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回来了。
清晨的落地窗前，男人坐在餐桌旁，手边一杯咖啡，电脑屏幕还没有熄灭，屏幕是上个季度公司的财务报表，密密麻麻的文字数字令人眼花缭乱，可季泽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漏洞。
他总是无声无息犹如鬼魅般出现，沈令仪刚刚睡醒下楼，站在楼梯拐角处，几乎以为这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更别提，季泽转过头来，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早。”
沈令仪低头看了看时间，其实她今天起得的确算早。
她揉揉眼睛，拢了拢身上的睡袍，缓缓走过去，柔软的拖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分毫声音。
男人早已穿戴整齐，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他端起咖啡，问她：“喝咖啡吗？你喜欢什么风味的豆子。”
语气好像在随意聊天，可沈令仪并没有放松警惕。
她在他对面坐下了，眼角余光看到吴妈匆匆走进了厨房，才慢吞吞回答说：“我不喜欢喝咖啡，我喜欢喝碳酸饮料。”
季泽慢条斯理的将咖啡杯抵到唇前，没有喝，眼睛看着她在笑：“早晨摄入碳水对工作没有好处，我通常喜欢在起床后来一杯手冲黑咖。”
“我知道。”沈令仪端起水灌了一口，她的嗓子有些沙哑：“有钱人都这样。”
“我不是什么有钱人，”季泽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他说：“起码有段时间不是。”
沈令仪似乎听宝珠提起过之前的事情，但只记得宝珠说过有关他学历的事情，当初并没有接触追问下去。
看样子，季泽身上很有故事。
“那你怎么看待你自己？”沈令仪双手交叉抵在下颌，漆黑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过了几秒钟，季泽反问她：“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
他并不想正面交流。
沈令仪顿感无聊，率先转开视线，顺势说道：“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家长。仅此而已。”
季泽承认，沈令仪的第一句话完全是他想听到的。
但是，‘仅此而已’，怎么个‘仅此而已’？
他的目光有些深沉，长久地停留在对面女人的身上，似乎想通过她的表情看出更深的想法。
吴妈将早饭端了上来，是沈令仪最爱的现做现蒸小笼包，猪肉香菇馅，一口爆汤，鲜甜味美。
沈令仪正要开口，吴妈从口袋中掏出一罐可口可乐，放到了餐桌前。
虽然吴妈不赞成早饭喝饮料，可沈令仪强烈要求，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沈令仪不再说话，打开可乐喝了几口，开始享用早餐。
对面的男人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沉吟几秒后忽然开口：“或许你觉得我拥有很多，但其实我并不因为拥有它们感到很快乐。”
很久以来，快乐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
“你工作这么忙，总得图点什么。”沈令仪咬了一口小笼包，然后将小笼包在醋碟里滚了滚，淡淡的醋香飘到桌对面，季泽的眼神落到那被咬出缺口、露出其内鲜美肉馅的小笼包上，继而跟随筷子的弧线上移，最后定格在沈令被浅浅染亮的唇瓣上。
他说：“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坚守和保护的东西。”
“你说的是钱吗？”沈令仪故意说。
“不是。”季泽微微笑了。
沈令仪又夹了一颗小笼包，低头去蘸醋：“宝珠和季骁？”
对面不说话了。看来的确是。
沈令仪吃着小笼包，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其实重要的并不是季泽心中怎么想，而在于世界如何设定他。
如果不是因为宝珠和季骁得罪了女主，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因为弟弟妹妹跟男主成仇。
沈令仪的动作顿住，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在原书中宝珠是什么时候跟沈悠悠碰上的？
是在一场慈善晚宴。
宝珠跟沈悠悠撞了衫。
两人性格天南地北，一个绵里藏针最善伪装，一个脾气暴躁性格直率，宝珠被沈悠悠几句话激起脾性，两人争吵不休，男主华丽出场，英雄救美，这就是沈悠悠和男主的初相识。
至于宝珠，结果是上了第二天的微博热搜，被挂在首页骂了好几天。
可其实，宝珠开始根本就没说什么重话，一切不过是沈悠悠为了吸引男主而刻意引导的一场戏码。
对面的女人安静用餐，不再说话，周边的空气似乎被吸干，季泽感到有些孤寂，但他早就该习惯这种感觉。
……还有一潭死水的生活。
家，公司，两点一线，最初他唯一能感到快乐的来源是公司事业的正向回报、回到家能看到宝珠和季骁的笑脸。数年来都是如此。可最近有人朝他的生活扔了一粒石子，不，应该说推下了一块巨石。
季泽的生活，似乎无声无息之间发生着改变。
宝珠和季骁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生活，事业和学习。季泽经常选择不回家，在公司与数不清的文件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夜晚。
最近，即便工作繁忙到一闭眼就能睡过去的地步，想回家的念头居然依旧挥散不掉。
数次，当季泽回到客厅，墙壁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凌晨。
他变得这么奇怪，到底是想回来见谁？
季泽低下头，敛目抿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冰冷，他的眼神愈加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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