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
“对啊老大。”
“晚上我这不是来学校看看我小女友的妹妹么。”
“结果一进校门，就看见你妹在跟人打架，扭成一团，分都分不开。”
石跃说完，又补充道。
“现在老师让叫家长，她打不通你电话，让我帮忙找你。”
石跃说完，连忙挂了电话，发过来一个地址。
正是陈瑜以前上过的高中。
陈瑜是陈淤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在陈淤十八岁以前，两人没什么感情，没怎么见过。
十八岁以后，家里破产，要分钱的时候，才突然冒出来。
那时候陈淤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不仅比自己小，还跟自己同名同音。
他其实不太爱管这个妹妹。
对他来说，一个十八岁以后突然冒出的陌生人，跟路边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所以一开始，他是不喜欢的。
甚至有点儿讨厌。
陈瑜被接到家里来的时候，他正在备战高考，却因为特殊原因不想住校。
所以每天都习惯性的窝在书房的沙发上，不是在看书写卷子，就是在瞎写编程。
他很少去客厅。
唯一一次见陈瑜还是她第一天来的那个晚上。
他要进书房，被陈子健呵斥住。
“你妹妹第一天来，就躲起来像什么样子。”
“坐下吃饭。”
陈子健脾气大，对谁都像对待下属。
陈淤冷笑一声，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垂在身侧，看了眼对面桌上小心翼翼坐着的女生。
女生十一二岁，梳着精致的编发，打扮的像小公主，眼神却怯生生的。
对上他打量的眼神，她费力的抿了抿唇，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你们爱吃就自己吃。”
“我对认妹妹没兴趣。”
他说的直白、
丝毫不掩饰自己少年的脾气。
陈子健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旁边，一直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的母亲却淡淡的敲了敲碗筷，让他坐下。
“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以后要相互熟悉。”
“你也多照顾照顾小瑜。”
她说完，拉了陈淤一把。
看在他妈的份上，陈淤坐下来，跟这个叫陈瑜的妹妹勉强吃了顿饭。
之后两人虽然住在同一栋楼，却毫无交集。
陈淤很少回家。
回家以后也通常会避开她。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靠在阳台上听歌的时候，阳台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
陈瑜拿着一颗醒酒药和一杯热水蹑手蹑脚的放在旁边的桌上。
可能知道他没有彻底醉，也知道他闭着眼只是不想看见自己。
陈瑜放好水杯和醒酒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爸快要回来了。”
“我不想你们吵架。”
“这是我帮你买的醒酒药，如果你睡醒，就吃了吧。”
那段时间，陈淤跟家里的矛盾几乎到达了顶峰。
任何一个微小的矛盾都会引发一场世界大战。
陈淤听见了，没吭声。
陈瑜尴尬的停顿了一会儿，也走了。
从那儿以后，每次陈淤在书房看书或者熬夜的时候，桌上都会多一盘莫名其妙的水果切盼或者味道极为奇怪的米粥。
他有一次真的觉得特别不耐烦。
让她端出去。
“你要是想在我们家做保姆，可以现在就辍学告诉陈子健，省的他还要请保姆。”
陈淤刻薄起来是真的刻薄。
陈瑜被说的眼眶通红，毕竟是个女生，自己想融入这个家庭的努力被这么羞辱，谁都受不了。
但陈瑜也只是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就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从那天开始，陈淤和陈瑜就没再见过。
大学以后，他回家的时间很少，陈瑜也住校，两人都没再过问过彼此的消息，快要变成陌生人。
所以当石跃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淤有一瞬间没想起来。
现在，他看着石跃发来的短信，其实也没想去管。
石跃却说，“这次真的挺严重的老大。”
“你看，血。”
石跃拍照发来一张陈瑜脸上血迹斑斑的照片。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校服，眼神倔强，垂着手静静站在办公室里，像是刚被从操场拎回去。
浑身上下都是泥土。
陈淤朝对面的门店看了一眼。
本来以为自己赶在林瓷买完之前能回来，所以才想了想，对石跃说，“等着。”
他扔下正在挑选的内衣，转身就朝门口走了过去。
——
陈淤到学校的时候，石跃已经等在学校门口。
看到他，石跃一激动，连忙跑了过来。
“老大你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管了。”
“要是你不管了，人家另外一个家长说，就要送到派出所去。”
“反正16岁也能负点责任了。”
这两句是那位家长的原话。
听的石跃心里咯噔一下。
陈淤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边往上走边问石跃，“到底发生什么了。”
“弄清楚了没有？”
石跃摇摇头，“没有。”
“你妹她——”
看到陈淤扫过来的眼神，他又识趣的改口。
“不是，陈瑜。”
“陈瑜她被拎回去以后什么都不说，老师怎么问都不吭声，另外一个女生也是。”
“除了哭就是哭，哭的我都头疼了。”
石跃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看到陈淤，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也从此坚定了他坚决不要孩子的心思。
而这头，陈淤上楼以后，敲开办公室的门。
听到声音，里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
“请进。”
是陈瑜的班主任。
此时，四四方方的办公室里，休息区的沙发上，正坐着陈瑜人到中年的班主任跟对方学生的家长。
