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古剑奇谭2][沈谢]冰魄持一 > 傀儡的心愿

??七、

  

  那是一棵美丽的树,立于院子中央,树冠上开满娇艳花朵,远观灿若锦缎,细视每一片花瓣都莹若粉晶。

  虽然跪在门边看了整整一天,初七仍惊叹得无法移开眼睛。

  夕阳将坠,栖息枝头的每一朵花都像要入眠的鸟儿似的乖巧安静。

  沈夜描述的流月城里原本就不该出现这样美丽的花树。神树矩木行将枯死,流月城正一步步走向灭亡,这里只有寒冷和疾病,是灭绝希望的所在。昨晚被沈夜牵着一路跌跌撞撞拖行而来,眼中所见比他想象中更惊心,到处一片沉沉死气,那种死气里滋养不出任何植物——那时他就在想,这样的地方,为何会有这样美丽的一株花树?

  这不是下界才能盛开的花朵吗?

  

  初七跪在门边看花,他不知道,沈夜正在院子另一侧看他。

  以沈夜的修为,要想瞒过初七的警觉进入此地自然轻而易举。

  沈夜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

  他的目光有些冷沉,静静凝视着那个穿着黑衣的傀儡。虽然跪在门边的阴影里,傀儡人的面庞却似在微微闪光,因为在那张秀雅的脸庞上,嵌着一双世界上最清透不过的晶瞳。沈夜觉得厌憎,又难以控制地想靠近他,触摸他。

  干脆弄脏了算了!

  沈夜释放出气机,一直在发呆的傀儡蓦地转过脸来,眼中满是警醒。

  

  看清楚暮色中凝立之人,初七撤去了警戒,僵硬的肩膀也软了下去。

  沈夜一身玄色祭司法袍站在暮色霞光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沉阴郁起来。那双透彻明析的深邃眼睛凝视着他,但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目光似乎并非落在自己身上,而是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落在不知何处。

  初七不安地跪着,虽然很想去他身边,却一动也不敢动。

  昨天睁开眼睛时不过说了一句话,就引得沈夜大怒,把他拖来这里,令他在地上跪着,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膝盖由酸到疼到麻,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他不敢再随便说话了,倒不是怕受罚,而是不想看到沈夜暴怒的模样,更不希望是因为自己而令他生气。

  不过,沈夜看起来已不再生气了。

  他嘴角噙一丝暖笑,伸出手,和声道:“初七,过来。”

  初七站起来时趔趄了一下,腿又疼又麻,好一会儿爬不起来。沈夜也不生气,走过来将他抱起,送进屋内椅中。

  初七很喜欢今天的沈夜,坐在椅中悄悄打量他,妄想寻觅那些喜怒的线索是否有迹可寻。

  沈夜微微俯身,抬起他的脸,温言道:“昨天冲你发脾气,是我的错——其实只要好好教导,你便会听话,是不是?”

  本来就是这样啊——初七点头。

  沈夜赞许地看着他,耐心教导:“傀儡是类似主人j□j的存在,为执行主人的意志、命令而生。简单说来,我要你说话时才能说话,我要你行动时才能行动,我允许你思考什么,你便只能思考什么。”

  初七想起类似的话沈夜昨晚似乎说过的:一个好的傀儡,听命行事即可。

  从前在幽蓝弱水中是不能开口说话,现在则是不准开口说话。

  可是他有很多话想和主人说啊……

  初七想了想,问:“那我不做傀儡了,可以吗?”

  “你说什么?”沈夜声音一沉,神情未改,整个人却陡然变得极为可怕。那双沉冷眸子射出的利光将初七牢牢钉在椅子上,初七几乎要落荒而逃,然而呼吸艰难,如伏在猛禽身下的小鸡仔,连手指头和头发丝儿都吓得呆住了。

  “跪下!”沈夜冷冷道。

  初七战战兢兢爬下椅子,老老实实跪下。

  沈夜逼视着那双惊惧又困惑的眼睛,微微冷笑,“不想做傀儡?那就只好送你回幽蓝弱水去做浮尸好了!”

