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时,谢书淮带去的小厮,才在一处树根下找到梅瓶。
他好似珍宝紧紧抱在怀中,才拖着毫无生气的身子回到家中。
一人坐在书案后,把梅饼放在往日的角落怔怔出神。
执拗地等到夜深人静时,也没看到有什么异样。
想到道长的警告,忽略掉心头痛得窒息的感觉,想与她说说话。
可看着冰冷的梅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几年来,他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又怕她听不到,默默地陪伴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有时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好似这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只是太过想念她,周围的人也在配合着他演一出戏。
真真假假他也不在意,只要是和林玉禾相关的一切,他都相信。
如今连这些奢望都没有了。
让他心底一直没有结痂的伤口,再次被血淋淋撕开。
往日看着她冰冷的身子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痛不欲生。
后来机缘巧合下,有了梅饼和她的魂魄陪着他度过了那些煎熬顾忌的日子。
如今这一切又要彻底失去。
他想执着地挽留,却不敢。
想到道长说的,她每日都要经受扼喉的痛苦。
谢书淮心如刀绞。
阖眼压下痛楚,暗做了决定。
次日,谢书淮要娶李家姑娘的消息,在谢府上下也传开了。
他也没挑什么黄道吉时,两日后,谢书淮就娶了已经和离的李云萝。
崔氏虽然高兴,却觉得太过仓促。
谢书淮只淡淡一句,“她若觉得委屈,我也可以去找别人。”
李云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洞房花烛夜时,谢书淮在书房一坐又是一夜。
次日就病倒了。
在家足足躺了一个月。
这期间,他不让任何人进他的书房。
除了冯公公亲自来探望时,才进了他的屋子。
那时他人也瘦得不成样子,双眼空洞无神,好似这世间再也没有他可留恋的人或事了。
冯公公知道皇上对谢书淮的器重,担心不已回去禀明此事后。
仁辉帝下令,让宫中的医术了得的御医诊治。
御医好似也束手无策,说是心病所致。
谢大人想要好起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皇上不愿自己身边这么一个出众的才俊,就此陨落。
他亲自来探望鼓励。
却也没什么效果。
陈瑾湛还找了不少民间大夫来看,都收效甚微。
崔氏整日以泪洗面,不知该如何让他振作起来。
直到有一日,趁谢书淮睡着后,她揭开被褥才发现,他的怀中一直抱着一个瓶子。
崔氏吓得直打哆嗦,连连后退,以为儿子中邪了。
又让雷啸去请了白云观的游仙道长来。
道长看谢书淮生无可恋的样子,当即抢过他怀中的梅饼,重重摔在地上。
瓶子瞬间被摔得粉碎。
谢书淮气若游丝从床上连滚带爬,下了床。
把碎片一点一点又捡起来,拼尽力气大吼道:“滚出去。”
道士冷声道:“这瓶子里没有她的一点气息,她已经走了很久了。”
“你为何还不肯放过自己。”
“若还想和她再续前缘,就好好地活下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你二人缘分未尽,还有再续前缘的一天。”
“难道你想要这副样子去找她吗?”
谢书淮抬手摸了摸自己瘦骨嶙峋的脸颊,双眼重燃希望,扶着床榻缓缓起了身,问道:“道长,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再见到她?”
