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路上，文聘的心情十分低落！以十万之众，强攻雁门关一日，尚不能得手，今士气受损，焉能再战？况且，雁门关战事一经打响，四方援兵必然星夜赶来，届时文聘只能坐以待毙！
“主公，张太守来了！”辕门处，一名亲卫正等候着文聘归来，“小的将他安排在大帐歇息，观其面色，有些愠怒。”
当初文聘与曹操结盟，大多通过密信来往，很少派遣使者，其目的之一便是隐瞒这一事实，以免张杨出来干预！
事实上，文聘心里很清楚，虽然他贵为并州牧，但在威望方面仍然比不上张杨，而张杨又对曾经仗义出手的幽州心存感激，他必不会坐视文聘与宇信结仇。
也正因如此，文聘在积极备战的时候，刻意吩咐身边的心腹，不要向张杨透露消息。连筹措粮草这件大事，文聘都未惊动云中、定襄二郡。文聘的保密工作做得之好，至他兵临雁门关下，张杨都未察觉出丝毫异样。
如今张杨只身前来，想必已经知晓此处之事，这令文聘有些惊慌：“稚叔，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聘方才有事出营，不曾出迎，失礼了！尔等可有怠慢稚叔？”
“仲业，先让众人退下，杨有要事相问！”文聘假装若无其事，落在张杨眼里却是满满的无奈。
文聘闻言，当下收起笑容，扭头下令道：“尔等暂且退下！即刻起，任何人不许靠近此帐！”
“诺！”
张杨见没了闲杂之人，这才开口问道：“仲业可知杨此来之目的？”
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是所有心虚之人的常态！为了躲避张杨的目光，文聘故意踱步至其身后：“稚叔一向忙于公务，今突然至此，恕聘难以揣测！”
张杨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文聘：“仲业身为一州之牧，不呆在治所，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此处？”
“哦？原来稚叔是因此事而耿耿于怀。”文聘来到地形图前，指着中原说道，“想必稚叔也知道，宇骠骑与曹操正在为争夺中原而大战，聘听闻有一支曹军已经深入到冀州，正奔雁门关而来。聘感念宇骠骑大恩，故而屯兵至此，以作增援！”
“果真如此？那为何营中多有伤兵？”若非已知真相，张杨还真会被文聘的胡扯蒙骗过去，“据杨所知，那支孤军并未抵达雁门关，至今尚在百里之外的灵寿！”
“这……”既无战事，又多伤兵，这的确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稚叔也清楚，聘……平日治军甚严，眼下虽无战事，但不能松懈，故而……每日命各营进行对阵演习，以致军中兵士多有损伤。不过，稚叔放心，一会儿聘就去传令，让各营操练时多加小心。”
“仲业欲瞒杨至何时？”文聘一步一谎，令张杨甚是失望，“杨入营前，曾于远处眺望雁门关……”
后面的话张杨没有说出来，但傻子也能猜到结果，显然文聘驱军攻关的事实暴露了：“稚叔都看到了？”
“杨眼未失明，耳未失聪，岂能失察？”张杨皱眉说道，“杨只身来到这里，只想知道仲业为何如此莽撞，非要与幽州为敌？难道你不清楚曹操与宇信之间的差距？”
“不错！宇信占据四州之地，拥兵数十万，实力两倍于曹操！但是，聘不甘心！”文聘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面目十分狰狞，“曹操若是战败，宇信下一个目标必是并州，聘不愿做待死之人，只有与曹操联手，聘才有一线生机！”
听完文聘的真心话，张杨反而平静了：“仲业，回头吧！”
其实，如果没有鲜卑入侵云中一事，张杨恐怕也会选择走上诸侯争霸之路，只是他顿悟了——一切名利都是虚的，唯一踏踏实实为百姓谋福才是最幸福的。
“不！”文聘的双眸突然变得赤红，冲张杨咆哮道，“聘宁死不做庸碌之人！眼下鹿死谁手，尚不可知，聘要与他斗到底！”
与天斗，其乐融融；与地斗，其乐融融；与人斗，其乐融融！可是……斗！虽然快乐，但并非人人都可以笑得最后！
“仲业，你没有胜算的……”宇信麾下大将波才已经端了文聘的老窝，当下又朝雁门关包抄过来，文聘早晚将成瓮中之鳖，“骠骑将军帐下能征善谋者，何其之多，并州不过弹丸之地，如何与之相抗？袁绍、吕布，哪个不是当世英雄，可他们的结局怎样？不都败在宇信手里了吗？”
