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商悦已立在祠堂东侧的青砖墙下,指尖抚过昨夜机关暗格留下的凹痕。
袖中金疮药的气味混着玫瑰膏甜香,让她想起三日前那盏泼在裙裬的碧螺春——林婉儿的鎏金护甲曾轻轻叩在同样纹路的青瓷盏沿。
"姑娘当心露水。"韩嬷嬷的拐杖突然点在身后,商悦回身时袖箭的铜扣恰巧勾住老妇人腰间玉珏。
暗红流苏扫过青砖上未干的血渍,凝成半朵残梅形状。
钟逸轩的鎏金匣钥匙在掌心发烫。
商悦望着药庐檐角垂下的蛛网,忽然抓住正欲离去的韩嬷嬷:"嬷嬷可记得上月祭祀时,西角门换岗时辰比往常早了半柱香?"
廊下竹帘忽被疾风掀起,林婉儿银红裙裾翻卷如刀,手中捧着的青玉香炉直直朝商悦砸来。
钟逸轩的剑鞘横空截住香炉时,炉盖内未燃尽的苏合香撒了满地,灰烬里分明掺着西域才有的龙血竭。
"商姑娘好手段。"林婉儿丹蔻掐进掌心,"前日污我茶盏有毒,今日又要构陷我私藏禁药?"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伤痕,"诸位且看!
昨夜有人用淬毒袖箭伤我,箭尾玫瑰膏香气与商悦房中熏香别无二致!"
满庭寂然。
商悦望着滚落脚边的半截袖箭,忽然俯身拾起林婉儿腰间香囊。
素白手指捏碎两粒苏合香丸,深褐粉末遇风竟泛起诡异蓝光:"婉儿姑娘既说这是普通香料,可敢让王大夫验看?
西域龙血竭遇雄黄变色,而寻常苏合香......"
话音未落,林婉儿突然劈手夺过香囊掷入莲池。
钟逸轩剑锋拦住她退路时,商悦已解开发间银簪,蘸取池水在青石板上画出九宫格:"上月西角门换防异常那日,婉儿姑娘的贴身侍女曾往城南当铺典当过鎏金缠枝匣——恰好与赵将军半月前失窃的军机图匣纹路相同。"
假山后传来瓷盏碎裂声。
韩嬷嬷拄着拐杖走近,浑浊眼珠盯着石板上渐褪的水痕:"老身记得那匣子...原是夫人陪嫁之物。"
林婉儿踉跄后退,腕间银镯突然裂开,露出半片淬毒刀片。
商悦正要开口,忽觉袖中鎏金钥匙发出蜂鸣,与钟逸轩腰间玉佩产生共鸣。
昨日祠堂青砖上渗出的朱砂痕迹,此刻竟在日光下显出道家镇魂符的纹路。
"够了!"赵将军的玄铁靴踏碎青石板水痕,"林小姐若当真清白,不妨让老夫查验香囊残渣。"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商悦,"至于这位姑娘...钟公子可知晓你袖中藏着淬过鹤顶红的袖箭?"
暮色四合时,商悦在钟逸轩书房展开鎏金匣最后一层。
羊皮卷上赫然是林婉儿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拓本,每处火漆印都嵌着半朵玫瑰。
她忽然想起那日被泼茶时,林婉儿护甲上残缺的玫瑰纹样正与密信印记严丝合缝。
窗外飘来断续的更鼓声,混着巡夜犬焦躁的呜咽。
钟逸轩推门时带进的血腥气惊醒了案头睡莲,他染血的指尖按在羊皮卷某处:"婉儿表妹八岁那年坠井,救她上来的本该是韩嬷嬷..."
