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希只有死，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她的卧室里，齐封原逆光站立，就这么看着她一夜，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
清晨，翟希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室内亮度坐起，先发了会呆，接着看了看床头的一块手表。
那是几个月前，她买了送给齐封原的，昨天齐封原离开时没有带走。
翟希拿过手表握在掌心，泪水再次低落。
齐封原浑身一怔，那一瞬间，他下定决心，并且狠狠咒骂昨晚竟然想着让翟希走思路的自己，简直禽兽不如。
他在翟希下床时，走到她的身前，对着靠不到她的距离，轻轻抚触了一下，如同告别和安抚，随后毅然离开。
阿龙当然还在楼上楼等着，齐封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冲进三楼的书房用笔墨在纸上写下“请速回”的字样，用灵力引燃，加了三倍的强度将其化为灰烬。
这是特殊的送给师傅的方式，他们之间独有的。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时间过得快，他等得急，而那边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消息。
不可能，齐封原确信师傅一定会收到，可是他就是不给回复。
齐封原又写了一张，这次加了五倍的强度融化信纸，等了半小时，仍然没动静。
师傅彻底不管楼上楼了？真的把他当做个替身，利用完就扔？
他想不通，这件事情上，他知道师傅的作为，师傅也对他和盘说过，从未隐瞒，但是即便如此，这些都是他愿意的。
如今后悔的还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等一下！”叶晓打断，“你的师傅故意利用你，你真的不介意吗？”
“当然不，因为那时候的我只有一个愿望，在世间活下去，所以他给了我这条路，我毫不犹豫的抓住。”
齐封原真的不后悔，因此面临着救翟希和背叛楼上楼，他才会犹豫不决。
人，他要救。
楼上楼，他也要做。
可世上两全其美的事情毕竟在少数，劝说已经不可能，他出面用其他方式救下翟希的命，最后翟希也不会感谢他，甚至还会恨他。
翟希要的是齐封原救天下人，不单单救她一个。
他当然做不到，没有人能拯救天下，那是小说里的臆想，不切实际。
叶晓表示能理解齐封原的立场，也理解翟希的愿望，不过齐封原对此摇了摇头。
“说理解，其实还不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的明白那种感受，你听着就好，不用安慰我。”
他继续往下讲，和翟希的矛盾集中在此，但那时候他决定救人，就毫无二话去救人。
同时，翟希从组织那听到的关于阿龙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叛徒。
上边是在一个月前对阿龙进行秘密处理，据说比较顺利，由新晋卧底接班，那个新的卧底就在现今的北楼中，可翟希却无法相信了。
如果直接从组织听到这个消息还好说，她已经先一步见到阿龙，而且阿龙还是怨灵，怨灵心中有怨气才会徘徊不走，那阿龙要真是叛徒，这个死应该没有任何疑问。
偏偏怨灵是阿龙，理智一点分析，阿龙很可能是冤枉的。
翟希迫切需要询问齐封原，但两人现在的关系尴尬，她不会主动开口问，只有按组织的要求，进入北楼接应那个新打入的卧底。
黄姨这边的人还有王海，赵小六，钱鑫，共同协助翟希的这次行动。
另外那个北楼中的神秘人身份，黄姨告诉了翟希，他叫张雪松，一直和黄姨保持单线联系，翟希进去就是配合张雪松完成一项密码机器的转移，事后为了保护张雪松的安全，翟希将被安排去解放区。
翟希晃神：“所以黄姨你现在才告诉我吗？”
为了整件事情的保密性，只有当事人知道，并且没有给参与者多余的时间。
不由她多想，那天下午，根据上边的安排，她顺利进入北楼，走进秘书部的办公室。
另一边的齐封原，领着阿龙出现在张雪松的家中。
此时上班时间，张雪松当然不会在家，阿龙走进这里，感到异常的熟悉。
他来过，并且不止一次。
阿龙主动在屋子里走动，齐封原看着他，全部由他自己发现和感知，打破心中的墙，虽然可以靠外力，但总归不如自己突破来得快。
“这里，我坐过，在这沙发里喝过酒。”阿龙说，“我记得有人当时跟我在说话，我和他关系很好……我们是朋友。”
他的回忆断断续续，想起一些说一些。他说的内容，齐封原都已经知道，早在昨晚的走马灯中，齐封原就全看过了。
