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着。
在他从白色房间逃出来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睡不着。
整夜整夜的失眠，哪怕吃安眠药都不管用。
在长久的心理诊疗过后，他总算好起来了。
但是现在，自从林挽墨走后，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空空的安眠药瓶子，躺在床头，他连看都懒得看。
窗户敞开着。
今晚又下了雪。
雪花夹杂着寒风，一股脑地涌进房间，吹得人手脚冰冷。
他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看两眼，再从窗口抛出去。
有住在楼下的佣人，能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
但没人管，没人敢管。
林挽墨走了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晚上睡不着，他就把林挽墨用过的东西，一样一样扔出去。
等第二天，他又一语不发地把东西捡回来，摔坏了的也捡。
落微庄园里的佣人，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陆曾霆。
有新来的在背后猜测，陆曾霆是不是病了。
对，他有病。
他得了一种，只要林挽墨不在，他的心就没法安静下来的一种病。
陆曾霆眼里的红血丝，都快洇染成一团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觉了。
安眠药没用，心理诊疗也没用。
他机械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用。
他只有一味药，林挽墨。
可这味药，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曾霆颓废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飘进来的雪花融化成水珠。
次日，清晨。
林挽墨裹着厚厚的睡袍，站在院子里看雪。
S市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大雪后，晴朗的天气，会让人的心情莫名好起来。
她蹲下身，堆了个小小的雪人。
林挽墨笑了，眉眼弯弯。
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每当下雪，爸妈都会带着她去踩雪，堆雪人，打雪仗。
那么幸福的时光，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墨丫头。”霍老爷子冲她笑眯眯，“过来喝茶。”
林挽墨抖抖手上的雪，坐了过去。
为了照顾她，霍老爷子现在都改喝花草茶了。
霍老爷子为她倒了一杯热热的茶，“昨天跟臭小子闹矛盾了？”
“嗯？”林挽墨有些惊讶。
昨天，霍腾珩送她回来，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跟往常一样的道别。
林挽墨感觉自己毫无破绽，居然会被霍老爷子看了出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算闹矛盾……”
“是为了陆家三小子吧？”
霍老爷子一语中的。
林挽墨此刻的心情都惊呆了。
“爷爷我眼睛还亮着呢。”霍老爷子很得意，一副你们谁也别想瞒过我的样子。
林挽墨想解释什么，霍老爷子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多说。
“当我没年轻过？你们那点小心思，我都懂。”
“墨丫头，我不是非逼你接受我孙子。”霍老爷子说，“无论接受谁，都是你的自由。可你要随着自己的心，随不着自己的心意，在别人眼里过得再好也没用。”
林挽墨垂下视线。
她有点感动。
好像每个人都在跟她分析利弊，只有霍爷爷告诉她，要随心而动。
只是……
她真的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吗？
林挽墨的眼神茫然了起来。
她真正的心意，又是什么呢？
霍老爷子没有对她多说，只是默默往她眼前的小盘子里放一块点心。
宋微微的电话，来的正是时候。
她约林挽墨一起去逛公园。
雪后的公园，非常美，也很出片。
宋微微还特意带上了一部看上去就很专业，至少林挽墨完全不懂的照相机。
“用手机拍不就行了吗？”
“不行。”宋微微很执着，“手机拍不出咱俩的美。”
林挽墨哭笑不得，“多美？”
“我不想当第二，那咱俩就并列世界第一美吧。”宋微微哈哈大笑。
宋微微的工作就是对着镜头。
私下里，她还是很爱对着镜头拍。
她超级爱美，房间里挂满了自己的美照。
林挽墨了解她，所以陪她拍了足足两个小时。
“我跟你说，这个相机拍出来超级好看，花了我一大笔钱呢！”宋微微开心地摆弄着相机，“我要把咱俩的照片，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林挽墨好奇，“你不是从来都不挂跟别人的合照吗？”
宋微微翻个白眼，“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过你这么好的朋友。”
“不对，也不是从来，在一个人出来打拼之前，也有过，后来就没联系了。”
宋微微像是自言自语，“在我这个圈子，没有真情可言的，比我红的，看不起我，没我红的，只想着怎么扳倒我，让自己红。镜头前比亲姐妹都亲的，转头就会为了一个代言撕破脸。”
“找的男人也是没什么真感情，不是跟你互相玩玩，就是只想玩你。”宋微微垂下头，一缕长发从她耳旁垂下来，她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看上去真的很美。
林挽墨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宋微微的手。
“我跟张总分开了。”宋微微突然说，“他重新找了个新出道的新人。”
她对林挽墨，是从不遮掩的。
“我很想红，我真的很想红。”宋微微叹口气，“被房东赶来赶去，吃不饱肚子，买不起一支护手霜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只要能让我红下去，让我做什么都成。”
说完她又搂住林挽墨，“但要是让我伤害姐妹的话，我是不会做的。”
林挽墨抱紧她。
她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但她会抱紧朋友，无论什么情况，她永远都可以给自己的朋友一个拥抱。
从公园出来，她们分别上了自己的车。
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她开车就很慢了。
开到约莫三分之一的路程时，她看到身后多了辆车。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陆曾霆的车。
陆曾霆也看到了她。
确切的说，他已经跟了她足足几分钟了。
他原本没想跟个变态一样跟在她身后，他只是结束工作要回家换了条路走。
当他清醒过来以后，他已经跟在林挽墨后面了。
他开车就没这么磨蹭过。
但他今天出乎意料的有耐心，林挽墨的车有多慢，他就有多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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