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为谁人
“但我们真正要想的，不是‘会做什么’，而是‘能做什么’。”
他拍了拍大衣，戴上帽子，“广场上的那些鸽子，没人来喂食的话，它们就什么都不吃了吗？”
教授拄着拐杖起身的动作惊扰了鸽子，它们拍拍翅膀四散飞走。
“MOW必须重启，只是研究方向要改。”
“比如说？”
他头也不回地应答：
“去太空。”
斯坦福大学物理系的学生每逢周五上午都比其他时候活跃，并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双休日，而是詹姆斯·帕里斯会在这个时候为他们讲课。
他今年33岁，已经当上了正教授，同龄人之中成就比他高的少之又少，学生们也很喜欢听他的课。
“抱歉！我来迟了。”
他一边低头看教案一边走上讲台，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
这对他而言没什么可奇怪的，甚至有些不是这个专业的人都会来，已经习惯了。
“教授，今天讲什么？”
坐在第一排的学生提问道。
大家都知道吴晓波教授讲课从来不看书，想到什么讲什么，讲的还都有用。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Blue Diffraction Theory”（蓝衍射理论）这个名词。“今天要讲的‘蓝衍射理论’，代表着我们理论物理学的一个崭新阶段。在20世纪60年代，科学界曾经有过一场发现之争，但最后经过各大官方文献确认，蓝衍射理论真正的提出者是来自苏联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尤尔津斯基……”
话音突然停了。
他在环顾教室的途中发现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居然出现在最后一排，她与自己目光相会时还挥了挥手。
……阿琳？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师，怎么了吗，你表情突然就凝重起来了，是不是这个理论很难？”
他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搞航天的听着可能会一头雾水。”
这个似是而非的黑色幽默让大家立刻笑了起来。阿琳也在笑，看来那不是幻觉，不然未免太真实了点。
“那么，我们先了解一下它的历史。”
吴晓波说着又在黑板上唰唰写下几个单词，“蓝衍射理论的雏形是1939年德国科学家劳厄的‘X射线衍射’，他认为如果晶体中的原子排列是有规则的，那么晶体可以当作是X射线的三维衍射光栅……”
一直讲到下课以后其他学生都离开，帕里斯才走近阿琳。
她就那样坐在原地等着，似乎对课程本身的内容也没兴趣。
“你为什么突然来了？”
“吴晓波先生，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些事情的。”
“又是外星人？”
“嗯，说来有点话长。我们能换个地方谈吗？”
说着，她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却被帕里斯拉住了。
“有什么事在这说就可以，教室暂时没人用。”
她站在原地思索一会，问道：“那你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把人的意识拷贝，保存到装置里吗？”
吴晓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意识？”
“啊，只是一种概念。就是人脑的那种运行模式，思维之类的……”
“我懂。不过，你是要把谁的意识保存下来？”
“……我自己。”
又是那个外星人吗？吴晓波想，这家伙脑袋里全是疯狂的想法，不知道这回他又是为了什么？
“说来话长，吴晓波先生，但是瓦尔哈拉人想要帮我们，作为代价，我要去他们的星球做帮手，斯雷却说只把我的意识带过去会更好。”
“瓦尔哈拉人来这里了？”
她点点头。
“这，那……”
吴晓波带着局促的表情快步走向讲台，阿琳紧跟着他走了过去，“我能想到的只有扫描你的脑部数据，或者往你大脑中植入纳米装置，然后上传到量子计算机进行同步，可是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根本做不到。”
“我们可以借用瓦尔哈拉的技术，只要有方法就行。”
“阿琳，你真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拿出一支粉笔，在黑板上敲了几下，“我没有专业的脑科学知识，但我也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对你的脑部造成损伤。这不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便宜买卖，它关系着两个文明的生存和发展，还关系到你。”
他将粉笔对准阿琳，“我知道你一直在独自承担一切，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一个能敞开心扉聊天的家伙也有着文明之间的隔阂。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维系我们与瓦尔哈拉人之间的纽带就会完全断裂，我不敢断言他们是否真有帮助人类的心思，但他们并没有一上来就消灭我们，所以解释他们真实目的的责任，自然就压在你的身上了。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人类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可……面对‘天启预言’，我们也一无所知。”
吴晓波转过身去，在黑板上画了个长方形。
“假设这是一个鱼缸，里面有几条鱼。按理说鱼只能看见自己周围的环境，水面上的世界是什么样它们一无所知。然而有一天，养鱼的人把它们捞了出来，它们看到了水面之外无数未知的事物，如果视线往下，还能看到自己待过的那缸水。”
说着，他又在里面画了鱼，“所谓被选中的‘诺查丹玛斯’一族，也许就是这些鱼。他们不一定是思维高到什么程度或者看到了很多东西，但这些人至少有从时间尺度理解这个世界的能力。”
人类——以及宇宙中的其他种族，都只不过是被养在鱼缸里的鱼，而所谓的“天启预言”给了这些鱼一个能看到缸外世界的机会，那个世界实在太大，无论是否真实，能否理解，他们都会深信不疑。
“阿琳，我真的一直都想帮你。我也很好奇‘天启预言’和瓦尔哈拉，这些地球以外的事情，不能让你一个人来面对。”
她听到吴晓波这样说，发自内心地笑了。“谢谢你，但我在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并不孤独。人类是什么，每个人的答案都不相同，而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颗星球上筑成了多彩的文明，这也正是我想要拯救人类的原动力。你说我天真也好，认为明天毫无希望也好，可如果不行动起来，未来是永远不会被改变的。”
吴晓波有时会想，阿琳的觉悟让她显得与这个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现在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瓦尔哈拉人的存在，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感谢阿琳吗？
会怨恨阿琳替他们做了决定吗？
她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无法挽回的决定？
没人知道。也许只有时间知道。
正午的阳光就这么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二人身上。
这不过是人类在地球上经历无数次太阳照射的其中一次，习以为常地享受阳光的他们，将这当成一种理所当然而不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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