齐封原对阿龙另有打算，引导阿龙自己发现，找张雪松报仇，从而他可以插手把翟希从整个事件中摘出来。
虽然非常冒险，但值得。
阿龙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特别给力，短时间内触景伤情，心中的墙被触动，开始晃荡，齐封原从旁适时的添油加醋，加快阿龙的消化。
要不是他本身心中的墙太厚，齐封原的方式可以让他用最短的时间回忆起一切。
还好，只三个小时。
阿龙虚脱的跪倒在房间中央，生前种种从脑海中爆发，始作俑者齐封原早就做好了准备，
套路的安抚和灵力压制，齐封原在这个年纪属于全盛的前期，因此阿龙的反抗并没有造成多少障碍。
“想起来了？”齐封原问他，“恨吗？”
恨，当然恨。阿龙捏着拳头，眼睛瞪着周围的时候，血红血红。
“如今那个害了你的人，还要接着害第二个人，你再见到他，肯定不会放过他吧。”
阿龙点头：“我要杀了他，大不了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你要阻止我吗？”
齐封原的表情莫测难辨，他和阿龙说了个交易，把时间改到第二天，接着所有的事情都将在明天见分晓。
他对师傅那边没有回信感到灰心，同时逐渐坚定了他的信念。
世人都说，命改不了。
那他之前对翟希的事情各种插手，翟希的命就等于被改变，既然如此，那就能改到底。
翟希自己也在忐忑，她想去找齐封原，想了解关于阿龙的更多事情，但时间给她太苛刻。
齐封原挑了正午当口，因为正午和子夜是厉鬼就厉害的时候。
烈日当头，大地上蒸的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连小摊贩都多到房屋下边的阴凉地坐着。
整条街道，行人稀少，齐封原走在烈日下，独自一人显得非常惹眼，阿龙在蛇皮本中。
他的脚步坚定，径直向前，就算有人有物挡住了去路，他仍然向前，连拐弯都没有。
遇到障碍穿行而过，普通人完全看不见。
站在北楼门口，他能感觉到翟希就在里面，乾七给的时间是今天，没有说具体什么点，按他的经验通常会在晚上，所以他就现在来。
对于翟希和黄姨那边的安排，他全然不知。
里面的日本人和汉奸分在不同的休息室，办公地也不在一起。
翟希、张雪松在二楼南边的位置，齐封原走进去，一屋子人在聊天。
他迟疑片刻，并不想影响到他们。
然而比他做出反应更快的，是事情的发展。
原本翟希还在和同事进行交流，她刚进来，这是必备的第一步。
而且适当的跟张雪松保持距离，不让任何人怀疑。
从进了屋子开始，蛇皮本中的阿龙就非常不安定，隐隐有破纸而出的冲动，齐封原压住他，让他耐心点。
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冲进来一堆的日本兵，穿着服装，手里荷枪实弹。
他们冲进来后在屋中一字排开，惹得屋里人纷纷害怕的聚拢在一起，躲到书桌后边。
翟希神情紧张，齐封原看着她。默默走到她身边，以防日本人丧心病狂做出什么突然举动，他来不及保护她。
随着日本兵摆好阵势，最后到场的军官才装足了架势，慢腾腾走进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看着一群待宰羔羊。
“你们中有奸细，乖乖自己站出来，否则我就挨个杀，杀到最后一个不留。”
这话和行动可以说是非常突然了，屋子里的人很多是在北楼做了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一年的老人，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翟希虽然是新来的，可她毕竟是地下党的身份，面对眼前的情况，完全忘记装出个害怕的样子。
齐封原作为旁观者看着她，深深担忧。
至于那个张雪松，他冷眼看了看，居然一点都不怂，这和阿龙记忆中那个形象有些不一致。
他隐约察觉到，日军摆出的这种架势，可能就是个局。
办公室里统共就十来个人，他只认识翟希和张雪松，其他人完全不知道。
然而那个日本军官，对后边打了个手势，很快他们就带进来几个五花大绑的人。
黄姨，王海，赵小六，钱鑫。
翟希瞬间瞪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走到这一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四个人，全是自己的同志，更何况都是为了配合自己这次的行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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