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我们在书籍跟影视中所了解到的击石生火,用的是火石。但寸头手中拿着的两块石头都是普通的石头,碎裂开的一面很粗糙,类似花岗岩。也就是说,用这两块石头敲击出较大的火花来,会困难很多,敲击的力度必然要更大。
寸头一手一块石头,凑近干草堆里,开始猛地相互敲石,我们三人则光着身子,挨着饥寒,围着他,两眼看着两块石头在干草堆里相互撞击。
第一下的时候,只有嗒的一声响,完全任何异样,没火花被擦出,倒是干草被弹散开来。
把干草拨回一堆,又试着敲击,仍旧只有石头碰撞的声音,直至在第五下的时候,寸头猛地将两块石头敲响的时候,亮出了一下零星的火花,这时天色完全黑透,伴着暴雨,我看得非常真切。
我们都同时惊喜地低声呼了一下,但这点火花实在过于微弱,未能将干草点燃过来,跟火星同时暗淡下去的,还有四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的心情。
寸头没有灰心,他一只手在上,一只手在下,继续开始使劲地敲击两块石头,有了经验之后,他动作熟练了很多,敲击得又快又重,黑暗中火花频现,然而却一直未能把干草点燃。
但寸头的耐心着实可怕,已经试了无数次,他不停地相互敲击两块石头,我们在冷夜中不停地抖着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寸头敲石的声音慢慢变成了一种安眠曲,我渐渐在这种有节奏的敲击声中感觉到困倦,双手抱着身子打起瞌睡来。
期间一直都是时睡时醒,断断续续,迷糊中过了许久,突然身前就亮起来了暖光,伴着一股烟味,我心一动,立即就抬开眼皮,精神起来。
面前的干草终于被点燃过来了,冒着很多烟,上面松散地架着许多的细枝木,借着火光,我看到寸头的手已经被磨得起了水泡,额头也冒了热汗。
我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夜,黑漆的夜空不时被闪电照亮,这个时间点,估计也是半夜了,也就是说寸头在这里默默无声地敲了了几个小时石头。
意识到寸头这一点毅力,我当时心里就说,他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
在黑暗中受冷了这么久,我们已经慢慢适应了过来这种环境,程滇跟麻叔都坐着趴在自己膝盖睡了过去,我并不感到奇怪,先前狂跑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站着也能睡死过去。
火堆烧了一会之后,他们两人才慢慢醒了过来,抬起头。
程滇使劲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打了哈欠,看到眼前的篝火就哟了一声,道:“寸头哥,可以啊,我都已经绝望了,你是多大的毅力,老天都被你感动过去,给你生出了火。”
寸头伸手捡起一根木条,拨了拨火心,道:“我们估计还要在这里困两天,没火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火烧得更旺了,把我们的脸照得很亮,外面雨声哗哗作响,电闪雷鸣。这一夜很奇妙,四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没怎么讲过话,关于那山洞蛊坛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愿再提,大家围着一堆篝火,各自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洞外已经亮了很多,但雨仍旧哗哗地响着,白茫茫的一片,雨势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弱。
寸头比我还早醒,正在往篝火上放枝条,我打算站起身来,发现手臂已经麻痹了过去,非常的痛,缓了好久,手上的血液才慢慢流通过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低头才看到自己的右手背的许多伤口已经溃烂了,发黑冒浓水。
寸头看了我一眼,就道:“呆会出去找点草药敷一下就可以了,被蜘蛛咬伤,麻叔有的是土方子,放心吧。”
我点点头,叹了一下,就坐了下去,跟着添柴火,那些木枝已经不多了。
过了许久,麻叔跟程滇相继醒来,都倒吸了一口气,甩着手臂活动身子,我跟寸头便继续出去砍树枝回来,让他们二人看着火。
我们又冒着倾盆大雨出去,不过庆幸的是现在已经不打雷了,随便就在附近砍了一些灌木枝叶,接着寸头又再顶着大雨转悠了许久,在杂草地中拔了一抓野草带回去。
全身又再湿透了,我真有些担心我身体会扛不下去,刚回到洞内,寸头就把那抓野草递给我,说道:“把这东西嚼烂,敷在伤口上。”
野草是淡红的茎,吸管大小,叶子很小,略厚,深绿色。麻叔看了看就跟我说,这叫马齿苋,可以消炎。
我把它放入口中嚼烂开来,散出一阵甘甜的味道,非常多汁,接着我就吐出渣来敷在了手背上。
程滇也拿了一些嚼烂敷到额头上,接着他就仰着头说道:“麻叔,这玩意能不能吃下去的?”
