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的傍晚，夜幕低垂，晚风徐徐。
桦江市人民医院的急诊楼灯火通明，自动感应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无声地吞吐着一拨又一拨满心焦虑的人们。
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停车声，陈年和方瑾瑜动作麻利地从车上下来，一口气爬到位于急诊楼五层的抢救室。
见到大周，陈年问：“什么情况？”
大周说：“那个诗人王枫，我们刚放他回去，他就晕倒了。”
“在他自己家里吗？”
“不是，在一家餐馆吃饭的时候。”
“什么餐馆，老板人呢？”
“就一个普通的小砂锅店，老板姓邵，看着挺老实的，现在应该在局里做笔录呢！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个王枫是下午2点30分从队里离开的，路面监控显示2点48分，王枫走进了一家叫老北风的砂锅店，据这个砂锅店的邵老板讲，王枫点了一个大份的酸菜羊肉砂锅、一份葱花饼，还特意嘱咐老板快一点上，但是菜还没上来，他就晕倒了。”
“确定不是饥饿导致的低血糖吗？”方瑾瑜说。
“如果是那么简单就不会送来抢救了。据砂锅店老板讲，他过去给客人倒水的时候，发现王枫一直趴在桌子上，他走过去想叫醒他，却发现王枫的眼睛瞳孔张得老大，呼吸十分微弱，老板吓坏了，赶紧打电话报了警。”
三人说话间，抢救室门上的灯灭了，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陈年急忙上去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的一边，说道：“没事儿，只是一般的药物中毒，还好剂量不大，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您，医生！那他是中的什么毒啊？”
“阿托品类药物，具体毒源还有待查找。”
陈年、方瑾瑜、周克俭三人互看了一眼，随后再次向医生道了谢。
方瑾瑜说：“已经是第四起了。”
周克俭说：“难道又和曼陀罗有关？”
陈年皱着眉头做思考状：“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凶手已经连续作案四次了，那他的手法是不是应该越来越熟练，最起码在毒量的掌握上应该越来越精确？”
“没错！”方瑾瑜说：“之前杨子死亡的时候，我们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陈年说：“既然这样的话，这一次，如果凶手想杀人，应该一击致命才是。”
周克俭说：“也许凶手被我们想复杂了，也许真的就是个偶然事件呢？也或许，他的药量就剩这么多了，毕竟从薛美芬案发生后，阿托品类药物以及曼陀罗花的销售都被我们监控了。”
陈年觉得这种偶然的可能性不大，主张等王枫醒来后亲自去问问他。在此之前，他打算再看一遍餐馆里的监控视频。
很快，高放将视频压缩处理后通过彩信发了过来。
陈年坐下来反复认真地看了三遍，之后，他对方瑾瑜和周克俭说：“你们看，王枫从进入餐馆到毒发晕倒总计2分47秒，这期间刨去他找座位、和老板说话的时间，王枫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流，他自己独处的时间是1分零8秒。”
方瑾瑜说：“你的意思是，王枫中毒的时间就是在这1分零8秒之内？”
“我的意思是，这1分零8秒比较关键。理论上说从中毒到发作，一分钟的时间不太够，提前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我总觉得这1分零8秒……”
“可是，”周克俭说：“王枫从警队出来到砂锅店，前后也就20多分钟的时间，他有可能在这段路上接触到什么而中毒吗？”
陈年不做声，又默默地看了一遍监控视频，这一次他将画面定格在王枫端起杯子喝水的瞬间。
“怎么了，老陈？”方瑾瑜问。
陈年想了想，说：“没什么。”但他心里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一名护士从病房里推门而出，带来王枫已经醒来的消息。
陈年等人走进病房。
柔和的白炽灯下，王枫面色苍白地僵躺在病床上。看到陈年几人造访，执拗地将脸扭向一边。
陈年走上前去：“冷先生，感觉好些了吗？”
王枫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我好不好，跟你们有关系吗？”
“冷先生……”
“你们出去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方瑾瑜上前劝慰：“冷先生，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你只有积极配合，我们才能保护你！”
“保护？哼！你们不是怀疑我吗？这会又想起保护了！老子不需要！”
方瑾瑜还想说点什么，被陈年按了下来。
三人走出病房，周克俭说：“就这么算了吗？”
陈年停顿了一下：“不然呢？如果他铁了心啥也不说，你能拿他怎样？”
大周挠了挠并不茂密的头发，一时语塞。
方瑾瑜在一旁问：“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陈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又转过来说：“大周，先安排人24小时盯着王枫吧，其他的回去再说！”
周克俭说：“放心吧年哥，已经安排了。”
陈年忽然眼前一亮：“孙大胜呢？”
“已经放了，和王枫同时放的。”
“派人盯着了吗？”
“小张和小刘给送到家就回来了，跟他说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有情况立刻汇报。”
“糟了！”陈年说完跋腿就往楼下跑。
周克俭和方瑾瑜紧随其后。大周边跑边问：“怎么了年哥，有什么问题吗？”
陈年不回答。
吉普车在夜幕中穿梭。
三个人的脸上不时地划过城市的霓虹。
来到阳光小区3号楼一单元楼门下，陈年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当三人卯足了劲准备上楼的时候，一声闷响在他们身后炸开。扭头一看，一名青年男子趴在地上，身下鲜血汩汩。
“是孙大胜。”方瑾瑜说。
陈年机警地仰头望向楼顶，505室的窗户开着，估计孙大胜就是从那里坠落的。陈年交代方瑾瑜保护现场，自己和周克俭拼命向楼上飞奔。
方瑾瑜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又抬头看了一眼五楼的窗户，有那么一刻，她好像看到一个黑影突然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却不见了。方瑾瑜心想，可能是幻觉吧，就回过神来想着打电话叫法医和救护车。
陈年来到孙大胜家，门是开着的，他急忙冲进去，与周克俭背靠背持枪查验了一番，最后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陈年把枪别回腰间，来到窗前与楼下的方瑾瑜打了个照面，暗示楼上没人，随后他和大周戴上手套，开始对孙大胜的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搜了一会，大周在电脑桌上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张信纸：“年哥，你看，这是什么？”
陈年接过信纸看了一会，说道：“这是孙大胜写的遗书。”
“闹了半天是自杀！”
“遗书上说，3号楼一单元5楼这几起命案都是他做的，他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畏罪服毒自杀。”
“奶奶个熊的，原来是这家伙干的！年哥，这回可以结案了。”
陈年伸出一只手掌，说：“等等，如果是服毒自杀，那坐在这等死就好了，何必还要跳楼呢？另外，门和窗户都是开着的，这不太符合自杀的逻辑。”
“是啊，是不太合乎逻辑，而且之前的几起案子，孙大胜不是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吗？”
“所以……我们还是来晚了！”
“年哥，你是不是预感到孙大胜会出事？”
陈年不说话，脑海中忽然想起王枫在餐馆喝水的那段监控视频，他闭上眼反复回闪了几次，然后突然睁眼说道：“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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