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封原吃了两粒止疼药，这小鬼的阴气重，之前撞的那一下没轻没重的也不能怪他，小不点哪知道怎么用劲收劲。
只能自认倒霉，临到M市，齐封原低头对那小鬼说：“有个流程咱们还是要走一下。”
黎幸一瞥他一眼，叶晓歪着头。
“小鬼，欢迎光临楼上楼，听说你有余恨未了，我这里收费公平公正，灵魂一个角，送你入黄泉。”齐封原轻笑，“你要是听话呢，找我办事的报酬就给你免了。”
他看着小鬼的睡颜没脾气，肋骨疼是次要的，阴气渗进五脏六腑才比较难受。
换成黎幸一被撞上，普通人得下去半条命。
黎幸一冷道：“齐楼主打什么主意呢，满脸坏笑应该不是对着孩子吧。”
齐封原把小鬼递给后座的叶晓，正要张嘴反驳，那小鬼居然睁开眼睛滴溜溜地瞪着他。
动作一顿，叶晓伸出去的手臂也停了一下，然后试探着碰到小鬼的包被。
小鬼的嘴瘪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快皱成一团，叶晓赶快收回手：“你自己抱好，他好像就认你了。”
“所以就是私生子，孩子认爹。”黎幸一补刀。
齐封原认命地把他抱回自己怀里，和他大眼瞪小眼，小鬼的表情恢复平和后……又睡了。
“不是，这——”齐封原盯着他，抬头看看车里的另外两个，半天说不出话。
别的好说，只是他一个大活人，不能在白天抱着个鬼婴走动啊！
小鬼要是真的认他，那之后怎么替他伸冤，姿势太诡异，出行不便。
黎幸一的车停到叶晓亲戚家楼下，普通的住户小区，绿化的挺好，就是停车位太少。
小鬼不肯脱离齐封原的怀抱，他就没法下车，这里很可能会触动叶晓的记忆，齐封原无法放心让她也跟过去。
最后，黎幸一被单独派出。爬楼梯的时候就在想，自己似乎成主力军了？
开门的是个老年人，带着孙子在家，黎幸一礼貌地表示可以就在门口问她几句话，不打扰她们。
“你有什么事情？”
黎幸一道：“我和叶晓是同事，有些关于她的事情想问问您，我没能看她最后一眼，心里真的挺难受。”
老年人最容易被这种话打动，直接把黎幸一请进屋里。
他观察着房间里的布置和摆设，客厅里放着张全家福，没有叶晓的身影，这不奇怪，哪怕是之前有集体的合照，叶晓出了这种事，按忌讳可能也会把照片换掉。
小孩跑到近前：“奶奶，叔叔是谁呀？”
她温和地笑笑：“是一个熟人，你问过好就先去屋里玩吧。”
小孩很听话，乖巧地对黎幸一喊了声叔叔好。
客厅剩下老人和他，老人的眼眶回忆起叶晓的事情开始泛红，但情绪还在控制范围内。
“晓晓是我大孙女，她爸妈在国外，好多年没回来，孩子出事才回来看过一眼，晓晓对他们也没感情。我心疼这孩子，懂事有出息，就一直带在身边。”
黎幸一点点头：“辛苦您了，她经常对我提起您。”
不，他跟叶晓完全不熟，刚认识一星期而已。
老人说起叶晓的事情，唏嘘不已：“一个多月前她突然被车撞了，医生当时就说植物人了没办法，就算是有意识，那一身的伤也很难康复，这孩子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人生不都毁了吗……”
他和老人在屋里聊的时间挺长，最后离开时，老人贴心地告诉他叶晓的骨灰葬在M市的岭山公墓。
黎幸一对此表示感谢，回到车上，眼前的画面有点……父子情深？
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趴在方向盘上玩，齐封原坐在驾驶位置，小心地托着小鬼的身体，随他爬。
“抱歉，小东西精力太足，睡醒就闹腾，我不陪他玩，他就要哭。”
叶晓趴在车座边，目光有点哀怨。
她是觉得小鬼虽然是个鬼，可还挺可爱的，激发了她的母性想逗孩子玩，可是小鬼不通情理，认定齐封原这个糙汉不撒手，稍微离开一会都不行。
自己要是靠近了，小鬼还能要哭不哭地威胁。
为了免受魔音穿耳的折磨，叶晓只好在边上看着他们玩，齐封原嘴上嫌弃，动作却很温柔，真有点慈父的味道。
黎幸一把齐封原赶到副驾驶，把刚才和老人聊的事情简单复述一遍。
首先，叶晓肯定是不幸的，对于关心她的亲人而言，她又是幸运的。
如果叶晓的奶奶面对的是她突然离世，那打击一定会非常大。
奶奶在医院照顾她一个月，已经有了心里建设，听奶奶的描述，叶晓的离世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医生在一个月中下过好几次的病危通知。
