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令屋里头的人都征了半会，江阴僵住动作，扭头去看大门，接而退了几步，躲到一边墙靠着。
蔡北也盯向门口，就问了一句：“外面的是谁？”
门外静了一下，突然冒出道爷那破老头的声音：“是我，你们开门吧。”
江阴神情松了一下，回头对我们冷笑了一下，就踉跄着过去开门，门口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是道爷那破老头，正背着手。
这老头看了一眼江阴的两处枪伤，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江阴摇头说没大碍，道爷就移开目光，朝我们看了过来。
程滇走出去，讪讪地笑着，点头叫了一声道爷好。道爷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我，也没说什么，就道：“走吧，都离开这里，呆会条子要来了。”
我听到这话，心里头松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就跟蔡北道了个别，跟道爷他们几个人上了车，那一具李城正的尸体便让程滇开车拉了回去。
道爷他们首先回了一趟那个院子，我看到院子门口停了一辆红色的大卡车跟两辆小面包车，有两个男人正在往货柜里头搬东西上去，都是地下室那些设备。
程滇把车靠过去，接着他们便把李城正那具尸体也给扛了上去，大概折腾了十来分钟之后，大卡车被扣上货柜门，离开了这里。
对于偷盗尸体这件事，道爷这破老头似乎并没有怎么追究，我和他呆在同一辆车里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直静静地坐在车里头，闭目养神，直到后头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我回头看过去，有个很年轻的寸头男人下了车，朝这快步走了过来。道爷睁开了眼，抬手将车窗摇了下去。
道爷问寸头男人：“跟到那群人了没有？”
寸头男人一点头，说：“他们去了废品站，里头应该还有十个人左右。”
我扭头看了一下老头的褶皱脸，虽然刚才并没有见到道爷跟那群人火拼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从这男人跟道爷的对话里头可以看出，道爷应该是故意放了那群来路不明的人，然后找了这个寸头男人去跟踪。
想了一会，我耐不住，就问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江家派过来的？”
道爷微笑了下，说：“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况且江家我都还未曾听过。”
话完，道爷按下车窗，就跟那寸头男说了两个字，带路。
寸头男启动车之后，掉转车头，往公路驶过去，接着院子门口的几辆车纷纷跟了上去，程滇没再开他那辆破车，跳上了最后的那一辆吉普。
在前往废品站的路上，我扭头盯向窗外，一路过去，连绵不绝的低矮山脉上立着许多白色的风车，看了有一会，我就收回目光，呼了一口气。
这道爷是对尸体的事情只字不提，原本我心里头还感觉松了松，但车开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坐在这一声不吭的道爷身旁，却越发感到压抑。
这老头要是把这事情道破出来，要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我心里头反而舒服点，但他现在这样子弄得我心头不安，仿佛是要临上刑场一样。
车子又一直开了将近一个钟头，拐进一条岔路，终于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是废品站，一幢红砖瓦房跟一个巨大的铁皮房，红砖瓦房墙壁上用油漆喷了回收废品四个白色大字，气门前堆着一大片塑料瓶子跟十几捆厚重的纸皮，足足有一座小山高。
道爷他们把车停地光明正大，根本一点都没有顾虑到被废品站里头的人发现，我跟着他们下了车，就看到那瓦房门口出来一个男人，他探出脑袋往我们身上看了一眼，神色一变就缩了回去。
江阴拖着腿踉跄走过来，低声骂了一句就朝废品站里头喊了几下，不多时，里面陆续出来了一男一女。女的正是之前在院子出现的那个短发女人，她看了我们一眼，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女人走近之后，对着江阴妩媚地笑了笑：“你们倒挺快的嘛，我叫施月，要不要进去喝一杯茶，咱们来谈谈？”
施月是位面容姣好的女人，身材很均匀，讲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一种光芒，我上下打量一番她，心里就说这女人绝对是危险动物，近不得。
江阴笑了一声，道：“啧啧，怎么派了个女人出来，那些男的都是孬种吧。”
施月笑：“哟，没想到你挺大男子主义的嘛，请客人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让小女子来做比较好，又不是打架。”
