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的声音着实大了一些，先前没听到莫云说的话的人此时也全都知晓了这件事。
莫老爷子嘴斜眼歪，听到这话硬是打直了背脊坐了起来。
莫老太太先是一惊，随后上前去扶莫老爷子。
“老头子，李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紧紧抓着莫老爷子的胳膊，疼的莫老爷子回过神来，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枯瘦的莫老太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只胳膊兜住莫老爷子，双目紧瞪，“老头子，你说话啊，李大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云儿当真不是我们的孩子？”
莫老爷子嘴角抽搐，牙齿紧闭，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不是我的儿，他怎么会不是我的儿，他明明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明明就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生下了他，你把他抱到我的怀里，我抱过他，亲过他，怎会不是我的儿，怎会不是……”
莫老太太褶皱的眉头拧在一起，忽的抽出胳膊来。
莫老爷子“嘭”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疼的他龇牙咧嘴，奈何嘴眼不协调，全都挤在了一起，扭曲狰狞。
莫老太太顾不上那么多，嘴里念叨有词，忽的站起身来奔着莫云家跑了过去。
莫云正在杀鸡拔毛，烧开的热水有些烫手，他的双手烫的通红，面上却不改颜色。
莫老太太冲到他面前，将他拉起，双手紧紧擒着莫云的双手，双目盯着他的脸仔细瞧看。
鼻子，眼睛，脸颊，耳朵……
“不像，不像，真的不像，不，眼睛像，眼睛像老头子，怎么就不是我儿，眼睛像，他就是我的儿……”
莫云低头，目光淡淡，嘴角向上勾了勾，轻声道：“像与不像又有多大干系？就算我真是你的儿，也不见你心中有几分多心疼于我。”
说话间，他的视线移到了自己通红的双手之上。
“哎呀！”莫老太太松开他的手，“怎么会这么红，怎么……”
莫云嘴角含笑，将手背在身后，“无事。”
莫老太太神色松弛下来，“没事就好，儿啊，你那句话是吓唬你李大娘的对不对？你说的都是假的，你和你爹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我俩的孩子。”
她的心提着，期望的目光好似只等莫云一个肯定。
莫云蹲下身去继续拔毛，“我是不是，娘只管回去问莫大壮即可。”
“你这孩子，他是你爹，你怎可直呼他的名字……”
“娘！”莫云厉声打断她的话，“我叫您娘，不过是惦念这些年您对我的好，至于那个男人，与我只有仇，并无情，还请以后不要再说他为我父，他，不配！”
莫老太太心中建起的土墙分崩离析，她腿一软，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好在阮新柔从帐篷内出来，将其扶住。
“您当心。”
莫老太太泪流满面，又抓住阮新柔的胳膊，“老大媳妇，这都是假的，是与不是？”
阮新柔松开她，“是与不是并不是我说了不是便不是的，到底是不是你还是回去问那个人吧。”
说完，她的目光落到莫云身上，一眼便瞧见其烫的通红的双手。
她紧走几步蹲下，皱着眉头，呵斥道：“别拔了。”
莫云一愣，瞧着她的怒容乖乖将手中的山鸡放下。
“娘子……”
阮新柔站起身来，冷哼一声，转身便往帐篷走去，行至帐篷门前，回头凶巴巴的喊了一句，“还不进来上药，等着双手坏掉？”
莫云笑着起身，快速向她走去，可因走的急了，瘸着的腿便有些颠。
莫老太太盯着他的腿，脑中猛地响起莫老爷子的话。
“治什么治，治好了好去考取功名？他若是考上了，以后还能抄书养家？你这婆子，死心眼。”
“当家的，云儿苦读这么多年，又为家中赚了这么多银子，你这么做会毁了他，不行，不能这么干……”
“你给我放手！你这个蠢妇，只管听我的就是……”
“娘，救救我，你快救救我……我，我伤了人，他从我要二十两，否则就要报官，娘，银子，快给我拿银子。”
“老二，你怎么会伤了人，你……”
“娘，别再啰嗦了，没有银子他就要报官，我不想坐牢，娘，我不想坐牢，爹，我求求你，快给我拿银子吧，我求求你。”
“给他！”
“当家的，这银子是要给老大治腿的啊！”
“给他！听没听见！给他。”
“谢谢爹，谢谢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二老的，一定……”
莫老太太闭上眼，双泪流两行。
是她不好，是她偏心，是她让老大寒了心，所以现在才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莫老太太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帐篷内，阮新柔正在给莫云用烫伤膏。
“娘子，这药里可是用了龙脑？”
“龙脑？”
“没错，龙脑又俗称冰片，用于药中会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阮新柔仔细查看烫伤膏成分，还真在其中找到了冰片二字，“没错，是龙脑，里面还加了一些薄荷。”
莫云盯着那药膏，叹道：“龙脑极其昂贵，唯有宫中贵人辅以香料，熏香护颜，没想到你的家乡竟以它用来入药，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阮新柔为他涂好了烫伤膏，“是不是想说当真奢侈？”
她站起身来，把烫伤膏收起来，笑着道：“这种膏药在我们家乡人人都能买的起，所以，你说的昂贵，我还真不知道。”
她想起前世末世爆发之前的繁华，心里无比怀念。
莫云向往的看向阮新柔，“你的家乡……很是美好。”
阮新柔没有接话，并不想多说，转身瞪着他，“为了确认她是不是在乎你，便把自己的手折腾成这样，当真值得？”
莫云垂眸，嘴角的笑凄苦无比，“谈不上值得，不过是不想以后自己心软罢了。”
阮新柔叹了一声气，“算了，你的手你自己做主，不过，以后最好不要再这样，我会……”
莫云抬眸，里面星光闪烁。
阮新柔被他瞧看的不好意思，转过头继续道，“我会生气的，瞧瞧，你的手坏了，谁来收拾鸡？哼。”
她虽凶巴巴的念叨，只那脸颊通红。
莫云瞧见，笑着问，“当真只有生气？”
“不，不然呢？自然全是生气，没有心疼。”
说完这话，她下意识去瞅莫云的神情，想从他的脸上瞧出因她那句没有心疼的不打自招而欣喜。
可没有。
他神色如常，并无变化。
所以，他对她并无感觉。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微恼，这一回当真气哼哼的出了帐篷来到盆旁，抓起山鸡用力的去扯那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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