齐封原摇着头说：“目前看来，叶晓的事情好像合情合理？跟每一个意外的过程类似。”
话虽这样，他们心里都明白。
表面上的合情合理，偏又有许多巧合的地方，难免会让听说的人感叹一句：这都是命。
平常每次走那条路都没问题，偶然一天换了个路线，人就出事了。
还有黎幸一自己遇到过的，曾经有个邻居家对孩子特别重视，每天都是对象俩亲自接送孩子上下学，即使学校和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他们这样坚持五年，孩子到六年级时，有一天遇上夫妻俩有事忙不开，也不知道是怎么冒出的念头，夫妻俩想着孩子大了，可以自己回家，那天就没有去接。
结果意外降临，小孩子走在人行道的商铺边，居然被三楼窗户外坠下的花盆砸中，当场身亡。
黎幸一记得那对夫妻两后来搬走了，最后怎么样他也不清楚。
这样的巧合和无奈比比皆是，真的是命？
叶晓对了解自己的死因看起来并不热衷，她望着以前住的地方，有些渴望和奶奶再见一面。
齐封原看出她心中所想，直接浇灭了她的念头。
“走吧，去M市的公墓。”
黎幸一开启导航，齐封原忙着关注小鬼不安分的手和动作。
小东西对物质之类的应该是没概念，所以总是脱离包被的控制，齐封原忍无可忍，在包被上挂个玉佩，叶晓认出这就是之前他让李江帆带着的那块。
齐封原解释道：“没什么特别的，起码能关注小鬼伸不出包被的范围。”
小鬼眨巴着眼睛，应该是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不能动弹多少了，眼睛里的情绪变得委屈巴巴。
叶晓咋舌：“这小鬼非常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啊。”
黎幸一看了一眼说：“我刚才就想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小鬼好像变大了一点。”
他们心底同时发寒，首先叶晓已经察觉到，接着是齐封原，现在黎幸一直接挑明了说。
的确，小鬼从中午到现在真的变大了。
“我记得中午时候，他还像是刚出生，脸上皱皱的，可现在……”
现在看起来，不仅皮肤变好看了，长相也稍微舒展开一点。
叶晓愣了愣，说道：“我会不会过几天就老十岁？”
照这个思路再过几天，鬼婴能长到一岁，或许再等个一月两月的，鬼婴长成七八岁的大小就能和他们正常交流了。
到时候再回过头解决鬼婴的怨气，说不定还容易了呢。
她把这想法说出来，齐封原的神色稍微起了变化，他没反驳也没应声。
黎幸一看着他，察觉到其中可能还有秘密。
齐封原瞄他一眼，藏起自己的表情，暂时避过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鬼婴：“怨灵在成长，怎么可能是件好事，你知道一个鬼通过什么方法才会越来越强吗？”
叶晓摇头。
黎幸一语调严肃：“鬼吃鬼，增加怨气。”
怨气累加，就产生许多不愿意踏上黄泉的厉鬼，这些厉鬼往往有自我意识，会不断地增加自己的能力，不断地害人吃魂，越发不可收拾。
叶晓微微瞪大眼睛，看向鬼婴：“不会吧，这还只是个婴儿，怎么可能做出吃鬼的事情。”
齐封原道：“我们并不知道，这小鬼在来到楼上楼之前自己过了多久，现在它都在慢慢地长大，如果之前也是这样呢。”
他们对这个婴儿根本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鬼婴来自哪里，就算按现今长大的速度倒推，十天前差不多还在母体里，二十天前可能还是个六七个月的胎儿，三十天前……
齐封原的视线和鬼婴对上，无法交流、无法理解、充满秘密。
鬼婴大概感觉到气氛有异常，黑亮的眼睛张大了看周围，齐封原叹口气，把小鬼抱起来放胸前轻轻拍了拍。
“我到底为什么要照顾一个小屁孩。”
“因为他是你儿子。”黎幸一和叶晓齐齐怼他。
他顿时无言以对，拿不出实际的证明来，臭小鬼还偏偏对着所有人露出个笑的表情。
真的，单纯把小鬼当个普通婴儿来看，没什么区别。
几人谈话间，黎幸一的车已经开到公墓的山脚下，此时夕阳西沉，天色正处在一种将黑未黑的尴尬点上。
停车场萧条一片，这个时间来的，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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