商悦倏然抬头。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影子钉在镇魂符中央,她袖中钥匙突然灼烧般发烫。
回廊尽头传来韩嬷嬷特有的拐杖声,三轻两重,恰如那夜假山后瓷盏碎裂的节奏。
商悦站在抄手游廊的月洞门前,指尖轻轻拂过廊柱上斑驳的朱漆。
三日前泼在青砖上的苏合香灰早已扫净,但空气里仍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龙血竭气息。
她望着廊下垂丝海棠在风中轻颤,忽然将手中胭脂盒的铜镜转向东南角——琉璃瓦上一闪而逝的寒光,恰如昨夜子时划过窗棂的刀锋。
"姑娘该喝药了。"王大夫提着药箱转过回廊,苍老手指在紫檀木箱扣上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商悦会意地按住腰间银香囊,昨夜钟逸轩送来的鎏金钥匙正隔着丝缎发烫。
她看着老郎中佝偻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袖中暗藏的羊皮卷边缘已沁出汗渍。
暮色四合时,商悦跟着更声绕到祠堂西侧的夹道。
青砖墙上新结的蛛网在风中摇晃,她忽然蹲身拾起半枚玉扣——正是三日前韩嬷嬷被勾落的玉珏残片。
指尖抚过凹痕处暗褐色的血迹,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瓷盏轻碰的脆响。
"老身奉命修缮祠堂。"韩嬷嬷的拐杖点在青石板上,浑浊眼珠映着将熄的灯笼,"姑娘可要搭把手?"她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商悦腕间,在掌心画下残缺的九宫格。
商悦望着供桌上那尊白玉观音像,忽然想起林婉儿香囊里泛着蓝光的粉末。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商悦终于摸到观音莲座下的暗纹。
鎏金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面东墙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缀满夜明珠的密道。
潮湿的霉味裹挟着陈旧檀香扑面而来,她望着石壁上斑驳的朱砂符咒,忽然明白祠堂青砖上的镇魂符从何而来。
密道尽头的青铜门刻着残缺的玫瑰纹样,与林婉儿护甲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商悦将银簪插入门环兽首的眼眶,随着机括转动的闷响,暗室中三十六盏长明灯次第亮起。
紫檀木架上堆叠的账册泛着诡异幽蓝,最上层的金丝密信火漆印竟是半朵滴血玫瑰。
"果然在这里。"冰凉刀锋突然贴上后颈,林婉儿的声音带着淬毒的甜腻,"表姐当真是菩萨心肠,连韩嬷嬷这等背主老奴都肯信。"她丹蔻染就的指尖划过商悦手中密信,"你以为钟逸轩为何迟迟不揭穿我?
他那早夭的胞妹..."
轰然巨响打断未尽之语,密道入口的观音像轰然倒塌。
商悦趁机将账册塞入怀中,反手洒出袖中雄黄粉。
林婉儿的尖叫混着皮肉灼烧的焦糊味在密室炸开,她腕间银镯突然射出淬毒银针,堪堪擦过商悦耳际钉入墙面。
"拦住她!"林婉儿撕心裂肺的喊声引来看守,商悦抓起案上冰裂纹瓷瓶掷向灯盏。
泼天的灯油遇火即燃,她在浓烟中撞向角落的织锦屏风——暗门后竟通向钟逸轩书房的博古架。
纷沓脚步声已至廊下,商悦攥着证物正要翻窗,忽见窗外梧桐树上寒光凛冽。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松香混着血腥气席卷而来,钟逸轩染血的剑鞘挑飞窗外冷箭,另一只手将她护在怀中旋身躲避。
"证据在此!"商悦将密信高举过顶,赵将军的玄铁靴踏碎青石板的声响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林婉儿追来时鬓发散乱,却在看到钟逸轩手中西域火浣布的刹那面如死灰——那方素绢遇热显出的,正是她模仿家主笔迹的北狄密文。
钟逸轩剑锋扫落林婉儿发间金步摇,玉碎声中露出藏在空心簪身的印鉴:"婉儿表妹可识得此物?"他转身时广袖拂过商悦颤抖的指尖,"三年前北狄细作案,刑部档案记载的印泥配方...与表妹妆奁中的胭脂虫粉分毫不差。"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祠堂阶前蜿蜒的血迹。
商悦望着雨中飘零的残破玫瑰,忽然被钟逸轩握住手腕。
他掌心的伤痕渗出新鲜血珠,在镇魂符中央画出半颗心形:"悦儿可愿与我共看这乱世烽烟?"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长鸣,远处城楼上狼烟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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