  初七大吃一惊,嘴唇张开,欲言又止地合上——原来不做傀儡,就要回幽蓝弱水啊!那还是做不能随意说话的傀儡要好一点。至少能够看到眼前之人,听他说话。

  沈夜眼睛微微眯起,托起初七线条秀致的下颌,口气不善地问:“你为何又不说话了?主人说话时,必须有所回应。”

  原来不说话也会惹主人生气……初七有些沮丧,察觉沈夜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连忙说:“主人,我不想回那里去。”

  沈夜轻抚他的脸,嘴角缓缓勾起,“那你就只好继续做我的傀儡了……”突然俯下身,狠狠吻上初七微凉的唇,劫掠般夺去他的呼吸,捉住细白牙齿深处藏的鱼儿般滑溜的舌,用力吮吸着,渐趋深入的吻却只激起心头浮躁,像渴极的人怎么啜吸清泉都觉得不够,索性狠狠咬上去。血腥味泛开,初七吃痛地呜咽了一声,似拒似迎地抓住他衣襟,挣扎了片刻,手缓缓垂下……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他居然开始笨拙地回吻沈夜。

  沈夜蓦地抽身,目光阴郁地打量半跪于脚下的傀儡。

  那个风致秀雅的漂亮傀儡微微喘息着,苍白面庞上浮起一层红晕,嘴角有一点血迹,眼神却是温润的,闪闪发光地看着他,像一扇完全敞开的不设防的门。

  沈夜半蹲下去,与他的眼睛平视,沉沉道:“初七,你是我的,你逃不开,也不准逃,明白吗?”

  “我怎会逃?”初七有些困惑,“我是要替主人斩断天地的刀剑啊……”

  “你说什么?”沈夜眼神微凛。

  “主人您忘了吗?在幽蓝弱水时,您曾说过,若斩断天地能了断这座城的悲哀,您不惜与天地一战——那时您问我,若有那样一天,可愿做您手中长剑……”初七望着健忘的主人,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清澈透明的晶瞳在暮色中熠熠闪光,“我当然愿意啊!如果主人要斩断天地,便让我做您手中的利剑吧!”

  原来他教导过的话,这具傀儡都记得清楚。

  沈夜心情复杂地瞪视着这微笑的傀儡——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周身居然流动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华。那是一团明亮的火,散发着不自知的光和热,令人想要接近,又怕会被灼伤——若是触碰,会被烧成灰烬吧?

  沈夜面色阴晴不定,半晌,蓦地发力,将他推得踉跄后退,回身摘下悬于壁上的宝剑,喝道:“接剑!”

  “仓啷——”一声,长剑出鞘,化作一道流光,掷向初七。

  初七有些慌乱,手脚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手掌一抬,便准确地握住了剑柄。

  三尺青锋,如一泓秋水,清湛湛,寒意逼人。

  “要做替我斩断天地的刀,也要够资格才成!”沈夜右手虚抬,淡淡道:“出剑攻击我,让我看一看,你是否有立于我身侧的资格。”

  初七诧异道:“我怎能向主人拔剑?”

  “还说要做替我斩断天地的刀!?”沈夜挑眉,“我的第一个命令,你就要违逆?”

  初七为难地看着沈夜,数次举起剑,数次放下,满脸的动摇。

  “我只是要看看你的能力,你真以为能刺伤我?”沈夜有些不耐。

  这么说的话……初七愣了愣,执剑的手缓缓握紧。

  “主人,请留神。”初七横剑于身侧,发觉沈夜负手而立,神态慵懒,于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次,“主人,我要动手了。”

  “要战便战,废话作甚!”沈夜一拂衣袖,一道劲气刺出,率先挑开战局。

  初七翻身躲开,迎面一刺,被沈夜侧身让开。那游刃有余的姿态令初七稍稍放心,剑招由生涩而渐趋灵动,斗到后来,满室皆是翻飞的衣影,剑光疾捷如电,矫若游龙。然而无论初七的剑意何等锐利,却不能沾到沈夜半分。若初七织出的剑网是海上波滔,沈夜便是海上仙舟,凭你风浪滔天,我自悠游自若。

  初七越战越惊,却又有一种惊艳钦服、自豪欢欣之情油然而生——原来他的主人,是这么了不起的人啊!

  恶战中,沈夜身形突然一滞,右手按住胸口,眉间隐有痛苦之色。

  他的身体本已要从剑意织成的光网中脱出,因这一滞,初七剑意圆融,遂成完局。

  沈夜身陷局中,眼看就要受到重创,初七大惊,不顾一切地拖剑回走,“夺”一声,剑失控脱手,钉入房梁!

