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华英宫。
陆渊依靠在软榻上，目光涣散。
其模样似是在望向虚空，又似是在自我检讨。
原以为自己能够继续自律下去。
可奈何内心躁动不说，还频频叫嚣，扰得他实在难以安分。
一切开始得顺理成章。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养精蓄锐，总能征服那匹烈马。
可谁曾想，明明是自己的马，性子还是那般烈。
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
“真是反了天了。”
陆渊低声嘟囔，
“这未免也太生猛了点，朕韬光养晦了这么久，竟连……”
软榻边的茶盏已凉，陆渊伸手拿起，却又嫌弃地放回原处。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心中不禁感慨。
朕这日子，还真是比亡国还难。
过了良久。
陆渊终于觉得恢复了些许元气，双手支撑着从软榻上坐起，抻了抻懒腰。
微微清了清嗓子，他轻唤道，
“老魏。”
声音不大，却足以在寂静的暖阁中回荡。
他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眉头微蹙，又喊了一句，
“魏忠贤？”
依然无人应答。
陆渊这才想起来，这厮几日前便奉命带着密旨前往北疆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陆渊撇了撇嘴，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
“这厮倒好，朕这边累得跟狗一样，他却躲清闲去了。”
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一本折子翻了翻。
满页的奏章竟无一例外。
全是流寇作乱、义军叛乱的好消息。
“来人，把舆图拿来。”
陆渊懒散的声音在华英宫内回荡。
一旁的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刻快步上前。
先是从书案旁取出一幅巨大的舆图，熟练地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然后又用镇石压住四角，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陆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目光落在京城的位置，脑中盘算起来。
“李鸿基这厮真是猛，这才过了多久，就快到朕的京城脚下了。”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顺着舆图上，标记义军进军路线的箭头滑动手指。
“看这架势，最多半月，便能抵达城下。”
陆渊轻笑一声，随手捻起案上的一颗蜜饯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嘴里含着甜意，
“看来，朕也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陆渊重新坐回软榻，斜倚着看向舆图。
登基大典嘛。
自然是要隆重些。
不仅是庆祝闯王顺利登基，也得让世人瞧瞧，朕是如何立地成仙的。
从朕的皇位，再到新王，这之间，怎么着也得有个过渡吧？
念及此处。
陆渊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太监，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传太常寺，让他们准备册封仪式。”
“还有，再通知工部尚书，把未央门前的摘星楼腾出来，朕要用。”
见小太监离去，陆渊拿起一颗蜜饯，又塞进口中，慢慢嚼着，
“李鸿基啊李鸿基，这世上可没有什么陈圆圆。”
“朕可是将皇位连同这亡国大礼，一并备好了。”
“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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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
和坤坐在主位上，将密报缓缓折起，旋即随手递给旁边的月奴。
他漫不经心的走向一旁的茶案，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似乎方才的消息，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呵。”
和坤低笑一声，
“原以为回京之后，怎么着也该得到陛下的赏赐了。”
“可谁能想到，赏赐还没来，反倒是等来了这满天飞的叛军消息。”
他摇了摇头，将茶盏放下，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身旁的月奴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这叛军来势汹汹，就快到京城脚下，咱们……是否需要早做打算？”
和坤闻言，眉头一挑。
“早做打算？”
“你是说，我这会儿应该和他们一样，提前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月奴被其目光一瞪，不再多言。
和坤摆了摆手，
“你啊，跟了本官这么久，还是学不会放宽心。”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似自语，又似提点，
“京城虽危，叛军虽凶，情况看似危急，但你就没发现，陛下一如往常？”
和坤站定脚步，转头看向月奴，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
“这若非没有后手，陛下又怎会如此？”
和坤缓步回到案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小巧的印章，目光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在陛下面前，任何人都是棋子。”
“叛军也好，义军也罢，他们不过是棋盘上的跳梁小丑。
他低头看了一眼印章，轻笑了一声，将它放回案上，
“只要京城还在，陛下还在，我们便什么都不用怕。”
见和坤对陛下信心满满，月奴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
“大人，方才工部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打算在半月后举办册封大典。”
和坤眉头微微一挑，嘴角的笑意不减，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问道，
“册封大典？半月后？”
“是。”
月奴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解，
“礼部那边说，陛下让太常寺准备仪式流程。”
“工部也说，要清理未央门前的摘星楼，作为场地。”
和坤将茶盏放回桌上。
这哪里是册封大典？
这分明是陛下要搞庆功宴！
要不然，时间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赶着这个时候办？
和坤转头看向月奴，语气笃定，
“去，把工部、礼部的资金拨了。”
“他们要多少给多少！”
“若是因为咱们户部，落了陛下的面子，本官拿你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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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孔笑愚，正在书房中审阅文件。
突然一名小吏匆匆跑进来，满脸堆笑地禀报，
“大人，工部刚传来消息，说陛下旨意，要在半月后举办册封大典。”
“册封大典？”
孔笑愚手中的毛笔顿住，墨迹顺着笔尖滴在奏章上，晕开一片，他却浑然不觉。
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宛如被雷劈了一般，不敢置信地盯着小吏，
“你再说一遍，陛下要干什么？”
小吏低眉顺眼地重复了一遍，
“陛下要举办册封大典，地点定在未央门前的摘星楼。”
孔笑愚：[・_・?]
“麻蛋！”
孔笑愚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且不说各路叛军都快打到京城了，就连北胡也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伸手抓着桌上的奏章，愤愤地扬了扬，
“你堂堂一国之君，不想着怎么守城，不想着怎么保护平民百姓。”
“你倒好，居然他娘的要搞大典？”
孔笑愚越想越气，声音越说越大，
“搞大典！搞大典！”
“搞个屁的大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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