陈瑜的班主任是一个中年男人。
陈淤有点儿眼熟。
视线扫过角落。看到被罚站的两个女生，一边一个正靠墙站着。
陈瑜抿着唇，一脸倔强的站在角落里，头发染的乱七八糟，脸上画着不成熟的妆，此时被血迹模糊成一片。
看到他，陈瑜倔强的神色微微一怔。
但很快就转过头，不再看她。
“你好，你是陈瑜的？”
看到他，班主任也觉得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要紧。
连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陈淤点点头，“我是她哥。”
“哦，好好好。”
“父母不在哥哥过来也是好的。”
“那你快坐，李妍妍的父母也等了很久了。我们一起来解决与一下这件事儿，也让两个女生好好交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很好说话。
头发都被这帮学生愁白了。
可刚才问了一圈，没有一个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就闹成一团，都是八卦探讨操场上发生的热闹。
班主任看了一眼墙角一个不吭声，一个正在哭的女生，考虑到两人都是自尊心最强的年纪，分别把陈淤跟那对父母叫到门外，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他们各自跟自己的孩子聊聊。
“对待亲近的人小孩儿防备心理更低，也更容易说实话。”
“等把事情弄明白之后，再讨论怎么惩罚不迟。”
“你们看呢？”
班主任询问三人的意见。
陈淤没有意见。
李妍妍的父母商量了片刻，也勉强同意了。
很快，李妍妍就被父母连拉带拽的拉到外面。
班主任关门出去，房间里只剩陈淤和角落里已经长高不少的陈瑜，两人一前一后站着。
陈瑜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陈淤等了一会儿。
耐着性子玩了会儿手机，直到角落里的女生脚站麻了，有些站不住的时候，才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脚底生根了？”
“还是不想跟我说话？”
陈淤目光平静的看过去。
陈瑜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还是不说话。
这个年纪，像极了他以前在外面闯祸，回家百般无所谓的样子。
陈淤忽然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给她。
“把脸上的血擦擦。”
“不想说就别说了。”
“我去看看你同学怎么说。”
“到时候该赔钱就赔钱，该道歉就道歉。”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
刚迈开脚步，就听到身后一直不愿意开口的女生终于被他激的开了口。
“不用你赔钱。”
“我没有错！”
陈淤转身回头。
陈瑜撕开那包纸巾，把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掉，咬着牙，像是隐忍，又像是在考虑。
陈淤也不着急。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既然我来了，就会等事情解决了再走。”
“也不用担心我公报私仇，我没那个兴趣。”
他还以为陈瑜是怕他故意合着对方诬陷她。
没想到陈瑜却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他，很认真的辩解。
“我没有。”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总不想我白来一趟，再看着别人诬陷你，你要不是个傻子，就直说。”
“别拐弯抹角白墨迹。”
陈瑜看着他，把血擦干，脸上的伤口被刺激的倒吸了口凉气，可不知道是陈淤的这番话刺激到了她还是为别的什么，她总算不再沉默，把刚才操场上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
简单来说，就四个字。
为情打架。
陈淤上高中的时候只觉得这种事儿忒幼稚。
有种古代围栏里斗鸡的感觉，你在里面斗的死去活来，外面一圈全是看猴戏的。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两个女生为了这种事儿打的头破血流。
陈淤皱眉，好半天才确认，“你确定？”
“确定。”
陈瑜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看她的样子，这几年早恋肯定没少谈。
但陈淤怎么也想不通，高中毛都没长齐的男生有什么好争的。
他问的好奇。
也带着一种旁观者的高高在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种态度刺激到了，原本还算冷静的女生却忽然眼泪摩挲的冲他道，“因为他能给我关心，能给我爱。”
“除了他，你们谁能吗？”
“既然这样，我为了保住这份关系和爱打架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而且惹事的又不是我，你凭什么这么糟蹋我们的感情？”
陈瑜突然失控。
甚至像是失控的歇斯底里。
可陈淤却忽然抓住一个微妙的重点。
“你说没人关心你。”
“陈子健呢？”
“他不是把你带走了么？”
陈瑜嗤笑一声，好半天才捂着眼睛嘲讽道。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爸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从离婚带走陈瑜，去跟她妈一起生活开始，家里就变得鸡飞狗跳。
“养小三，出轨，私生子，除了重复还是重复，无聊透了。”
面前的女生小小年纪，眼睛里怯生生的希望却已经没了，只剩下被鸡飞狗跳的生活折磨后的倔强和平静。
除了刚才提到那个男生的时候情绪激动以外，其他人好像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一样，变得格外的，满不在乎。
与当初饭桌上看见的姑娘好像完全是两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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