  “主人!”初七顾不得腕上剧痛,急扑上去,想要察看沈夜伤势,却撞在沈夜身前不知何时升起的护罩上。

  浅金的护体神罩上念力强横,甫一相接,初七如被巨锤击中,身子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撞断门楣,直跌进院中,擦地滑出老远,被院中那株桃树所阻才停下去势。他勉力撑起身子,却觉喉头一甜,连吐了几口鲜血。

  沈夜如一阵狂风卷至,将他从地上捞起,怒喝:“初七!”

  “主人,你可曾受伤?”初七想要反握住他的手,却觉腕间剧痛,使不出一点力气来。他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撑起身子,上下察看,确认沈夜浑身上下未曾受一点伤害才放下心来,而在这一刹那,支撑自己的力量却也仿佛流尽了,于是,他就那样安慰地笑着,笑着倒了下去。

  沈夜瞪视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

  傀儡左臂间,温热的鲜血正自漫涌,湿了他的手。

  适才为了不伤害到他,初七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强行撤回剑意,剑意反冲,右腕骨断折,左臂被剑意割伤,五脏六腑皆已重创。更严重的伤势则来自沈夜的护体光罩,其上念力何其强横,即便初七拼了全部修为抵挡也未必能抗衡,更何况在那个刹那,他撤回了全部力量。

  这种局面下,居然倒过来问他可曾受伤……

  就如当年,就如当年……沈夜双拳紧握,制止了自己的追忆。然而一张清秀温雅的脸却不管不顾地自黑暗之处浮现,急切地望着他,“师尊你怎样?”

  你已经背叛于我,已经死了!我怎样,与你何干?

  ——沈夜冷冷笑着,将那笑脸那身影按住,缓缓按回去。

  他的目光落在昏厥过去的初七身上,满目森然寒意,不知过了多久,那丝寒意淡去,淡成一片麻木的空洞。他缓缓俯下身,无力地将自己额头抵在初七额上。这只是个傀儡罢了,他想,这不过是一具名为初七的傀儡,本座分得很清楚。

  然而,他却从这区区的傀儡身上再次感到了令人微微颤栗的悸动。

  有什么敲打着胸口,推搡着他,令他恐惧又渴望,迟疑又焦虑。不过,他很快从那情绪里挣脱出来,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与那些软弱的情绪对抗。

  站在永夜里。

  望着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光明到来的神裔之城。

  将绝望、不甘、愤怒、悲伤……所有能令人软弱、判断失误的情绪都收藏、放逐,心脏里的血凝固住,仿佛无知无觉,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即使还会痛,至少不会犯错。

  

  八、

  

  “尊上,您认为我的蛊虫不要钱是吗?”处理完初七的伤势之后,从蛊室出来,一眼见到那个沉默凝重的背影,瞳不由开口斥责。

  “注意你的身份,七杀祭司!”沈夜转身,不着痕迹地察看瞳的脸色。

  又来了!呵……瞳坏心地将神色调整到不动声色地忧虑的状态。

  沈夜看起来镇定自若的完美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呼吸微微加重,不出一语,眼光沉沉地望着他,隐含威胁之意。

  作为回击,瞳将面上的忧虑之色上调了一档。

  沈夜瞳孔微缩,沉沉道:“瞳,你调戏本座调戏得很开心?”

  “属下不敢。”瞳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礼,“属下身为七杀祭司,夙兴夜寐,以挽救我流月城为己任,知礼守礼,以自身做诸位祭司之楷模,岂敢调戏大祭司大人您?”

  沈夜决意罢战,于是单刀直入,“他如何?”

  “腕骨接上了,手臂包扎过了,心脏处的动力偃甲也已修复,麻烦的是其余脏器,我虽以蛊虫疗愈,却仍需以药物慢慢调理,没有月余,恐怕不能为尊上所用。”

  沈夜沉默片刻,问:“可受得起处罚?”

  瞳脸上一僵,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侧过来,用眼尾余光瞟视他,半天才道:“不但受不起刑罚,还要悉心照顾。”瞳想了想,又否决了刚才的意见,“不过,只要你不执着这个身体,允许我以偃甲替代重伤之处,受再重的伤也无妨了。”

  “不行!”沈夜声音蓦地抬高。

  瞳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殷殷劝诫,“既然如此,那就请大祭司爱惜点用。”

  “妄自作为,以致险些丧命,岂可姑息!”沈夜沉默许久,拂袖,“将人交我带走。”

  “反正是你的人,随便你。”瞳按下心头疑虑,手一抬,将人摄出来,顺手将一包药递给沈夜,却又取回来,“熬药之事,由我负责吧!”

