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醒了？”温南初喝水的动作一顿，震惊于好友带来的消息。
“对。”顾梓宜往沙发上一坐，“我刚才在楼下，碰见前几天那个沈氏的秘书，听说是昨天半夜醒的。”
温南初捧着水杯，若有所思：“醒了就好……”
“我总觉得他再不醒，他爸该找人收拾我了。”她说的夸张，却真是沈正和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至于，沈伯父看着还是很……冷静的。”顾梓宜想了半天，用“冷静”来形容。
可不就是嘛，沈彻昏迷不醒这三天，他不仅时刻跟进项目合作，还能每天四处游玩，美名其曰“来都来了”，反倒是来医院的时间还没有吃饭的多。
“对了。”顾梓宜想到什么，“所以你今天还要过去不？”
温南初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想到温南谨的嘱咐，很快点头：“去一趟吧，然后我们差不多就得回国了，也快开学了。”
“对不起啊宝~”说着说着她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明明是出来玩的，却让你天天陪我在医院里度过。”
“嗐，这有啥，咱俩这关系，以后机会多的是。”顾梓宜摆摆手，毫不在意。
沈彻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特需病房，探望的流程也简单许多。
温南初进门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假寐，玻璃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窗外深绿的草坪和树木只看得见模糊的颜色，原木桌中央摆着几盆不大的绿植，为素色的病房凭添些生气。
许是以为是照顾的护工，听到脚步声的沈彻没有睁开眼睛，直到温南初靠近床边，轮椅和地板摩擦发出声响，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清浅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冷冷地转动一圈后锁定了旁边的女孩，蓦地凝住。
“初初。”他脱口而出，手肘撑着床铺直起身来，眼底明晃晃的惊喜难以掩饰。
只是这惊喜在注意到温南初坐着轮椅的时候瞬间碎开。
他下意识探过身体要去查看，嗓音有几分艰涩：“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是不是很疼？”
温南初往后避了避，浅笑着说：“一点小伤，早就不疼了。”
和沈彻的相比起来，可不就是小伤嘛，而且这么多天了，确实没太大不适的感觉。
沈彻伸出的手探了个空，指尖轻颤一下，慢慢地收回来，他薄唇翕动，微微垂着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吐出一声“对不起”。
温南初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欸。”她笑起来，粉色唇瓣下的虎牙若隐若现，“该是我谢你才对……要真说‘对不起’也应当是我来说，毕竟是我害得你伤成这样，昏迷了这么多天才醒。”
“不，不是的，和你没关系。”沈彻闻言匆匆抬头，张了张嘴，似乎又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叫人听不清。
温南初歪歪头：“你后半句说什么？”
“……”沈彻微微抿唇，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好似一只颤翅的蝴蝶。
他的目光几经躲闪，就是不看温南初，略显失焦的瞳孔透露出主人的犹豫与纠结。
迟迟等不到回答的温南初心里也跟着泛起嘀咕，语气迟疑：“怎么了吗？”
沈彻依然低垂着头，一副心事有事的样子。
“沈彻？”她又重复唤了一声。
这一声将沈彻从自己的思考里叫醒，抬头静静地望着她。
温南初两只手交叠，轻轻地相互摩挲：“你到底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
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突然发现，这一世的事情走向，和曾经已经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打定主意，以一个全新的“沈彻”的身份去追求她，抛弃从前所有的不堪回首，待到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再和她坦白一切。
但是如果他等不到哪一天呢？
如果真的意外比明天先到一步呢？
那么所有的期待都会变成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那一天在雪山，他是真的好不甘心啊，好恨啊，想要拼命地嘶喊，让她别忘了他，却又担心自己狰狞的面孔会让他们之间的永别都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只能努力地扯着面部的肌肉，让自己看起来至少不要那么狼狈。
难得的这一世就好像一个几乎没有瑕疵的玻璃球，哪怕曾经的回忆穿来穿去，也只像一阵没有影子的光，留不下痕迹，只有温南初，可以在上面任意抹绘斑斓的色彩，可是倘若这次雪崩他真的醒不来。
那就等于玻璃球被砸碎了，残酷的太阳和苦涩的月亮都沉入海底，讲故事的人没了，故事自然无从说起。
沈彻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修整干净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痛意沿着神经往上爬，却无法引起大脑的注意。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埋在心底的秘密想要像肆虐的江水一样倾泻而出。
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把自己也重生的秘密告诉她。
哪怕这会让她回想起糟糕的曾经，对自己心生厌恶，如同前世生病之后那般疏远自己、逃离自己。
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初初，我……”他深吸口气，似乎将要说出什么天大的事情。
温南初放松的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沈彻这是要说什么？
……难不成他知道这次事故背后的黑手是谁？！
温南初瞬间坐直了，眼神直溜溜地看着他，认真得不得了。
沈彻一见她这架势，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瞬间卸去大半：“你……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嗯？不是你要说正事吗？”
“这……这也算不上什么正事。”沈彻越说声音越低。
温南初一听，挺着的脊骨又软回去，窝在轮椅里，漫不经心地：“那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了就算了。”
“说！”沈彻见她似乎有些烦躁，心跳愈发加速，打起鼓来。
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开始烦自己了，说了岂不是马上就买票回国，离自己远远的。
激将法果然用，温南初暗笑，扬扬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是……你信不信鬼神之说？”沈彻说得断断续续的，一点也没有平时做事雷厉风行的样子，低垂的眉眼竟然显出一些不安。
“？”温南初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这鬼门关走一趟回来难不成还给他觉醒“阴阳眼”了？
不过这种玄学的事情……她还真是不得不信，毕竟自己身上就发生了。
“放心，你大胆地说，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会把你举报抓去做研究的。”
沈彻不敢去看温南初的眼睛，攥紧的手指骨节泛白：“其实，我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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