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那人靠近，也叫添喜手里的灯笼照亮了面容，竟是芳姨娘。
添喜顿时松了口气，便见芳姨娘一双媚眼微微瞪大，却满是兴奋，小心地朝角门的方向窥探了一眼，又转过来，很是激动地低声道：“花嬷嬷被吓破了胆，哭着嚷着要见您呢！”
“？”
添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见那边又有几个人走出来，其中两个手里头拖着的，可不就是蓬头垢面被一块脏帕子堵着嘴的李彩花吗？
她微微瞪大眼，扭头也看向乔婉晴。
只是那张平素里温婉静和的面容此时沉在一片昏黄模糊的光影里，看不出情绪，只听她淡然道：“花嬷嬷，想必李嬷嬷的死状，你也瞧得够清楚了。”
李彩花抖如筛糠，被人松开后便瘫软在地，拽了帕子扑腾着想过来却被添喜挡着，只哑着嗓子低低地哭，“夫人，老奴知错了，求夫人放过老奴性命，老奴……”
乔婉晴摇了摇头，“花嬷嬷，你的活路，在你自己手里。”
李彩花一顿，抬起一双浑眼，却顺着乔婉晴的视线，又看到了主院的方向。
她猛地一颤！
乔婉晴淡缓道：“李嬷嬷落在他们手里，不过两刻钟便被灌了砒霜。你猜，我若将你送回主院，你还能活多久？”
李彩花神色大变，再次膝行朝前，没够着乔婉晴的裙摆又被添喜踢倒，趴在地上涕泗横流，“夫人，老奴不想死，求夫人救命，求夫人救命！”
芳姨娘在一旁笑了起来，点头，“哎！这么说才对嘛！要你死的，可不是咱们，是主院那个老毒妇啊！你要想活，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一万两到底去哪儿了？”
李彩花张口便要说。
却听乔婉晴道：“我知晓那些银子在婆母手里。”
李彩花猛地抬头，芳姨娘倒是隐隐猜到几分，却不明白乔婉晴突然开口给李彩花余地是什么意思。
便听乔婉晴又道：“可我知晓不管用，只要婆母不承认，这一万两，便是你花嬷嬷贪墨的。所以，这银子，还得你来出。”
李彩花面上的喜色霎时消失殆尽，她再次发起抖来，“夫人，夫人，老奴冤枉……”
“你与我喊冤无用。”乔婉晴再次轻摇了下头，“以夫君嗜钱如命的性子，这银子，明日你拿不出来，是一准儿会被送去走马楼。”
“奴婢没有啊！奴婢真的没有贪这一万两！那些银子全在老夫人那里啊……”
“不错，都在婆母那里。”乔婉晴忽然轻笑了下，“所以，你得想法子，让婆母帮你把这银子填上。”
李彩花哭声骤停！
芳姨娘也惊愕抬脸。
乔婉晴垂眸，看着李彩花煞白的面庞，微微俯身，语声清浅到近乎温柔，“花嬷嬷，我可为你拖延两日。两日内，婆母若是为你填了这一万两的窟窿，我便让夫君还了你的身契，若是不能，那你和你那侄子一家的生死可就……”
李彩花如今哪里还有得选，立马磕头，“奴婢定然交出银子来！求夫人护奴婢性命！”
“好，两日内，我保你无虞。”乔婉晴朝花嬷嬷温婉一笑，“那么，我就等着花嬷嬷的好消息了。”
李彩花抬目，只见那融融暗色下，乔婉晴一张脸森白恻恻，宛若厉鬼！
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身下顿时一片潮湿！
骚臭味泛起，芳姨娘嫌恶地挥了挥手，然后殷勤地上前，陪着乔婉晴往芳菲苑去，“原来夫人安排这一出，是为了利用花嬷嬷去逼老夫人交出银子来！实在是高！”
乔婉晴想起了草席底下那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前世的自己死后，也是那般模样吗？贺家人，也会给她一张草席扔进乱葬岗吗？阿爹呢，知晓自己的死讯后，会是什么心情？乔家还能逃得过这官权的算计吗？
“夫人？”芳姨娘声音提高了些。
乔婉晴回过神，她今日实在心力憔悴，无法与她虚与委蛇，便捏了下添喜的手。
添喜忙道：“夫人也被惊着了，芳姨娘，有事儿明日再说吧？”
芳姨娘瞧着灯下乔婉晴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笑了笑，点头，“是妾身不对，夫人身子弱，不该这般打搅的。只是花嬷嬷那边到底该怎么安排……”
“你只管让人护着她别叫婆母害了她性命。只要一万两婆母拿出来，你自拿去用来管家。”
芳姨娘大喜，连忙应下，刚要说话，便又瞧见前头芳菲苑的夹道处有个高挑身影。
脸上一抹娇羞浮起，朝乔婉晴福了福身，“是，妾身都明白了，那妾身就不扰夫人休息。妾身表姐来接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乔婉晴点点头，看芳姨娘脚步匆匆如花蝴蝶一般扑到那站在月门旁提着灯笼的女子旁，两人挽起手臂结伴离去。
她收回视线，正要朝另一头走去，忽而疑惑地又转过脸，目光落在已穿过洞门而去的芳姨娘两人身上。
添喜跟着看过去，问：“夫人，您瞧什么呢？”
乔婉晴看着两人身影被花树遮蔽，想了想，转回身，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道：“芳姨娘这表姐的个头倒是高。”
添喜愣了下，又回头看了眼，点头，“是呀，芳姨娘已经算个高了，她那表姐比她还高一个头呢！听说好像就是因为个子高脚丫大，所以嫁不了人，就在家做老姑娘。”
乔婉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是这几日她实在疲惫，身心已绷到极限，无暇再想其他。
进了芳菲苑便对添喜道：“去将我方才吩咐你熬的药端过来。”
添喜应下，“奴婢再去烧一壶热水，夫人待会儿烫烫脚。”
便将灯递给她，转身离去。
乔婉晴瞧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身边还是得添人，不然皆是添喜一人前后忙碌，太过辛苦。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脑中再次浮起李嬷嬷那张七窍流血的惨烈面孔。
心头只觉窒息，前世那被毒药焚烧的剧痛，仿佛又在五脏六腑疯狂地扩散，贺李氏与贺昌旭宛若恶鬼的面孔扑面而来！
她闭上眼，试图将这恐惧与愤怒压下，却倏而睁眼！同时一把攥住袖中藏着的短刃，募地朝半开的斜刺方的长廊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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