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入土为安。
原先催着嘉和帝立储的人，反而不急了。
似乎，大家都已经知晓。
大局，定了。
可是，嘉和帝自己上心了。
他把六皇子叫去了榻前，交代事情。
六皇子进殿，曹吉在门口迎候。
两个老熟人了。
之前闹腾的小六，没少在嘉和帝面前转悠，自然也没少跟曹吉打交道。
他给了曹吉一个亲近的笑。
曹吉也回以恭敬又不失温度的笑。
在六皇子往里走时，曹吉跟康子相视一瞬，点头。
“儿臣，参见父皇。”
嘉和帝斜靠床上，朝六皇子招招手。
“过来，让我看看。”
六皇子起身，走过去一屁股坐床沿，把手放进嘉和帝大掌里，身子靠前关切的问。
“父皇身子今日怎样？昨夜睡得好不好？今早吃得还好？”
嘉和帝眼下乌青，面色泛白，连头发也略显枯燥凌乱，再不见此前龙威震人的模样，听了六皇子的话，疲惫的脸露出笑意。
“你啊，比曹吉还啰唆。”
六皇子人小鬼大，点点头，“若曹公公是这般，有他在跟前伺候父皇，甚好。”
曹吉腰弯得更低了。
嘉和帝瞥了一眼，眼神平和，没再谈论曹吉。
“别说我了，说说你，可被吓到了？这些天，睡得还好吗？”
“睡得很好，父皇别担心。”
嘉和帝手掌无法用力，只是轻轻握了握六皇子的手。
“面色都没有那么红润了，还骗人？”
六皇子眼眶说红就红，“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是有些害怕的。”
不管是杀四皇子，还是救六皇子，锅都扔给了赵家死士。也许是因为再挖，也挖不到真相，也许是因为没必要挖。
所以贤妃跟六皇子也知道了，原来并不是皇上派人保护了他们。
六皇子是阴差阳错的保了一命。
可这不能细想，但凡一想，就站不住脚。
赵家人，怎么会保护六皇子呢。
按理，他们的目的是杀光所有皇子，才符合此时情境。
但有些事，只能先用这种近乎可笑的理由，封盖。
嘉和帝安慰他：
“别怕，朕现在，已经将永福宫护起来了。”
六皇子想起宫殿外几乎围成圈的侍卫，不敢说自己不相信他们。
他其实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问过皇兄。
他问皇兄，是不是在保护他？
皇兄捶了他的头，说他想太多。
可是，他看到皇兄，悄悄勾嘴角了。
他还不小心听到母妃跟玉珀说，父皇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围了永福宫，如此的不信任她。现如今一看，皇兄才是那个不顾风言风语，不与永福宫生了嫌隙的人。
果然，还是皇兄最好。
所以，一定是皇兄在保护他。
他还问母妃，皇兄在边关立了大功，杀了敌将，夺了城，为什么没有人选三皇兄当太子。
母妃说，也许，人各有志。
他还计划着找时间问问皇兄，有什么志。
……
六皇子在这垂着小脑袋。
嘉和帝以为他在不安，心底再次确定，果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三皇兄，最近忙什么？”
六皇子抬头，有点困惑这个问题，但还是乖乖回答。
“他病兴许是好了，前两天还去陪母妃吃了饭。我听见母妃跟他聊，是否要去听讲学，他说没兴致，还不如练练功夫，窝着吃喝玩乐……”
六皇子说着说着，突然反问一句：“父皇为何不亲自问皇兄，他还说要来多陪陪父皇呢，所以才没空陪我。”
嘉和帝视线从六皇子脸上挪开，看向远处。
“他倒是哪里都挑不出错。不管是对你，对你母妃，还是对我。他此前还要来侍疾，是我把他打发走了，我有太医，要他做什么。还以为他会忙些什么，还真就窝着了。”
六皇子小心翼翼求情，“父皇您别生皇兄的气，母妃说，边关很苦的，他定然是累着了，所以现在疲懒些。待他缓过来就好了。”
“你很喜欢他？”
六皇子丝毫不犹豫，“嗯！”
“跟其他……”嘉和帝本来想问，跟其他几个皇兄比呢，却突然发现，除了三皇兄，只剩下一个五皇兄。
嘉和帝打住，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
“陈寅可有教你为君之道？”
六皇子经典的圆溜溜眼睛一睁，从床沿滑跪下去。
“父皇，陈侍读说人不能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他直言朝堂之上有大臣进言父皇立儿臣为储君，让儿臣务必守心静性。
帝王之道、圣君之理儿臣学与不学，需父皇明示。”
嘉和帝抬手示意他起来，六皇子也不客气，爬起来又没有芥蒂的往床沿坐着了。
嘉和帝看着高兴，“你啊，不错。陈侍读，也不错。”
“我给你们出一道题，题解得好，我便立你为太子。”
六皇子好奇问：“皇兄，还有五皇兄，也有题吗？”
嘉和帝摇头，“没有，只有你。”
六皇子挠头，压力来了。
“那若我题解得不好，怎么办？”
“你想做太子吗？”
六皇子吐出一口气，“事情都有两面性，一半一半。”
嘉和帝震惊于他说出这么大道至简的话，也欣慰于他的心性。
又退了一步。
“罢了，你还小，若题解得不好，朕便替你解了。”
“谢父皇。何题？”
“你若为君，如何用你三皇兄？”
六皇子一脸懵逼，这确实，没考虑过。他，哪有胆子，“用”他的好皇兄，皇兄一不高兴，就凶巴巴的！
嘉和帝只当六皇子年幼，所以这个神色，放轻了音量。
“去吧，去找陈侍读，这期间，不许见你三皇兄。明日这个时间来回话。”
六皇子心底哀嚎，父皇怎么知道他要去找皇兄！
只能叫苦不迭，晕乎乎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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