道长神色诚恳道:“老道,从不打诳语。”
“若你这一世你好好活下去,完成你该完成的事情,你二人终有相见之日。”
或许是谢书淮真的把道长的话听了进去,也或许他终是不甘心,想再次见到林玉禾。
他知道林玉禾喜欢看他的脸,若是太过难看,他怕吓到她。
总之道长这一趟没白来,谢书淮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是无论崔氏如何劝说,都不愿与李云萝圆房。
也不想与别的女子亲近。
他一门心思花在公务上。
官是越来越大,对李云萝也算照拂,唯独不愿碰她。
声称若是李云萝愿意改嫁,他会像妹妹一样把她风光大嫁。
李云萝当然不会轻易离开。
她想等着谢书淮回心转意。
她有意接近崔氏,就是为了留在谢书淮身边。
她从小就喜欢谢书淮,两人之前也订过婚。
若不是谢书淮家中遭遇变故,那么现在能陪着谢书淮的就是她了。
她前夫那么对她,她就是想让他看看,离了他,她后半生会更加风光。
她就不信,谢书淮能耐得住寂寞和空虚。
谢书淮除了与她无夫妻之实外,对她还算照顾。
总比所托非人强很多。
可这一等,直到运儿出嫁后,也没等来让谢书淮回心转意。
反而让李云萝忧郁成疾。
身子越来越虚弱。
此时的谢书淮已成为位极人臣的丞相,每日更加忙碌。
有时连府上都无空回来。
倒是给李云萝专门寻了御医照看,用了上好的药材。
有一日他提前回来府上,到李云萝的院子看她。
李云萝紧握着他的手苦求道:“书淮哥哥,你我二人从小就定下了婚事。”
“阴差阳错错过了。”
“云萝求你了,能不能成全云萝,让我们做一回真正的夫妻。”
谢书淮缓缓挣开李玉萝的拉扯,淡声道:“对不住云萝,我与你今生做不了夫妻。”
“我的妻子,只能是她,谁也替代不了。”
“你快些把身子养好吧,我会为你选一门好的婚事。”
看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李云萝终于死心了,她争不过一个死人。
那个叫林玉禾的女人,死了多年了,却能牢牢抓住谢书淮的心。
仁辉十六年,仁辉帝驾崩。
谢书淮辅佐五岁的幼帝登基。
此时他已权倾朝野,依然无欲无求,谨记先皇临终前的嘱托,专心辅佐幼帝。
更加冷心冷情,让人找不出他的软肋来。
为此他在朝堂上的名声也是两边倒,有的说他太过刚正不近乎人情铁石心肠。
也有人夸赞他辅佐幼帝,把朝纲整治得井井有条,外能抵御敌强入侵。
边疆安宁,革新吏治,选拔贤才。
幼帝在他的辅佐下,朝堂上风气清正,国库日益充盈。
幼帝防着他,又崇拜他。
一年后,李云萝不得而治,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她的而立之年。
崔氏既自责又后悔,也大病了一场。
好在运儿为陈家诞下次子的好消息,冲淡了崔氏心中的哀伤。
她的运儿命好,比她舅舅强。
嫁给尧哥儿几年后,为他连生两个哥儿。
家中添丁了,崔氏也高兴。
彻底不再操心自己儿子的事了。
新帝十六岁亲政之时,听说谢相要辞去官职时,才开始心慌起来。
可谢书淮去意已决,无论新皇和朝中群臣如何挽留。
都没能阻止谢书淮回乡的决心。
崔氏不愿看自己儿子一人孤孤单单,也陪着他一起回到红叶村。
这时林玉禾的三个侄子,星姐儿,韵姐儿以及她们的弟弟,也都有了各自的家。
三个孩子知道,他们的姑父是厉害的人物,不仅为他们爹爹和祖母报了仇。
还让她们的恶毒继祖母判了枭首。
他们如今的好日子,都是拜他们的姑父所赐。
看他一回到红叶村,就忙着在他们的姑姑坟前种花草。
三个孩子想帮他,却被谢书淮冷漠拒绝。
年过半百的吴氏,叹道:“你姑父放不下你们姑姑,你们就莫要去打扰他了。”
“让他好好陪着你姑姑吧。”
崔氏回来红叶村两年后,离开了人世。
次月,谢书淮也相继离去。
走时,他为自己换上了一身红衣,手中拿着的还是林玉禾的那支玉簪。
吴氏红着眼眶说道:“他身上的红衣,还是与小妹大婚时穿的那件。”
“是禾禾缝的,盘扣少缝了一个。”
“我记得……”
甄氏呜咽道:“相爷,为何就这么想不开。”
泰和哭道:“少爷心里苦得很,他早就不想活了。”
“他一心想去找少奶奶,让他走吧,”
泰和与雷啸,还有吴氏一大家合力把他葬在了林玉禾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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