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上了只在特殊的场合才穿的正装旗袍,脸上画了淡雅的素妆,带上了来自家乡苏州的茶叶碧螺春,托词去找一个朋友,瞒着丽佐,在维也纳漫天的阴云中,乘火车前往今天的目的地,希望我要找的人能帮助我解救冯?舒尔曼叔叔。
在火车上行驶了好几个小时后,我终于从维也纳来到了萨尔茨堡。在我眼里,这个连著名的前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也喜欢的美丽城市也因为希特勒将奥地利划为德国行省而蒙上了一层阴影,街上到处都是身穿黑衣或是军服,左手上别着“万”字标的德国军人,相比起首都维也纳反倒更是多了份严肃的气息。
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我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请载我去里登堡兵营的魏克斯?冯?施特隆德将军的官邸。”
司机从前视镜中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于是车子就快速的发动起来,朝着我的目的地驶去.
在前往将军府邸的路上,我开始考虑这件事情该如何向将军开口,那些尘封的往事将我引入了沉思:
将军的父亲是前德国皇族巴伐利亚的冯?施特隆德公爵,因而在不少平民出身的德国高级将领中相当高贵。将军年轻时就读于德国皇家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即在巴登的步兵团服役,第二年就晋升少将,可谓步步青云,这不能不说和他深厚的皇室背景有些关系。
没多久,他又娶了罗马尼亚贵族之女为妻,更是在政治背景上不容小觑。希特勒正是看中将军他深厚的政治、社会关系才对他青眼有加,二战开始不久就请他出山担任德军东线战场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官。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地位和身份才能让盖世太保在有任何行动时投鼠忌器。
而我自己的爷爷当年是前清政府公派留洋的太学生,也在德国皇家陆军军官学校学习先进的军事知识,这才结识了将军。大家年轻气盛,意气相投,而且同样厌恶战争,于是结成极好的朋友。加之在后来一次军事训练中,将军差点被其他同学误投的手榴弹炸死,若不是爷爷眼疾手快将手榴弹扔了出去,将军早就去见上帝了。所以,将军更是把爷爷当成救命恩人。
爷爷学成回国后,将军也曾以私人身份去过中国几次,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就见过这个说话声音亮如洪钟的伯伯。我也听爷爷说起过这位将军虽然身在皇室,也是位高权重,但是却极度向往和平,最厌恶打仗,最喜欢欣赏音乐和艺术,若不是因为自己身负国家义务以及皇族职责,说什么也不会参军的。
但是事隔十多年,爷爷也去世了,最牢固的关系就等于是断了。当年父亲去德国留学的时候,虽然也带我去见过将军,但是那也只是礼节性的拜访,而且现在德国军事力量如日中天,他又是希特勒所倚重的高级将领,今天自己所求的事情不知能不能办的到呢?望着窗外飞闪而过的景色,我不禁担心起来,中国有句古话“人走茶凉”,不知这杯茶是不是凉的呢?
当我终于来到将军的官邸前,我站在那幢幼时曾经玩耍过的哥特式的高大建筑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心中的紧张和激动,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却必须这么做!
缓步走上台阶,我微笑而礼貌的对门口的士兵说:
“请问,冯?施特隆德将军在吗?”
守卫的士兵上下打量着我,没有正面回答我,他用疑惑的口气问道:
“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吗?”
也许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打扮的东方女子会来见他们的将军,心中的好奇明显大过对我身份的怀疑。
“如果他在的话,烦请您通报一声,就说他的一个老朋友的孙女儿苏云来看他了,希望他能见我!”
我向士兵微微笑着说道。
士兵稍稍迟疑地问道:
“您和将军预约了吗?”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道:
“没有预约,因为我今天来,也是临时做的决定,不过,希望您可以帮我去通报一声,也许将军会愿意破例接见我。”
说完,我朝那个年轻的士兵露出诚恳的笑容。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个士兵显然被我的说辞说服了,带着狐疑之色,对我说了声“稍等”,就转身进去了。过了没多久,老远就听见冯?施特隆德将军那如洪钟般哈哈笑的声音,见他老远就张开双臂,笑着朝我走来,边说:
“是我的小鸽子来看我了吗?”
那些值班的士兵尤其是刚才去通报的士兵看见这样的情景都不禁有些傻眼,恐怕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见向来严肃的将军如此开心的接见过谁,说不定就是元首来的时候也没有,所以才纷纷诧异地看向我。
我微笑着投入将军的怀抱,虽然将军已经年过六旬,但是身高依然超过185公分,所以我依旧像儿时一样像抱柱子般的圈着他,笑着说道:
“大鼻子伯伯,小鸽子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健壮啊!”
“真的是我的小鸽子啊,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当年的小捣蛋也成了大姑娘了,来,让伯伯好好地看看你!”
