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拜师，由现在开始。
齐封原兀自准备着，叶晓跟前跟后的看，小鬼呢，则是坐在旁边一门心思看书，齐封原给他的特权，反正让小鬼来帮忙也是什么都不懂。
拜师对他而言，走个流程，在他心里已经不够那么庄重了。
他触景生情，想到了一百多年前。
清朝末年列强入侵，虽不至途有饿殍的程度，百姓过得依然非常艰难，这是当时的大环境，如今回想起来，他庆幸自己算最幸运的一个，小小年纪就能得到长久存活的权利。
在那种动乱中，不仅获得特殊的生存机会，更能接触那些神秘的东西，用现在的话来说，等于开挂。
不必在乎外界的人事变化，不用怕外国人的洋枪洋炮，那种感觉，说实话，是真的好。
齐封原想到曾经的自己，从刚被领养时的怕死，贪生，到后来的挑起楼上楼的工作，他选择过，并且选对了。
师父是他的信仰，最终那个信仰崩塌，他选择了坚持。
“你在想什么？”叶晓的手在他面前晃晃。
他回神，说了“过去”两字，叶晓哦了声，知趣的跑到一边假装看别的，不准备再打扰他。齐封原看她这行为觉得有趣，自己不再回忆过去，反倒不由自主和她聊起其他东西。
“叶晓，你想过如果世界不是你们一直以为的那样，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吗？”
叶晓被问的一懵，这叫什么问题，搞得那么玄乎。她想了想，直接把直观的感觉说出来：“我现在这状态，就挺刷新自己三观的。”
要是这种状态回到过去，对着以前的自己说：看吧，你以后会变成女鬼，在人间徘徊不去，还能遇到旧情人。
想想那时候自己，一定选择报警，之后继续过着一本正经的生活。
不亲身经历怎么也不会切切实实的相信，毕竟她作为一个法律实习生，真的是不信鬼神这些，一点点都不信。
但很多人在有些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选择一样东西去信仰，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叶晓不否认，她也这么干过，可是真要对某种玄乎的东西说出个一二三，她又理不顺。
这是大众的通病，叶晓道：“我现在想通了，就算你当初跟我说自己是做这个的，我也根本不会相信，我鬼片都不看的。”
“鬼片……”齐封原说得意味深长，语气特别奇怪。
叶晓狐疑，听他这口气不像是否定，更不像是肯定，她纳闷了：“你们对鬼片是什么态度？”
齐封原的笑容更大，神神秘秘地看着她：“可惜你不看鬼片，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什么嘛，搞得好像自己多么了解似的。
“你是实实在在知道鬼的人，肯定不会看那种片子吧？不觉得假吗？”
“还行吧，那要看是谁做的。”
叶晓愣住，齐封原这话的意思，怎么搞得好像他自己亲身参与过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叶晓在这一瞬间，猛然想到堂皇集团旗下是有影视公司的，而堂皇的总裁唐乔又和齐封原关系匪浅，这么说来……
齐封原参与过鬼片的拍摄？！
这震惊可大发了。
说着说着，他手头准备的东西全部弄完，再抬头，小鬼齐术已经跑到他面前站好。
齐术正正经经地说：“我看了你的藏书，里面有师道。”
齐封原感觉牙疼了几秒，《师道》属于老早老早之前的思想了，他反正是没怎么注意过那东西，搞不懂小鬼怎么会发现那本书，书上基本是将师父和徒弟之间的相处之道和等级观念。
“你放心，我就是做一个参考。”齐术说。
“参考？你想拿上边的为师之道来监督我啊？”
齐术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齐封原揉他头发。
两人在叶晓的见证下，开始进行正规的拜师流程。
他们这一块程序简便许多，除了惯例磕头敬茶，还多了个订契约。
齐术端着沏好的茶杯，扑通一声跪下，干干脆脆。
茶杯是上好的釉色，传承了一千多年留下的，茶叶是今年的新茶，色新味香，浓郁沁心，小鬼的脸被热茶的蒸汽映衬着，少年气十足。
齐封原有感而发，他是第一次收徒弟，大实话，以前想过这个问题，可从没有遇到合适的，齐术的出现算是缘分，缘分既然来了，必须抓住，而且他自己的计划也该步入正题。
他看着齐术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