  沈夜一哂,“怕我连药也不给他吃?”

  瞳漠然处之,“你的人,你做主——尊上会熬药吗?”

  沈夜一拂衣袖,便要离去。

  “阿夜!”瞳叫道。

  “有事?”

  沉默片刻,瞳自嘲地笑了笑,“无事……对了,华月今日来找我,质问你抓那些人的原因,另外,她似乎对三年前谢衣之死有些疑虑。”

  沈夜看了他一眼,目光一凝:“她伤了你?”

  瞳讶然,轻抚脸颊,“我还以为处理得很好……”

  沈夜又细细看了一回,“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瞳,我对她是不是过于娇纵了?”

  “你肯娇纵,说明她有被娇纵的价值。”瞳不在意地说,“她对当年……那人之事甚为在意,今日我激她出手,助她释放一些情绪——这是我的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夜默了默,点头,“好,依你之意。”

  两人目光相接,一样的淡然,却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接纳与善意。

  瞳目光下移,落到沈夜臂上。双臂微收,抱得很紧,却又不致于勒得人难受,说不出为何,有种格外的紧张呵护之感……沈夜素来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他思绪一滞,不再想下去,那一点担忧也稍稍减淡,笑了笑,抚胸行礼,“前途多艰,善自珍重。”

  沈夜高高在上地睨了他一眼,“少废话,将药给我。”

  

  安置好初七,回到紫薇殿时,华月果然等在那里。

  她神色有些疲累,坐在小曦床前,正轻轻拨动琴弦,弹奏着一首助眠之曲。

  陡然想起今日是小曦失忆的日子,沈夜心头一惊——居然把此事给忘了,真是……随即,又有暖意缓缓升起,好在,还有华月。

  华月也已发觉他,起身行礼,“小曦醒来一直吵着要哥哥,我告诉她,只要乖乖睡觉,明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哥哥。”

  沈夜扶起她,“辛苦你了。”在床边坐下,见小曦沉沉睡着,小脸儿上一派宁静,心下稍安,探查的手指将要碰到小曦脸颊时,忽又担心惊醒她,迟疑片刻,收了回来。

  华月跪地不起,低声道:“属下昨日莽撞,伤了七杀祭司,恳请大祭司责罚。”

  “瞳不追究此事,那便罢了。”沈夜静默许久,放低声音,“心里好受些了?”

  华月头垂得更低,“属下知罪。”

  沈夜将她拉起来,相顾无言,捏了捏她肩膀,又刮了下鼻子,“好了……别伤心了……”

  华月勉强笑了笑,似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问道:“我今日过来,一是看看小曦,二是……敢问大祭司抓走那些人有何用意,打算如何处置?”

  沈夜面色一冷,“叛徒逆党,你也要替他们说话?”

  华月急道:“可是……”

  “此事不用再议。”沈夜走出沈曦寝殿,在门中等着,待华月关闭了房门,才转身往前走去,加重了语气,“三年了,叛徒杀之不绝,你若再心软,难保不出大乱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若不以铁碗强行镇压,日后酿成大祸,不知要杀多少人才能挽回局面。”

  华月道:“可我调查过,他们真是无辜的,顶多不过言语犯忌……”

  沈夜蓦地回头,“你认为我在滥杀无辜?”

  “属下不敢,只是……”

  沈夜注视着那张秀美中透着忧虑的脸,忽然问道:“月儿,你不会步谢衣后尘吧?”

  华月身子一震,猛然抬起脸,满眼愕然之色,仿佛听到极恐怖之语。

  沈夜也觉失言了,暗自后悔。

  华月缓缓跪下,神情毅然,“我,廉贞祭司华月,以神农大神之名立誓,此生若背弃流月城,背弃阿夜,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够了!”沈夜皱眉看着她,许久,轻叹了一声,“抱歉,我……”

  华月望进他的眼睛里,目光中充满哀恳,“阿夜,相信我!”

  “我明白。”沈夜缓缓吐了口气,沉沉道:“你和瞳一直忠心耿耿,一直都是我最忠心的下属。以后城内事务我尽量不插手,交你办理……这次的这些人,你不可再过问——这些人,哼,死有余辜!”

  沉默片刻,虽未完全了解事态,华月躬身行礼,“是。”

  “还有事吗?”

  “砺罂又不安分了……”华月定了定神,随沈夜进入日常处理事务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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