将军大力的搂了搂我,又在我的脸颊两边上重重地亲了亲,粗硬的大胡子刮地我好疼,我微笑着说:
“大鼻子伯伯,你的胡子还是象当年一样,好硬哦!只是我可是不会再被弄得哇哇大哭了……”
说完,我轻抿着唇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没变,一点没变,果然还是我可爱的小鸽子!来来来,快到里面,我们好好谈谈!”
说着话,将军已经愉快地搂着我朝楼上走去。
进了房间,将军为我冲了杯又浓又香的咖啡,一番对我家中近况热络的寒暄后,他不禁将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于是问道:
“小鸽子,什么时候来奥地利的?你这小家伙,来萨尔茨堡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派车去接你啊!”
我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笑了笑道:
“伯伯,我来奥地利已经快两年了,现在在维也纳大学念书,我之所以没有来找伯伯,是知道伯伯这些日子好忙好忙,怎么能来打搅你呢?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来看你!”
“哦,已经都念大学啦?果然时光如梭啊,大家都还好吧,自从十多年前一别,就一直没有时间去中国看我的老朋友们了。”
说罢,目光悠远地望着窗外,长叹一声道:
“当年的欧洲是多么祥和,我还记得和你祖父当年一同在巴黎铁塔下游玩观光的日子,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你的祖父早已不在人世,欧洲也没了以往的那份宁静与祥和,甚至连我也……”
说起今昔的截然不同,老将军脸上的表情明显的黯淡了下来,他声音很低沉,完全没了刚才与我拥抱时那样的高亢而响亮的声音。我见他情绪低落,忙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抚慰道:
“伯伯,别想这些了,我们不是上帝,谁都想不到这一切会变成这样。爷爷去世前,曾经卧病在床几个月,缠绵病榻之际,他其实对于和您一起在欧洲度过的求学生涯也很留恋,更对自己没有机会再次探访欧洲,再次见到您而感到由衷的遗憾。
其实,我来了欧洲之后有时常在想,爷爷虽然走的太早,可说不定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他不会看到这个世界变得这么疯狂,他的内心至少是平静而安宁的。对吗?”
“是啊,他至少也没看见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然,他一定会感到很难过的。小鸽子,你只身在奥地利千万要小心,眼下的情况太复杂了!
虽然现在元首在欧洲战场一直是节节胜利,但是我总觉得战线拉得太长,总有一天会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的,再说这场战争实在不是什么正义之战啊!……可是作为军人,我只有服从的份啊!……啊,瞧我,在我们重逢之时,不说这种扫兴的事情了,说说你吧,在奥地利还习惯吧?”
在故人面前,将军显然有些激动,竟然连最不该说的,一些对元首心生抱怨的话居然也当着我的面无意中说了出来,我忙低下头,刻意的忽略掉那些本不应该听到的话,回答道:
“伯伯,你也知道,现在中国也在遭受日本的蹂躏,国内也是战火连绵,民不聊生啊,所以比起中国,被划为德国行省的奥地利相对而言,平静了许多,至少人身还是很安全的。请放心,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伯伯,我是个孩子,有很多事并不是懂的很多,但是请容我说句多嘴的话,你刚才说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我也知道您是性情中人,深深的为国家前途担忧,但现在德国和奥地利的人民大多都十分拥护纳粹党的执政,那份狂热让我看了都害怕。
您刚才那番话,如果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故意流传了出去,无疑会成为他人攻击的对象的,尤其是传到了您的元首耳朵里那可就糟糕了……”
“谢谢,我的孩子,你放心,这些事情我知道的。可能是看到故人了,心里有些激动啊!”
“伯伯,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拜访您之外,实在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求您襄助啊!”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诚恳而认真的说道。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只要是伯伯能办到的,一定帮我的小鸽子!”
将军慷慨的说。
“伯伯,我从38年10月来到奥地利,一直住在父亲的同窗好友奥地利前贵族冯?舒尔曼叔叔家,他们待我如同自己家人一般,我在那里住得一直十分开心。
可是,就在几天前,盖世太保将叔叔抓了起来,说他和反动人士过往过密,有反党嫌疑。昨天,还有一小队士兵到家里搜查,说什么要抓捕匿藏的谋逆份子,把家里的女眷都吓坏了。
我来,是想让伯伯打听一下其中内情,是不是盖世太保弄错了!叔叔自从维娜阿姨去世后,就深居简出的,平时家里有什么人来我都清清楚楚的,怎么会和什么反动人士过往密切呢?伯伯,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原来是这件事情,我在这里也有所耳闻……我的小鸽子,你知道,元首前几天为什么会直接下令要盖世太保逮捕你的冯?舒尔曼叔叔吗?”
