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又发话使谢鸣凤上前，命她同谢鸾道歉。
谢鸣凤似被打怕了，泪眼汪汪喊着再也不敢了。
谢老夫人当着和事佬，“念凤丫头年纪小，又有你母亲担保，这次便给凤丫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倘若日后再犯，绝不轻饶！”
前半句话是对谢鸾说的。
后半句则是说与谢鸣凤听的。
谢鸣凤忙道：“孙女儿一时鬼迷了心窍，日后定与姐姐和睦相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饶是谢鸾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老夫人这才发话让谢鸣凤回去，留下谢鸾说了许多话。
大抵就是谢家养了谢鸣凤十二年，纵然不是亲的骨肉，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银子精力也不少。
一句话，谢鸣凤对谢家有价值。
而谢老夫人毫不避讳对谢鸾说这些话，便是把谢鸾当自家人看。
若换个人听了这些话，难保不会感动流泪。
可谢鸾活过一世，岂会听不出谢老夫人的言下之意。
谢鸣凤对谢家有价值，纵使老夫人不喜欢她，最后关头也会护住她。
而她虽是谢家的孩子，谢老夫人护她一两次是出于情分。
倘若日后发现她对谢家并无价值，她便是一颗随时可扔的弃子。
原来如此。
真正的心寒不过如此。
可怜她还天真地以为，上一世祖母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未掺有任何利益，纯粹把她当亲孙女儿。
她早该想到这一层的。
谢老夫人疼她，从来不是无条件的。
好在现在明白也不迟。
谢鸾掩下眸中复杂情绪，乖顺地扮一个好孙女儿的形象。
“孙女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谢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只要祖母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如今听到这话，她心里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谢鸾陪谢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回去。
谢老夫人也不挽留，笑着目送她离开。
周妈妈掩上门回来，“恕老奴多嘴，老夫人原打算多试探大姑娘一段时日，为何又改主意了？”
谢老夫人默不作声，浑浊的眼珠子透着一股锐利。
周妈妈叹道：“大姑娘年纪还小，老夫人对大姑娘说这些话，未免太残忍了些，倘若大姑娘是个心思重的——”说着一顿，大姑娘可不就是个心思重的？
老夫人道：“鸾丫头既回了谢家，便永远是我谢家的孩子，有些道理早些懂，于她并无坏处，但愿我没看走眼。”
从老夫人处出来，苕春忙上前扶谢鸾，笑道：“方才我瞧见二姑娘出来了，便知老夫人替您出气了。”
谢鸾如鲠在喉，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好在苕春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即便是老夫人给她的，上一世老夫人病逝后，苕春仍拼死护她，这一世便足以令她把苕春当自己人了。
“夫人当真是偏心，这回明明是二姑娘的错，夫人还——”
察觉到谢鸾情绪低落，苕春忙收回一句话。
谢鸾抚过腕上的翡翠镯子，自暴自弃地想：
是啊，谢老夫人待她如何不算好的呢？
好歹对她和谢鸣凤一视同仁呢，甚至还偏向她一些。
再抬起头，谢鸾眸光清明了许多。
“苕春，把今日一事传出去，怎么编排都好。”
“另外，谢鸣凤既舍得对自己下狠手，这伤也不必急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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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两日，谢鸣凤脖子上的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而绛雪顶着一脸的伤在她面前转悠，她愈发想起那日的耻辱，恨得日夜难寐。
唯一的慰藉大抵就是许氏还认她这个女儿。
大哥信她无辜，亲自来看过她两次。
而二哥谢衔川因那日被罚了板子，谢栩恨他不争气，伤好后便把他送去书院了。
谢鸣凤只知道，若她还想留在国公府，许氏和谢崇山便是她唯一的靠山。
故而这几日，谢鸣凤不遗余力讨好许氏和谢崇山。
许氏倒是其次。
她与许氏虽是姑侄，眉眼却有几分相似。
谢鸾与许氏虽是母女，浑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丝相像。
这是谢鸣凤最得意的一件事了。
倒是大哥谢崇山，看似稳重，实则内心最是摇摆不定。
她要做的，便是大哥永远偏向她。
这日许氏亲自来看谢鸣凤，见她脖子上的伤久不见好，一问方知这些天谢鸣凤用的都是最差的药。
“你这孩子，就这点不好，什么苦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谢鸣凤眸中涩然：“我本就是许家的孩子，怎配再享府上姑娘的待遇？母亲不赶我走，便是我最好的造化了。”
一句许家的孩子，彻底刺到了许氏。
“又说混账话！即便十二年前我不曾抱你回来，你同母亲一样都姓许，何尝不是血浓于水呢，再说了，当年母亲一眼选中了你，便是咱们母女俩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母亲……”
谢鸣凤再也掩不住泪，一头扑进许氏怀抱，把这几日的委尽数吐了出来。
许氏恨道：“鸾丫头敢逼着他们不给你好药，定然得到了老夫人的默认……亏我生她一场，到头来，自己的女儿竟仗着旁人的势，同我这个母亲叫板！枉我那日还觉得愧对于她——”
说着，许氏从私库中取了银子，着人出府给谢鸣凤买最好的药。
老夫人明着为谢鸾撑腰，许氏便加倍对谢鸣凤好，暗暗同谢老夫人较劲。
可谢鸣凤脖子上的伤好了，府中的流言却止不住。
“听说二姑娘自个往药膏中掺石灰呢，可不是自讨苦吃。”
“我可说，二姑娘原是想陷害大姑娘，哪曾想大姑娘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原先也以为二姑娘性子好，结果出了这事儿，可见都是装的……哎，也不知二姑娘能在咱们府上待多久……”
谢鸣凤无意间听到府中下人嚼舌根，一张脸难看得跟吃了苍蝇似的。
绛雪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冲上去，将那几个小丫头好一顿训斥。
小丫头们低头噤声，只恨自个儿倒霉。
谢鸣凤看清其中一个丫头，正是谢鸾屋里的冬儿。
绛雪打发了丫头们，独命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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