“如果能够攻下雁门关……对，攻下雁门关……聘便能率军长驱直入，一举攻陷幽州首府！”文聘指着地形图，恶狠狠地说道，“如此一来，宇信必败无疑！”
文聘说得一点都不错！若能突入关中，拿下蓟县，中原战局很可能扭转！但问题是，雁门关能攻破吗？古往今来，一个如果，一个虚无缥缈的如果，不知害了多少人！
“仲业，你知道杨为何突然至此吗？”文聘的野心已经大到难以自控了，即便如此，张杨仍要尽最后一次努力，帮他看清真相。
“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文聘带着讥讽，斜眼问道，“还是说，你是来劝降的？”
别看文聘表面上狂妄自大、疯疯癫癫，其实内心却是风平浪静。从得知张杨到来的那一刻，他便在揣测张杨此来的原因和目的！如果是兴师问罪，那说明只是走漏了风声；一旦是来劝降，则其中必有蹊跷！
张杨是个老实人，他可没有文聘这么多心眼儿，当下摇头说道：“你是一州之牧，而杨不过是一太守，岂敢前来问罪？杨此来，是来劝你的，不要一错再错了，这条道是死胡同啊！”
文聘闻言，顿时目漏凶光：“稚叔，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何如此肯定聘攻打雁门关是死路一条？难不成……幽州来人了？”
张杨被文聘这么一吓，当即说出了真相：“三日前，宇骠骑麾下讨逆将军曾至定襄邀杨起兵，杨迫于无奈，只得应允，如今大军就驻扎在马邑。”
“什么？”文聘惊诧之下，冲过来一把提起张杨，厉声质问道，“为何不早早来报？”
张杨见状，反倒镇定了许多：“仲业啊，曹操将败，中原不日便会落到宇信手里，并州若与其为敌，则难免生灵涂炭！杨不愿百姓受战乱之苦，故而已向来人请降！”
“不对！”文聘微眯着双眼，沉声说道，“稚叔，你还有事情瞒着聘！来人姓甚名谁？”
正好张杨也对波才的本事有所怀疑，当下便说了出来：“此人唤波才，仲业可有听说过？”
“是他？”文聘皱了皱眉头，将张杨放了下来，“他不是驻扎在虎牢关吗？为何会只身来到并州？”
宇信将波才留于虎牢关，让他独当一面，这在文聘看来，不过是为监视皇城动静。后来曹操于平原失利，兖州陷入两面夹攻之困境，碰巧此时宇信率众西征豫州，文聘又以为虎牢之兵会适时东进。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波才哪儿都没去，偏偏在他攻击雁门关时，出现在定襄城！
张杨看出了文聘的忧虑，进而试探道：“仲业既知其名，当知其才能！”
说起波才的才能，那就是攻城拔寨！张杨久居并州北部，怎会对波才如此了解，这未免太奇怪了：“波才进犯并州了？”
文聘的焦急，证实了张杨的猜想——波才确有统兵之才：“不错，幽州军确实已经进入并州境内，特为救雁门关而来！”
“来人！”文聘闻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速请粮秣官至此！”
片刻之后，军中粮秣官闻讯而来：“主公唤末将何事？”
“聘来问你，近期可有粮草运往军中？”如果是虎牢的波才北上增援，那么他入境的首选之地便是上党，这令文聘十分不安。
“主公，军中粮草一般是一月送一次，上个月确有粮草送达！”粮秣官据实回禀道。
“一月一次……你下去吧！”文聘有些失望，看来要想知道波才的确切位置，还得从张杨下手，“稚叔，上党郡眼下如何？”
张杨虽不机智，但也清楚文聘此问的目的，当下笑道，“自杨出任云中太守以来，已有数月不曾与上党通信，故不知其眼下处境。”
“休想糊弄聘！”文聘闻言，勃然大怒，“张杨，聘敬你是并州老臣，事事礼让三分。今敌入境，你身为并州官员，知情不报，是何居心？”
张杨也怒了，当场反驳道：“文聘，你既为并州牧，当事事为并州百姓考虑，如此妄动刀兵，可有想过会给并州百姓招来大祸？”
“再不从实招来，莫怪聘心狠手辣！”张杨的激烈反应，倒是出乎文聘的预料，“来人！”
文聘一声令下，帐外立时涌进一队刀斧手，为首者上前请命道：“请主公下令！”
“好！好个文聘！”张杨也是个有脾气的人，面对明晃晃的刀斧，不退反进，“你想杀杨？呵呵，那就来吧！杨既然敢来，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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