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某咖啡厅一个角落的位置。
陈年和陆步平相对而坐。
陆步平指着桌面上的空药瓶，说：“老陈，我有一事不明，这玩意，你为什么不在局里做鉴定，非要拐着弯的找我帮忙呢？”
陈年道：“因为相信你呗！”
“这话说的……难道你怀疑你们的系统里有内鬼？”
“那倒不是，总之就觉得还是你更稳妥些！”
“你少来啦，我看你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调查陈月失踪的事吧？”
陈年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陆步平故作无奈：“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拿去吧！不过你可得报答我啊，我可是动用了国际资源。”
陈年没接际步平的茬儿，拿过几页检测报告埋头看了起来。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他才抬起头用疑问的语气说：“硫化黑？”
陆步平点点头：“没错。我们之前的焦点主要在六角星这个形状的寓意上面，并没有在意印制六角星图案的材料是什么……这次你的警觉是对的，这一起，包括前两起案件里出现的六角星，都有用到这种物质，而它确实不是普通的墨水，而是硫化黑粉末调剂的液体……硫化黑是一种黑色的磷片状化学原料，主要应用于棉纺织品染色……”
“本市有生产这种原料的企业吗？”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硫化黑的生产工艺并不算多复杂，全国有很多化工企业在做，但巧合的是，在桦江市只有一家叫桦染股份的纺织厂兼做这个生意，而且……”
“而且什么？”
“这个桦染股份的投资人叫宋德龙。”
“又是他？”
陆步平看着陈年，意味深长地歪了下脑袋。
陈年又看向那个药瓶，自语道：“看来这个宋德龙果然不是一般角色，但他在这场大戏里究竟扮演着什么呢？”
陆步平抿了一口咖啡：“宋德龙这枚棋子是很关键，但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老陈，我倒觉得，你现在更应该关心另一件事……”
“药瓶为什么会出现？”
“没错。一个看似与中毒案毫无关联的药瓶，为什么会凭空出现？难道仅仅是为了干扰警方？”
“不会，如果那样的话，那个六角星怎么解释？”
“所以，嫌疑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寓意，似乎在指向什么……老陈，我总觉得在你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直在左右着你……”
陈年叹了口气：“其实我早有这种感觉，每次案子陷入僵局，总会突然冒出一条线索，你以为是你破案的能力提升了，其实不然，是有人在背后推你……包括这一次，如果刚才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这双手’很有可能又在引导我去查硫化黑……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又被人牵着走，去完成‘这双手’希望我去完成的事情……”
“但你又不得不这么去做？”
“是的。”
“就像……命题作文？”
“差不多。”
五个小时前。
王枫扯着青筋爆裂的脖子冲陈年嚷道：“就凭一把破吉他，就能证明是我下毒毒死了杨子？”
“当然不能。”高放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转向王枫：“还有这个。”
“这是啥？”
“监控视频。”
“我们小区不是没有监控吗？”
“以前是没有，但这都接连死两个人了，再不装监控还说得过去吗？”
陈年看到，王枫开始有些紧张，额头陆续有汗珠渗出，待看完视频，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高放问：“王枫，视频里的人是你吧？”
“是我。”
“那你是承认私闯民宅了？”
“私闯民宅我可以认，但下毒，我不认。”
“什么叫你可以承认？王枫，法律是允许你随意亵渎的吗？”
陈年低下声来，对王枫说：“冷先生，你能否解释一下，杨子死的前一天，你为什么要偷偷潜入杨子的家中？你都干了什么？”
“我没有偷偷潜入，你们也看到了，我是拿钥匙开门，光明正大地进去的好吗？”
“你怎么会有杨子家的房门钥匙？”
“不是我有他家的房门钥匙，是我家的钥匙刚好也能打开他家的门。”怕警方听不懂，王枫进一步说，“阳光小区刚交房的时候，门锁都是一样的，谁住进来谁就自己换锁，我嫌麻烦，就没换……后来我无意中发现那个唱歌的也没换锁，可能也嫌麻烦吧……而且像我们这种租户，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不怕偷……”
“所以你就经常光顾你的这位邻居家？”
“也不是经常，有那么两三次、四五次吧！”
“到底几次？”
“五次。”
“你溜进杨子家的目的是什么？”
“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就是单纯地好奇，想去看看……我什么东西都没拿过，要是真丢过东西，杨子早报案了，不是吗？”
“没带走过东西，不代表没带进去过……”
“证据呢？你们有证据吗？没有的话，请不要在这浪费本作的时间……”
“鲁迅先生曾说，时间就是生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桦染股份有限公司大报告厅内，一个西装革履的、梳着油光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坐在主席台前侃侃而谈。
陈年和方瑾瑜从后门走进来，和其他观众一样，坐下来静静聆听，不时报以掌声。
台上的人名叫韩震，是桦染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仪表堂堂，擅于言论，看上去是个颇具个人魅力的企业家。
会议散场后，陈年来到韩震面前这样介绍自己：“韩总您好，我们是做服装布料生意的，听说您这是桦江独一份的织染企业，特地来拜访一下，之前有跟您的秘书预约过。”
韩震转了下眼珠，立刻笑脸相迎：“哦，你们好，你们好，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陈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名片：“我叫张成功，这是我的助理王思慧。”
“你好张总……你好王小姐……我们去会议室谈吧……”
二人跟着韩震及两名随行人员来到会议室落座。会议室墙角的摄像头引起了陈年的注意。紧接着，一个身材有料、长相甜美、气场十足的年轻女孩款款走到韩震身边，二人嘀咕了一会，女孩笑呵呵地离开了。陈年注意到，女孩转身时，韩震在其圆润的臀部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正式谈话前，陈年开玩笑说：“韩总的秘书很漂亮！”
韩震眉毛一挑，笑道：“张总的助理也很惊艳啊!”
方瑾瑜礼貌地笑而不语。
由于早就定下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是试探，所以洽谈正式开始后，陈年没有说太出格的话，也没有问过于直接的问题。谈到后来，陈年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
离开桦染股份，方瑾瑜问正在开车的陈年：“你觉得这个韩总有问题吗？”
陈年把问题又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方瑾瑜说：“这个韩震，不诚实，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企业家不都这样吗？”
“不！刚见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眼珠很警觉地转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但很快就能笑脸欢迎，这反应速度快得有点不真实！……还有他和秘书之间，你也注意到了吧？”
“嗯！看来这个桦染股份，有必要好好查查了！”
方瑾瑜点了点头：“是，张总……张成功，什么破名啊？亏你想得出来！”
见方瑾瑜忍俊不禁，陈年说：“想笑就痛快笑出来吧，别憋着了，王秘书！”
方瑾瑜笑了一会，说：“谁是你秘书啊，想得美！……王思慧，这个名字也够土的……老陈，拜托你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千万千万别自己起名……”
“行啊，到时候你起不就完了！”
方瑾瑜忽然意识到，好像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愣了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讨厌！”
眼看二人之间的火苗渐起，陈年刚想再添把柴，操作台上的手机响突然了。周克俭急切地在电话里说：“年哥，王枫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
而另一边，桦染股份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韩震拿着手机冷冷地说：“他来过了。”
窗外，远山如魅，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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