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拿着针线的手一顿,一时间竟有些觉得荒谬。
“夫君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员,他如今也才二十四岁不到,这么年轻就做了正四品的官,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
如今却因为这么一点点事情就轻言放弃,若不是不妥,否则她当真要道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夫君不是稚童了,别日日说些孩子气的话,如今老爷子病倒,你若辞官,这晏家可就真倒了。”
自小被人捧着,百依百顺,晏若川以为能在云淮这里讨到安慰,却没想到被她说了一通,一时间有些不高兴。
“你懂什么!你只知日日在家绣花倒弄这个那个,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外面的辛苦和艰难!”
这些日子的压抑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他坐起身来指着云淮。
“你可知他们对我都是讽刺,说我背靠夫人,软弱懦夫,清流党说我蛇鼠两端,那群奸佞则调侃我堕落。”
“我要办什么事都得看他们的脸色,谁都可以来骂我一句,那些言官,日日就像蚊子一样盯着我,只要我出一点错就死咬着不放!每日上朝都参我让我下台。”
越想越气,他抢过云淮的帕子用剪刀剪个稀碎。
“我让你一天绣!”
“成天只知道在家闲着,家里的营生也不操心着,你瞧家里都没有外账进来!早早好赖还照顾着祖父,你呢?你又做了什么?我的苦你也半点不体谅,还让你的婢女说些风凉话,早知如此,当初娶你进门作甚!”
他表情凶狠狰狞,直到把云淮的手帕全部剪成碎片,又气汹汹的将剪刀砸在地上。
不知为何,云淮看着他只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自己这个丈夫不太稳重,倒没想到他会如小孩子一样,遇到事情就这般……不堪一击……
“夫君别忘了一件事,我可没给夫君出主意让夫君你去放人,如今出了事又朝我撒气。”
云淮也不惯着他,“江姑娘照顾祖父,那是她府医的责任,夫君说家里不近外账,可家里那里有一间铺子?大房连带着中公账上所有的铺子都被变卖,如今府里公账搜刮干净也只剩三四千两,前些天公爹又支出去两千两,如今更是捉襟见肘,下月下人们的月例还要发出去五六百两。”
“若去买铺子做营生,前几个月大家都要饿肚子不说,难道其他府上人情往来也就这么断了?”
“还是说这些夫君也不管,我们一家光喝喝风就够了?”
晏若川本就是迁怒,自己也不占理,被云淮这么一怼,整个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气汹汹地摔门而出。
芷妍气得很,“二公子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不去找江早那个狐狸精的气,只把姑娘您当软柿子捏!”
“想什么呢?气都是撒在糟糠之妻身上的,江早那种软玉温香自然是捧着的,公子也不想坏了自己在那蹄子面前的形象。”
姜嬷嬷说着把地上稀碎的手帕捡起来,“可惜这东西了,姑娘绣的这般好。”
“不过姑娘做得对,对公子就不能惯着他,该骂就骂回去,别给他脸!”
云淮轻叹,如今晏家走到这一步,多半也算是完了,若是老爷子还能清醒过来,那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可若不能……
自己的公爹是个花花肠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二伯虽然勤勤恳恳,但却生性懦弱随波逐流,自己的丈夫更是个耳根子软,脾气大本事小的,整一个家只有大哥晏迟还算能担得起架子。
可自己也始终看不清这个人,就拿丈夫放人一事,她觉得只要晏迟想,他都可以阻止他,可他没有,甚至二房这边除了能听见林氏因此急得跳脚之外没有半点动静。
想到这里,云淮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晏家“堕落”,文人不容,奸佞不屑,日后必然举步维艰,可晏家多年中立,她这些日子想破了头都想不到为何萧执要报复晏家,将晏家逼到如此境地。
但直觉却又告诉她,这并不会终了,晏家的麻烦这才刚刚开始,她也得想想法子保全自己才是。
云淮沉着一张脸,姜嬷嬷只当她心情不好,赶忙转移话题。
“姑娘,先前二太太说的二姑娘的婚事您想的怎么样?今日二房里的丫头还来打探呢。”
想到这件事,云淮也有些头疼,倒也不是她不想办,而是她怕说出去人家也不信,便一直拖着,想瞧瞧晏婉容的兴头会不会散些,可如今好像她越想越厉害了。
“罢了,你帮我去和婶婶说一声,说我明日午时过去一趟。”
左右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跟她们说明了好。
……
晚烟阁这边,听说晏若川去找了云淮,江早就坐不住了,这些日子晏若川对她冷淡,几乎都不宿在她这里,让她心里慌乱的紧。
原是让雨清去请晏若川过来,可却没请到,江早也坐不住,起身就去了竹轩。
竹轩是晏若川的书房,下人们也习惯了她的到来,也没有通秉就让她走了进去。
“若川哥哥……”
屋里的晏若川正瞧着面前的文书发呆,猛然被她吓了一跳,一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来做什么!”
他凶得很,眉毛都倒竖着,吓了江早一跳。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用不着你瞧,回去吧!”
瞧见她自己就控制不住的想到那日他她出的那个蠢主意,自己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会信了她,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害了晏家满门!
听着他冰冷的话,江早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好似珍珠一样一连串的掉着。
晏若川看了更烦,也知自己再凶她只会适得其反,耐着性子道:“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江早没有接话,一边抹眼泪一边走了出去,直到走远了,她才抽泣起来。
“肯定是云淮和若川哥哥说了什么,他才会这般凶我的!”
“我和她无冤无仇,她怎的要在若川哥哥面前编排我!”
越想她越委屈,“我们去找夫人评理去!”
说着她便走了,没过多久,云淮就被请到了长枫院,又被宋氏念了一顿。
直到走出来,云淮才揉了揉自己发疼的眉心。
日子一混又是一日,晌午时分,云淮便如约来到了东苑。
林氏早就等着了,这些日子他们一家深居简出,自己也鲜少看见她,如今这么瞧着倒是莫名憔悴了些。
“二婶婶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林氏叹了一声,“还不是操心着着你大哥和你二伯,如今他们的仕途算是毁了,怡儿和容儿的婚事可怎么办啊……”
云淮沉默片刻,看着她,“今日我来也是为了容儿的婚事,她说的那人我查到了,是旭王的独子,曹元修。”
“吧嗒——”
林氏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
旭王世子……
这……
晏婉容就躲在屏风后,听见这话也紧紧捂住了嘴,眼里更是复杂,欣喜激动茫然交织,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林氏回过来,拉住云淮的手。
“淮儿,你说此事能不能成?”
她眼底带着三分迫切,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了一般。
云淮轻叹一声,“婶婶,我觉得此事不妥,旭王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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