麻叔笑了笑,就道:“吃是能吃,但不能填肚子吗,它性凉寒,食用过多会腹泻。”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肚子竟在这时饿得响了几下,于是就问道:“雨天能不能弄点东西回来吃?”
麻叔摇头:“雨太大,走远不了。”
这雨一直下到了傍晚,天色暗下去的时候,雨水才慢慢变小下来,暗青的天空像是飘着一层雨雾,洞口的岩壁滴着大颗的水珠,滴答滴答地在一处泛着暗淡光芒的积水处。
我们全都饿着肚子,入夜之后,如昨夜一般,围着一堆篝火坐着,衣服已经烤干,各自都穿上了。
昨夜折磨我们的是寒冷,今夜折磨我们的饥饿。
足足饿了快两天,加上体力消耗得又多,我们饿得完全睡不着,都只是呆呆看着篝火取暖,听着彼此肚子咕咕响声。
片响,程滇闷不住了,扔了一根还有些湿润的木枝下去篝火上,就道:“麻叔,这么无聊,肚子又饿,您讲一些故事给我们长长见识吧,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普及知识是麻叔最爱的事情之一,他不大可能拒绝,想了想,他就清了一下嗓子,低头看着篝火,讲了起来。
麻叔最了解的,而我们又感兴趣的,自然是他这个寨子的蛊事。
在麻叔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的寨子发生过一起百蛇围寨的事件。那天寨子里正好有一户人家的儿子结婚,娶的媳妇是隔壁寨子的姑娘,当日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新郎官跟众人牵着八头绑着大红花的牛过去隔壁寨子里迎接新娘,他们那时候结婚叫“婚以牛聘”,男方给女方的聘礼基本就是牛,这牛有干和湿之分,湿牛就是一头真正的牛,而干牛则是价值一头牛的东西,像金银这些都可以。
而且当时他们寨子里头的婚俗有些特别,寨子的男女在婚前是可以自由恋爱的,但是在婚事上,必须由其父母做决定。
矛盾点就是在这个地方,那个新娘并不喜欢新郎,并且早有一个处了些时日的如意郎君,所以那个姑娘并非自愿,而是被逼着嫁过去,一路哭得梨花带雨。
婚礼当晚,篝火红亮,歌声嘹亮,寨子里头的人,兴高采烈,无论男女,个个都喝的脸带潮红,举着酒杯高声大笑。
傈僳族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好烟酒,喝醉是常有的事情,醉了便直接倒在地里睡着,这并不奇怪,所以当晚寨子里还能站得起来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麻叔那时很小,就趴在自家千脚楼的窗口上看着一片醉醺醺的人,坐着的、躺着的、相互靠着的,各种各样姿态的都有。
这时已经是入夜了,月亮高悬,麻叔看了一会就想缩回头,回到床上睡觉,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之中,四周围响起了一阵嗦嗦的声音,持续大概有十几秒左右,接着在草丛边上爬出一些高高扬起头的蛇,吐着蛇信子,一路蜿蜒爬向那群喝的倒下的人。
蛇越来越多,起码涌出来几百条,竟将那一栋千脚楼给包围起来,全都咝咝地吐着蛇信子,瞳孔发红,咋一看,仿佛几百个红点在黑暗中悬浮移动着。
麻叔立即被吓的大喊起来,他的叫声吵醒了在床的爷爷,因为他爷爷当时身体有些不舒服,便早早回来睡觉。
他爷爷醒来一看,发现几百条蛇将四周围起来之后,大吃一惊,急忙就泼了一盆水到那群醉过去的人们。
水泼到一些人的脸上,铜盆哐啷一声响,当时就有几人惊醒,晃晃头爬起,立即被周围的蛇群吓得脸色发白,退了几步,接着惊慌摇醒另外一些人。
蛇群在这时发起攻击了,头猛地往前一窜,飞快地扭着身子朝那些人爬去,陆续被吓清醒的一些人开始慌张惊喊,哆嗦着抓起篝火的火把不停地挥动,想要逼退蛇群。
但这火把对蛇群完全没有震慑力,它们立即就分散开来,几十条蛇迅速绕到几个人的脚下,张开毒嘴就咬过去。
那些人早就乱了阵脚,慌得把火把都扔了,狂跑起来,但基本都被几条蛇死死咬住小腿,有些人还被蛇咬住了眼珠子,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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