见我茫然的摇头,他长叹一口气说道:
“你的冯?舒尔曼叔叔是个脾气耿直,但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在奥地利上流社会里有很高的威信,连我也曾经有所耳闻。所以元首要他说服奥地利的上层人物,为军队赞助军费和为纳粹党争取更多的舆论,以便元首进行下一步的扩张的计划。
可是,你的叔叔说什么也不肯这么做,所以元首很生气,当天就签发了逮捕的命令,说是要给奥地利上流社会的顽固分子点颜色,让他们能乖乖地和纳粹党合作。”
将军缓了一缓,继续说道:
“我的孩子,这些事情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一直非常怀念你的爷爷,又钦佩你父亲的为人,而且从你刚才的言谈中,我更是相信他们已经将你培养成了一个善良和勇敢的孩子,而且你能只身一个人远渡重洋到这里念书,又能在关键时刻为自己的朋友这样做,更让我认定你是个坚强的好姑娘,所以我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这件事情因为是元首亲自下令处理的,所以我根本帮不上任何的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看守他的人对他好些,让他在看守所的日子里少受些罪……
不过,孩子,你大可放心,元首应该还不会对他怎么样,毕竟,你的冯?舒尔曼叔叔家族都是曾经的奥地利皇室成员,而我们德国的前皇室成员和他们家族都是有着血脉和姻亲关系的,这些人现在都是元首智囊团中的重要人物,掌握着帝国的经济动脉。
对元首和希姆莱来说,他有太重要的利用价值,是不会轻易要他命的,所以他的生命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只是,我的孩子,你千万不要太冲动,在维也纳安心的等待,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会被释放的!你能答应我吗,孩子?”
说完,将军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将军开诚布公的回答除了让我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之外,更有种发自内心的感动自胸中溢出。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是“两肋插刀”的友情我终于见识到了,我努力眨着眼睛,想将眼睛中即将要流出的眼泪含住,但是,泪水还是滑了下来。
我紧紧地握住了将军厚实的手,哽咽地说道:
“谢谢,伯伯,您真的是帮了我好大的忙,我叔叔谢谢你,代丽佐谢谢你,我代去世的维娜阿姨谢谢你……在中国的时候,曾听爷爷说过和您之间的生死情谊,那时就知道您是个古道热肠的正直的军人,小时侯您来中国的时候,我就知道和您这个大鼻子伯伯玩最开心,现在您又让我感受到了和爷爷一样的关怀,伯伯……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傻孩子,你的爷爷和我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当年在战场上还是你爷爷救了我一命,否则哪有我今天?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他的孙女就是我的孙女,不是吗?
快,别哭了,你这一哭让我心里又想到那个先去见上帝的老家伙了……他不讲信用,当年我们说好将来我们都老了,退休了,要一起下棋、钓鱼、一起出海,可是他却丢下我先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受罪!
哦,我的上帝啊,今天怎么总说起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好孩子,快,擦擦眼泪,你要是再让伯伯我难过,我可要打你的手心哦!”
将军说完这些话,又用力地搂了搂我,我破涕为笑地擦去了泪水,感动的看着眼前这个须发斑白的老者。
我擦了擦眼泪,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碧螺春,微笑着道:
“伯伯,我不知道您现在还是不是喜欢喝中国的绿茶,但我还是把家乡给我寄来的新茶给您带来了,尽管您的身体老当益壮,可毕竟岁月不饶人啊,您这岁数可还是一年年的往上涨,现在又还要打仗,劳心劳力的,更要多喝些茶对身体有帮助,您可要长命百岁啊!”
“哦,我就说还是女孩儿好,多贴心啊!是碧螺春吗?好多年都没有喝到正宗的中国茶了,你也知道欧洲的绿茶都不太对味,哦!感谢上帝,这可够我喝上个一年了!太好了太好了!”
从小就听说这个大鼻子伯伯嗜茶如命,当年爷爷还说他生错了地方,应该生在中国才对,肯定是投胎投错了呢!见他拿着茶叶罐头,高兴的象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正在我们在叙旧话当年,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楼下的卫兵进来通报道:
“将军,冯?施特隆德上尉来了,正在楼下的会客室等您。”
我一听他有正事要做,便决定不再打扰,当下便站了起来准备告别。
“好的,我这就去。瞧,我的孩子,想和你多聊一会都不行啊!今天看来只能陪你说到这了。记得有时间常来看看我,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啊!维克,替我送这位小姐去火车站。”
将军一脸的意犹未尽,上前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即陪我走出房间,向楼下走去。
在大堂门厅前,我笑着拥抱了高大的伯伯,歪着头笑道:
“伯伯,再见!谢谢您!保重!”将军抚着我的头发,慈爱地说道:
“再见,我可爱的小鸽子,一路顺风!”
我告别了将军,在经过会客厅的时候,无意地一瞥,居然看见了昨天在叔叔家中搜查的那个军官,而他似乎也看见了我,我甚至看见他在见到我时,似乎有些诧异,微微地挑了挑眉毛。
一见到他,立刻让我想起了昨天他在叔叔家那副趾高气昂的讨厌模样,我连忙转过头,扬着下巴,快速地走了出去,钻进了伯伯的专车内,准备返回维也纳。
(https://www.mangg.com/id17025/917339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