生怕哪一天瑞特突然再对斯嘉丽动了心。
梅兰妮对苏埃伦丰富的内心世界全然不知,因此对于她的担忧格外费解。好在这解谜也不属于她的业务范围,她只是受关爱妻子的巴特勒船长委托打听一下苏埃伦是不是的忧愁烦闷从何而来就可以了。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而听上去又不是她可以顺便开解的,那剩下的解决方案当然就是人家两夫妻的私房话了。梅兰妮是受过正统淑女教育的,不多嘴不八卦更不插手多管闲事。于是,好声好气的哄着苏埃伦小睡下之后,梅兰妮便起身下楼,准备找巴特勒船长汇报。
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梅兰妮将及地的大裙子微微提起一角,确保不会绊脚,同时礼貌的遮住半旧的鞋面,永远端庄大方的梅兰妮绝不会因为没人看见而破坏自己的仪态。确定姿容完美以后,梅兰妮才缓缓踏下楼梯,扶着光滑的红木扶手,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思考等一会儿应该如何措辞,才能让巴特勒船长明白苏埃伦内心的担忧,同时不至于因为她的不信任而生气。因为在梅兰妮看来,妻子是不应该猜疑自己的丈夫的。而且巴特勒船长对苏埃伦的好更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亚特兰大的太太们,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没有一个不羡慕苏埃伦的。说实在的,梅兰妮真是不明白苏埃伦是怎么会有“担心瑞特爱上斯嘉丽”的可怕念头的?
才走到一半,沉思就被艾尔辛太太著名的女高音给打断了。斯嘉丽这个名字一入耳,惊得梅兰妮脚下一绊,有些踉跄的扑到了回形楼梯的缓步台,伸头一看,一脸高傲的微笑站在大门处的华服美人可不是斯嘉丽嘛!梅兰妮一愣,顿时想起了苏埃伦的抱怨,更顺便想起她对阿希礼的感情,一时踌躇,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下去了。
梅兰妮犹豫的时间有点儿长,等她好不容易决定还是回去叫苏埃伦这个女主人出面以后才发现,已经不需要女主人了。因为,这场宴会已经因为斯嘉丽的不请自来而中止了,或者,也可以说,彻底终止了。坚决表明不欢迎斯嘉丽立场的太太小姐们不由分说拉走了自家丈夫兄弟或儿子,撤退的干净利落,不但不给斯嘉丽一点面子,就连巴特勒船长也被冷落在一边“手足无措”了。
不过他的脸色再“尴尬”也比不上斯嘉丽青红交错的羞愤,她没想到,瑞特这个混球宁可中断酒会也不肯给她个台阶,甚至就让她一直在门口站着看艾尔辛太太那些老家伙神气活现的鄙夷。她斯嘉丽生为奥哈拉家千金,塔拉庄园的大小姐,父亲杰拉尔德最心爱的女儿,附近五个县里被最多小伙子追逐的美人儿,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仰望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原本以为被人暗地里排挤出亚特兰大就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了,可是想不到,这种羞辱还可以升级,还可以由暗地里的排斥变成毫不留情的当面驱逐。斯嘉丽又羞又气,心下懊悔不该上门自取其辱,同时也恨透了瑞特的狡猾,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的任凭众人从他家的酒会上离开,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相,博得全城的同情,顺便彻底把她的尊严和面子扫的一干二净。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斯嘉丽气焰嚣张到连妹夫都畏惧不已,横行霸道到在别人家里耀武扬威。而最可气的还是,他放走了所有人,全偏偏拉着阿希礼不让走,她的狼狈,她的颜面扫地,全被阿希礼看到了。看着阿希礼微微涨红的脸,左右扫视就是不看向她的眼睛,斯嘉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样羞愧、害怕过。即使强忍住泪水不想让瑞特看更多笑话,可是却无法克制住身体的发抖,就像当初在十二橡树庄园请求阿希礼带她私奔却被埃伦抓个正着一样。斯嘉丽的内心升起一片恐惧,那是比面对谢尔曼的军队更加可怕的颤栗,她突然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一直以来,狠狠的伤害着阿希礼的自尊心的人,那个连累他遭受种种可耻的事情的人,也许不是别人,正是深爱着他的她。
(https://www.mangg.com/id17054/959656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