这时候江阴就回头看着道爷，看他怎么决定，道爷就点头，说：“既然人家这么热情迎客，我们也不好推脱，进吧，这里留下两个人看着。”
走过去的时候，程滇快步走到我身旁，一边走一边在我耳边小声问道：“刚才在车里头道爷有没有说什么，关于那尸体的事情，应该被拆穿了吧，他有没有说追究咱们？”
我放慢了脚步，就道：“不知道，这老头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
程滇闻言就小声地唉了一下，说见一步走一步吧。
我和程滇是最后走进去的，站在道爷这群人后面，废品站的屋里光线很暗，阳光从玻璃瓦照下来，照得灰尘飘扬，光斑打在屋内站着的几个男人身上，我把扫了一圈这几个男人，就发现几个男人身后竟然坐着潘河。
我当即脑子就蒙了蒙，这群人并不是江家的人，而是潘河的人，这家伙是想要做什么？
身旁的程滇也望见了潘河，嘴里就叨了一句，我操。
我脑子缓了一小会，感到很是困惑，就扭头低声问程滇：“你之前不是说捉到了一个人，逼问出来说是江家那头的人吗，怎么是潘煜？”
程滇小声骂了一句，就轻声道：“那人应该是骗了我们一把，之前还以为是那人是被我们用枪打得从车窗里头掉了下去，现在看来那家伙是故意的。”
我皱眉：“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奶奶的，估计这潘河是想挑起江家跟道爷的矛盾，我竟然上当了。”
程滇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我就问：“你是不是找人去整江家了？”
“对。”，程滇挠了挠头，“我偷偷叫了几个人拿了一袋子蛇过去江家赌场里头扔，原本还想在道爷面前邀个功呢，奶奶的，竟然被潘河当猴子使唤了。”
低声讲话的时候，潘河已经转动轮椅，回过身来，抬眼打量着道爷这些人。
潘河似乎老了不少，头上只剩几根黑发，我看着他，心里头其实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潘河是想要挑起道爷跟江家的矛盾，他现在这样一现身，计划不就被识破了吗？
“道爷，久仰你大名了。”潘河往杯中倒满了茶。
两杯茶上腾起热气，道爷在潘河面前坐下，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说道：“茶我也喝了，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讲了。”
潘河叹了口气，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袋东西，圆鼓鼓的，被黑布包裹着。他笑了笑，伸手慢慢把黑布解开来，那是一个人头。
我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就发现桌上的竟然是江二少的脑袋，黑布上还渗粘有干透的血块，人头的整张脸及其苍白，眼睛还是睁着的，有了一层白膜。
道爷眉头皱了皱，问：“这是谁？”
话音一落，屋外头突然冷不丁就冒出两声枪响，程滇脸色一变，忙靠到墙上，往门口瞄了一下，但瞬间就有两发子弹射了过来，把程滇打回屋内。
屋里的人全都抱头趴了下去，施月一个转身把潘河推到了角落头，与此同时，她从腰间掏出手枪，抬手就往门口放了两枪。
外头的枪声一阵又一阵，瓦片被打落不少，我跟程滇慌忙躲到一边捂着头趴着，我呸了一口，吐掉嘴里的瓦碎，就骂道：“他娘的，又是什么人来的！”
程滇就骂道：“老子哪知道，又来一拨人。”
江阴和其他人也开始反击，枪口的火舌全集中往门口喷，烧鞭炮一样，我趴着往前挪了一下，抬头一打量，就看到道爷怀中窜出来一条颜色鲜红的小蛇，只有拇指大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破老头用蛊，那条红蛇十分灵活，倏地从道爷怀里滑出，下到地上后，红蛇就弓起头，吐了吐蛇信子。
屋内瞬间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不少蟑螂老鼠从角落缝隙爬出，全都往门口逃窜出去，墙壁上的壁虎也爬出来不少，疯了一样往屋顶的瓦片上爬。我咽了唾沫，吃惊地看着地上那条红蛇，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身子。
红蛇扭动身躯，速度极快，三两下就往门口窜去，在门口开枪的那些人全都惊呼一声，纷纷躲了开来。
那条红蛇从门口爬出去之后，我看到它尾巴一甩，往那堆纸皮里钻了进去，屋内的人似乎有些无法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个个面面相觑，直到外头的人又扫射了几颗子弹过来。
江阴骂了一句，抢过一个人的枪，就想往门外扫子弹，但外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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