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父子相见，不如不见
宋琦看着宋文政和宋金相拥分别，宋金离开后，对一旁的宋小钰道：“你也出去吧。”
宋小钰微微点头，靠近宋文政的时候，微微躬身后，便转身关上门。
房间之中，只有宋琦和宋文政。
二人虽然是父子，可是十年未见。
记忆中，根本没有多少宋文政的身影，更没有所谓的言传身教，也没有幼年时期的陪伴等等，除了知道父亲叫做宋文政，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基本上二人就没有过多少交流。
噢，也不是没有。
仅有的一些记忆画面，也都是宋文政当众呵斥宋琦，或者家中的训诫。
在痴傻的八岁前，前身宋琦是神童，是桀骜不驯，是嚣张跋扈的，是在外人人夸奖，在家被父亲指责时，敢愤怒的说他日超越父亲的狂徒。
如今十年痴傻后换了宋琦，对于这位父亲更加没有兴趣。
宋琦作为外人来讲，对于这位父亲是尊敬的，为了国家镇守边疆，一守就是十年没有停歇，期间所受之苦简直无法想象，尤其是错过了娘子的葬礼，错过了儿子的童年，更是错过了儿子痴傻最需要照顾和陪伴的十年。
但是，作为本人来说，宋琦是很不喜欢这个父亲的。
或者说，天下间的父子都很难交流，彼此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间隙，是堪比陌生可又无法抗拒割舍的身份对比。
宋琦看向宋文政，二人四目对视，谁也没有先说话。
见到宋文政缓缓走到面前，坐了下去，宋琦则是笑了笑，率先起身，拱手道：“不知是称呼您为父亲大人呢，还是骠骑大将军更好。”
宋文政一怔，他想过很多宋琦会回复他的话，是远离，是嫌弃，是陌生，是淡漠，是无情，乃至怒骂等等，他都能接受，可是唯独无法接受和预料的就是宋琦的温和。
这种温和谦逊，还要加上官职，更说明了，父子二人之间，若没有这层父子身份外，将形同陌路。
这比直接对他来的陌生和淡漠，更加刺激神经！
但是宋文政也是战场厮杀多年的强将，心境很了的，平静的说道：“尚书大人愿意如何称呼都好，但是有一点，你这辈子都无法改变。”
抬头看向宋琦：“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宋琦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也不会忘记父亲大人幼时对我的教诲和训斥，若不是因为记得这些事，没有任何人在欺负我以后，可以看到我的笑容，除非他死了。”
宋文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缓缓说道：“原来尚书大人，这么念旧，对于童年之事耿耿于怀。”
“不，你错了，并非耿耿于怀。”
宋琦坐下，亲自为宋文政斟了一杯茶：“是难忘。”
“我的童年有欢笑，有喜乐，有悲欢，可是难忘的事情少之又少，父亲大人的训斥和教诲就是其中之一。毕竟那时的我，无权无德无力，除了被骂，还有能改变的能力吗？并没有，我哪怕有，也不能做，道德和谴责，会杀了我。不像其他人，我有仇就能报，不爽就可以骂。”
宋琦看向宋文政，笑道：“你觉得我能骂你吗？”
宋文政道：“你不敢，也不会。”
“所以咯，我为何不能念旧。”
宋琦端起茶抿了一口，“怀念过去也好，感慨童年也罢，无异于在时间长河中刻舟求剑，所求的从来不是哪个船，而是我的船，遗失在了什么时间，丢在了哪里，那时节的心境与感慨。毕竟东西丢了可能找不回来，但是，自己的感悟，心境，感受，是永远都不会的。”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这些年偶尔我都会回想一下呢，深怕自己哪天忘记了，可就亏大了，那可是我和父亲大人仅有的一些谈话呢。”
宋琦这番话，若是神情低沉，哪怕随意乱说，都会觉得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话，让人不由得感觉到酸楚和身为孩子对于父亲不理会自己，不陪伴自己的怨恨。
可他潇洒随意，漫不经心，看似潇洒的样子，却反而道尽了他的不在意和意有所指。
所指的就是对于童年之事，对于曾经之事的厌恶，如先前所言，于时间长河刻舟求剑，求的不是船，而是那时的状态和心境，越是回味，越会觉得厌烦！
这就导致想要修复父子之间的所谓亲情几乎没有可能。因为修复的前提是需要，是讨厌，是恨，只有恨才会有爱，爱之深恨之切，可若连恨都没有，那么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宋文政也听懂了，神情平静的说道：“尚书大人言之有理，长见识了。”
缓缓站起身，宋文政道：“受陛下嘱托，我特意回京参加尚书大人的大婚，这些时日暂无居所，可能要在这座新的宋府多住上一些时日，多有打搅之处，还请尚书大人谅解。”
“无妨，怎么说你也是我的父亲大人，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也会尽儿孙之孝，面子上一定让您过的去。”
宋琦站起身，微微躬身，旋即看向宋文政，道：“但其余人的话，劳烦你带句话，我宋琦不想看他们脸色，也不希望听到不想听的话，别找不痛快，闹的最后脸色无光。”
宋文政默不作声，转身离开。
等他离去后，宋琦松了口气，轻轻坐在了桌子上。
之所以这样的态度，是宋琦早就想好的。
对于这个很少见到的父亲，宋琦是尊敬的，是敬佩的，作为柱国之支柱，没有人不佩服，但是作为父亲，他是不合格的，换做寻常的古代人，自当会摒弃前嫌，哪怕是虚假的客套伪装，也会佯装的很好。
但是，宋琦是谁？
现在是户部兼吏部的尚书，是未来成为丞相的人，何必要看他人的脸色，何必要委曲求全？又何必要和这个父亲去虚假客套？因为无法获取任何意义与价值。
他本身就不在意所谓亲情，若是在意就不会在宋家风雨飘摇时还不回来，哪怕有皇权压制，可他就没有一点办法帮衬宋家？宋琦一个字都不信。
他若是在乎亲情，就不会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丢在京城无人看管，任由欺负，而是贴身带走！
难不成南方边境还容不下一个痴傻少年的住所不成？难不成皇帝还强制要求了不成？宋琦可不信！
不在乎亲情的同时，又不会给予宋琦任何帮衬，更加不会给予关怀，那么宋琦又何必客套，用热脸贴冷屁股呢？
至少宋琦目前所知的是，他从不会虚伪客套，更加不会溜须拍马，也不会利用手中权力去做任何事情，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打出来的，是用鲜血和生命博出来的，完全不需要迎合任何人。
所以，他不会给予宋琦任何帮助，那么这份亲情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会得到物质帮助，更不会提供精神价值，要之何用。
而那些亲戚，宋琦更是毫不在意，虽说都在各地任职重要官职，可只要宋琦一句话，全都可以罢官免职！
想要以长辈身份喝令宋琦？想都不要想。
当然，这样做更在像女帝传达一个信息。
虽然宋家人都回来了，但是我依然是我，他们是他们。
宋家自我而起，一分为二，分为两个整体。
因此女帝大可不必在意宋家会做大成为功高盖主之辈。
宋琦要做的，就是宋家活着。
这个宋家只有自己、爷爷、宋小钰，其余人都可以不算数。
或许，这也会是一个壮大宋家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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