“齐术，我先前跟你说过你的名字，也说过收你为徒，但过了今天这个仪式，我们的关系就彻底定下来，我带你一年，这中间你会参加正式的阴界职能人培训，希望你知道。”齐封原道，“楼上楼不归他们管，但是你我还是需要从那里出来，我希望你之后参加那边的培训能拿个好成绩，我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没有骗他，齐封原拒绝了几次那边送过来的学员，他自己真正想收的唯齐术一人。
齐术眼中信念坚定，他定定望着齐封原，待对方结果那盏茶，就直率地磕头。
齐封原勾唇扶起他，签订契约走的是灵魂程序，一旦订立，轻易不能瓦解。
“楼字，会刻在你的灵魂上，不代表我对你的控制，我也不想用它来约束你，在我心里，你哪怕最后告诉我，你想离开楼上楼，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解除这段关系。”
然而百年前，齐封原师傅说的却是：从今以后，你生是楼上楼的人，死是楼上楼的鬼，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百年后，齐封原透过齐术，看到曾经的自己，毫无相像。
他不是站在自己师父的角度，更不愿齐术走自己的路。
楼上楼，可以传承下去，但必须以我的方式。
齐封原锐利的目光，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同时按在齐术的头顶。
微光泛起，透明中隐隐有着压力，叶晓往后退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齐术的身体抖了抖，似乎是过程中感觉到了疼痛，事后齐封原解释给叶晓听，那是种直接被人触碰灵魂的感觉。
如果做过手术，打的腰麻，那触碰灵魂的感觉就比针头碰触到神经那一瞬间更加刺激，麻醉一时，灵魂契约却是好几时，整个人浸在那种剖开身体展示灵魂的环境中，非常陌生。
好在齐术用惯了灵魂状态，只微微适应了一小会就没什么了。
叶晓只看到微光黯淡，眼前重新恢复正常，可又总觉在刚才的时间中，他们俩在进行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这种落差让人觉得奇妙。
她还隐约看见齐术在睁开眼的时候，瞳孔的颜色有短暂的变化，那是暗橙色，一闪而过。
“好啦，我终于收了个徒弟，不容易啊，走，今晚带你好好吃一顿。”
叶晓道：“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也吃上东西，每次看着你们吃都各种羡慕嫉妒恨。”
齐封原笑了：“赶紧投胎，一年之后，你就能吃东西了。”
叶晓不满地撇嘴，那有什么意思，从头开始的人生是挺不错，可是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不还是等于完全空白的开始吗，最好应该带着几辈子的记忆去重新做人，多了几百年的人生阅历，绝对能活得精彩。
就像唐乔……
她期期艾艾地问：“你的大款朋友唐总裁，是不是再恢复记忆之后才这么成功的啊？”
“怎么可能，那是他这辈子应得的，自己挣回来的，不过刚巧我遇到，就机缘巧合把他的记忆恢复，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做职能人。”齐封原道，“我早说过，我们这行，没几个做时间长的——”
他说着话，突然顿住。
这行，没几个做时间长的。那他感觉到的熟悉的气息，可能是一些曾经做过，这辈子又做的人，所以那种气息会诡异难辨，即便熟悉，也会带着几分陌生。
像鬼，又像职能人。
这么一来，嫌疑名单直接就能缩小了。
他迅速掏出手机给沈博雅打电话，告诉他帮忙查一下职能人中有多少个曾经做过这个，这辈子又回头的，他需要一份详细的名单。
出门，叶晓待在蛇皮本中，不过这次她感觉进去时，看到了什么东西。
蛇皮本中页面给她的空间非常大，在外边看只是小小一页，里面都是乾坤，不过有一点，她从页面中往外看，外边的世界就是放大的。
而齐封原把铁片夹在了蛇皮本中，那个“翟”字刚好对着叶晓。
叶晓盯着这个字，渐渐晃神，竟然在蛇皮本中不知不觉地睡了一觉。
此时的外边，齐封原带着小鬼去庆祝，拐进……肯德基。
小鬼张着鼻子嗅嗅，齐封原说：“这里挺好，适合你这样的小孩子。”
结果旁边一对路过的母子，穿过一段对话。
“这些都是油炸的东西，小孩子吃多对身体不好。”
齐术默默转头看着齐封原，齐封原有点尴尬，拉着他的手退出肯德基的台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走进商场，去五楼找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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