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炎武有没有被糊弄住，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心理防线已经略有松动。
作为心魔，那自然很会瞅准时机，于是立即开始输出。
心魔：“哦，堂堂‘天人屠夫’，竟是一问三不知的白痴？！”
穆炎武：“只是一些胡说瞎编之语，又有何可信之处？！”
心魔：“你穆炎武向来自称知晓天下事，即便是胡编，也得有个缘由吧？”
“你却从未听说，怕是连胡编都编不出来？”
“我是你的心魔，我知道你内心已有迟疑之意。”
没想到这穆炎武的心魔，还具备抬杠天赋。
趁穆炎武愣住不语，心魔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穆炎武，我且问你。”
“你出生时便天有异象，眉心又自有道纹。”
“生而不凡，悟性极高，一生顺风顺水。”
“不过，这些都是上天的馈赠罢了，和你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把这些按在一头猪的身上，说不定，它也能有你一样的高度！”
“而你，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不愧是穆炎武的心魔，懂得如何针锋相对。
短短几句，直接破甲打出了穆炎武的真伤。
这些话，若是放在市井无赖的身上。
人家厚脸皮一听，嘻嘻哈哈一笑置之。
但是对穆炎武这样的人来说。
否定他存在的意义，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心魔更懂他。
所以穆炎武几欲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瞬间就急了。
心魔随人，穆炎武一暴躁，心魔自然也跟着暴躁。
这儿再也不是刚才那坐而论道般的安静氛围，反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很快，一人一心魔便厮杀了起来。
这会儿，顾羽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估计刚才穆炎武便是如此闲情逸致，看着顾羽和心魔疯狂厮杀。
只不过现在的目标，换成了他自己。
穆炎武和心魔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对拼，谁也拿谁不下。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自己的心魔困住。”
“越强者，心魔也会越发恐怖，呵呵呵呵……”
“更没有想到，我穆炎武要学你的破心魔方法！”
穆炎武狠狠咬着牙，他开始有样学样。
运起劲来猛烈一掌，轰在了自己的胸口。
重伤之下，不由喷出血来。
趁那心魔一滞之时，穆炎武忍痛爆发，击溃了心魔。
意识空间瞬间崩解，两人又重回了洞府当中。
穆炎武嘴角挂着长长的血痕，哈地笑了一声无奈道。
“好好好，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如今你我皆是重伤，闲话少说，动手吧！”
顾羽摇了摇头。
“不，穆炎武，其实你已经输了。”
穆炎武眉头一皱。
“呵，你是在怯战，所以胡说八道吧？！”
“是不是‘天人屠夫’的威名，早吓得你尿裤子了？！”
顾羽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因为你，已经质疑并否定了你本身。”
穆炎武：“这从…从何说起？”
顾羽：“那我问你，你为何时时刻刻想着突破天人境？！”
穆炎武：“哈哈哈，力量无有穷尽，自然是再攀高峰！”
“天地设下的樊笼，又岂能困住我穆炎武？！”
顾羽：“那我再问你，你猎杀天人境时，为何自称继承了天的意志？”
穆炎武：“呵，对付那些蝼蚁，顺便一个名头，便能令他们心胆俱裂了。”
顾羽：“你的心魔说你生而不凡，从小便得天的馈赠。”
“我又再问你，天若只是稍微施舍，便可福佑你一生。”
“这么一个可怕的天，你又岂能轻易突破它的樊笼呢？”
穆炎武眉头一皱，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羽：“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个极致的矛盾体。”
“就连放狠话时，都自说继承天的意志，不敢说凌驾于天之上。”
“如此震慑于天地之威，又如何能突破天地的桎梏呢？”
穆炎武被说得心思烦乱，又想捂着耳朵，又想抱着脑袋。
他的情绪，再次暴戾了起来。
“行了，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穆炎武抬起头，眼中杀气迸现。
“我知道你巧舌如簧！”
“但是，你还没有真正胜过我呢！”
刹那间，穆炎武浑身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
顾羽漂浮而起，宝刀出鞘，落于手中。
他一脸淡然，面对穆炎武那无穷无尽的威压。
两人的意识和威压才一碰撞，洞府的一切，就碎裂炸成了齑粉。
整个岛屿，都宛若地震般嘭嘭嘭差点直跳起来。
海岸的城镇居民们，此时一团团汇聚于在海港边。
他们畏惧地感受着，从大海远处传来的可怕动静。
浓雾中的悬星岛，无数光华闪烁腾跃。
像是天光轰泻，血霞遍布。
就算是厚厚的浓雾，也无法阻挡。
轰隆巨响声不断传来，仿佛有巨力掀起了整个大海的怒涛。
给了民众们一种天之将倾的恐惧感。
众人吓得齐齐跪地祈祷。
“这…这大海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求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
随着一道雪亮的刀芒仿佛撕裂了天穹般，从长空贯穿而出。
那边的动静，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
再回到悬星岛。
便见破碎不堪的岛屿上，穆炎武浑身伤痕。
他扶着被削去一大半的礁石，迷惑问道。
“呵，这便是以杀证道么？”
“眼中除了杀戮，再也不会掺杂其他的渣滓？！”
“难道你就没有片刻，为天地间的东西所困扰么？！”
顾羽还刀入鞘，摩挲着刀柄，反问道。
“困扰，顾某为什么要那些东西困扰？”
“我且问你，天人境为什么会存在？！”
穆炎武扶着石头缓缓坐下，边吐血边道。
“呵，自然是有前人功参造化，修到如此境界。”
“他为天下之先，规划武者各境，并定此境为天人！”
“于是，便有了众人毕生苦修想要抵达的天人境。”
“所以，我才要突破天人，开创境上之境！”
顾羽摇头道。
“不，恐怕你永远也开创不了境上之境。”
穆炎武惨笑道。
“为什么？！”
顾羽道。
“你苦修几百年，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仍是一直停滞于天人境巅峰呢？！”
“万一，你的境界其实早就已突破了呢？”
“只不过是因为，你失去了前人的参照。”
“你根本就无法确定，也没有魄力去定夺，自己是否已经到达了境上之境。”
“你穆炎武是行动上的巨人，却是思想上的矮子。”
“自从你选择承认领受了天的恩惠起，你便已经是臣服于天之下了。”
“一句继承天的意志，哪怕你再不愿承认。”
“但是实际上，你已经成为了天的奴隶。”
“枷锁在身，又岂能真正自在逍遥，卸去天的桎梏？！”
“卸不掉天地的桎梏，你又怎么敢确定，自己真的到达了前无古人的境上之境？！”
穆炎武眼神黯淡，整个人瞬间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失了神，嘴里却一直细声念叨着什么。
“也许，我其实早就突破了天人境？”
“也…也对，毕竟天人境的武者，几乎被我屠鸡宰狗般杀尽！”
“也许，我早就走到了一条从来都没有人走过的路？”
“正是因为没人走过，我竟然分辨不清，那究竟是不是路？！”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炎武疯笑了几声，随即又用求助般的口吻问道。
“只是，难道你从来都不觉得么，自己越是强大，就越被天地镇压着？”
“每次抬头，都会喘不过气来？！”
顾羽飘身于海，踏着海水逐渐远去。
他的声音，却在破碎的悬星岛不断盘旋。
“为什么会喘不过气来？”
“我一怒，则江河浪怒涛起。”
“我一笑，则天地春来花开。”
“我自雍朝来，雍朝诵我名。”
“我离悬星去，悬星留我影。”
“因为我在，这天地间才增添了这么多的色彩。”
“至于天地何在？那又与我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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