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氏气得瞪直了眼。
“我是你们侯府老夫人请来的贵客，你岂能说撵就撵？！”
谢云舒挥挥手，目睹小厮们把她拖了出去，神情淡然：“侯府的贵客，哪位不是和和善善、客客气气，偏你不守规矩，把这儿当成你家后花园了。”
陆顽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朝谢云舒端端正正地作礼：“多谢夫人。”
她起身欲走。
谢云舒把人叫住：“陆姑娘，那井氏跋扈恶毒，你这么快回去，她怕是又会找事，你不妨在侯府用了饭再走，到时她见你在侯府待得时间久，多半会忌惮侯府，不敢再对你发泄。”
陆顽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她面向谢云舒，眼眸明亮，里面是真诚的感谢。
谢云舒曾经帮阿爹处理生意，也算是有一点识人的本事。
她能看得出什么人真诚值得交往，什么人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可深交。
前者如陆顽。
而后者如林雪瑶，外表看她比大多数人都善良体贴，可不在她那里狠狠栽个跟头，就不会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其他贵客也都很给谢云舒面子。
知道陆顽是她的恩人，也并不嫌弃对方出身低，反倒是都很热情地围拢过来。
“这位便是陆府的四姑娘吧，真是好生水灵儿，比你家那位嫡母生的女儿强了不知多少倍。”
“那个井氏也不知有什么能耐，在侯府就敢不守规矩，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后花园，可怜了陆姑娘，怎的偏生就遇到了她这样的嫡母，这些年真是受苦了。”
谢云舒安置好陆顽，便放心地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林雪瑶看着谢云舒往这边走来，眼底浮现一抹闪躲。
对方今日如此的得体大方，还有那么多位勋贵世家的夫人捧她面子。
而自己打扮得再漂亮，也无人问津，还要被人嘲笑没见过世面。
前后落差，令她十分失落。
只要有谢云舒在一天，就没人能看得见她林雪瑶！
“老夫人累了吧，不如先回去歇着，这里交给我。”
谢云舒笑盈盈地看着老夫人道。
在她这里吃过了苦头，老夫人也不敢当众斥责她了，否则就更加坐实了她恶人的形象。
“哼！”
“瑶儿的生辰宴还没有结束，我不走，我若走了，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敷衍糊弄老身和瑶儿呢！”
“你别忘了，今天过生辰的是瑶儿，你别想抢了她的风头！”
谢云舒低头，整个人瞬间显得失落极了，语气低下：“我只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怕您再熬病了，并非是想抢风头。”
老婆子不走更好，她若走了，还怎么继续后面的重头戏？
老夫人见她这副表情，赶紧四下张望着，生怕别人再指责她刁难、苛待谢云舒。
谢云舒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只是自从上次之后，她的身子骨就亏空，每日需要用药材煮成糖水服用，滋养身体。
这几天熬药的事情，都交给了谢皓卿。
平日里都是他熬好了，由内院的下人送来，今日谢云舒起晚，还遭到老夫人的训斥，那些个下人们便生怕被老夫人的怒火牵连，不敢进来。
谢皓卿心里火，他拿这些人没办法，又怕谢云舒一日不用糖水，身体会更加虚弱，只得亲自把糖水端进来。
从前厅门口，到谢云舒所在的位置，拢共十几步的距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谢皓卿。
他年龄小，穿得又不是府里统一的下人服饰，且模样与气质都与寻常仆人天差地别，比侯府的小公子苏宁还要俊，自然很多人在猜忌他的身份。
谢云舒喝了糖水，就听见林雪瑶惊讶道：“这不是夫人救的那个孩子吗？”
林雪瑶护着老夫人往后退，她表情惊恐，好似谢皓卿是什么猛兽毒物，生怕碰到他。
“老夫人小心，这孩子无父无母没人教养，是被人牙子拐来的，那天他躺在街上昏迷不醒，瑶儿和夫人好心想办法救他，没成想那伙儿人牙子就躲在暗处，配合他碰瓷敲诈，幸亏当日侯爷来得及时，这孩子和那群人牙子才没有得逞。”
林雪瑶真假参半这么一说，老夫人赶紧拉着她的手躲远了。
老夫人怒瞪着谢云舒：“你也真是的，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捡回来，听说这几日你还让他近身伺候，也不怕遭人算计！”
“你自己倒无所谓，可宁儿和暖儿时常去你院里，你也不怕他们被缠上，身为侯府的主母，半点也不稳重自持，还怨平日里老身对你严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夫人嫌恶的口吻，以及她和林雪瑶一再后退的动作，像一柄暗箭一样，刺得谢皓卿脸色一白。
在场所有人哪个不是穿金戴玉、身份显赫，只有他来历不明，还给收留自己的恩人带来了麻烦。
谢皓卿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单一简朴的衣服，和那双好像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手，心中生出了想要赶紧逃离这里的冲动。
可他走了，夫人怎么办？
是他的存在害得夫人被训斥。
谢云舒看着谢皓卿原本停止的脊背，变得越来越弯曲。
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按在对方的一侧肩膀上，微微用力，好似无形中给他带去了力量。
“林姑娘，这里除了你我，还有一位目睹全程的人，需要我和她，再把那天发生的一切重新描述一遍吗？”
陆顽听后，配合得走上前来，与谢云舒并肩而站，冷冰冰地盯着林雪瑶。
林雪瑶的瞳孔瞬间紧缩，表情一僵，眼神闪躲，她不说话了。
谢云舒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坦然解释道：“这孩子身世可怜，被养父母卖给人牙子，沦为他们赚钱的工具，每日食不果腹，险些饿死街头。”
“我被那伙人牙子劫持时，只有他主动帮我买药，他们被抓后，其他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也只有他没有去处，我念他是个品性不错的，便把他带回来，每日让他在外院做一些活儿，他如今也能吃上一口饱饭。”
“老夫人每年都会去寺庙上香拜佛，难道不该提倡日行一善？怎能避这孩子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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