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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联合调查组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通过取样化验分析,在“放牛娃”乳制品厂并没有检查出任何存在“回收奶”的问题。虽然在幼儿园提取的牛奶包装袋上,确实印着“放牛娃”的商标,但是这种简易的印刷包装袋实在是太容易假冒了。因此,就连专家也无法确定,这批有毒奶到底出自何方。
“放牛娃”是本市的重点乳业品牌,又是质量信得过企业,制造有毒奶的嫌疑本来就小,现在又没有调查出确凿的证据,自然便不会轻易去动他们。
“放牛娃”没有查出问题,不仅“放牛娃”的人松了一口气,就连联合调查组的成员们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毕竟,“放牛娃”在本地是个有一定影响力的牛奶品牌,如果出现了这么严重的质量问题,引发了这么恶劣的集体中毒事件,那对本市经济形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可就有些太大了。
现在,“放牛娃”的嫌疑被基本澄清了,如此一来,胡国君便成了惟一的怀疑对象。孩子们喝的那些“放牛娃”牛奶,到底是从哪儿进的货,到底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现在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最清楚。
于是,公安机关加紧了对胡国君的审讯,在审讯中,胡国君始终供述,他送进幼儿园的袋装奶是到“放牛娃”乳制品厂的正规奶站里批发的,并不是从非法渠道购进的假冒伪劣产品。
但是,当公安机关要胡国君提供相关证据,比如发票啦、帐单啦之类的东西时,胡国君却表示,他以前去批发奶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去要那些东西,人家也从来不给,并且还没有其它旁证可以证明这一点。
除了没证据之外,胡国君最让警员们感到可疑的,还有这么一点,那就是:这个老实巴交的人在一次审讯中竟然泪流满面地说了一句:“是我害死了那些娃呀!”
胡国君说这句话的时候,敏感的预审科警员们马上就生出了联想,胡国君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呢?是不是他肚子里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他进这批奶的时候,事先就知道这批奶有毒呢?要不然,他怎么会说是他害死了那些孩子呢?
于是,警员们便进一步加大了审讯力度。审讯人员分成三班,二十四小时车**战式儿的审讯。搞的胡大叔连着几天不能睡觉休息,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事实上,这些警员过于敏感了。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胡国君之所以会说“是我害死了那些娃呀!”,仅仅是出于一个老实人的内疚与不安,绝对不会是警员们凭空想像的“另有秘密”。
可怜的胡大叔,只因为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一下便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连续几天的人海战术、疲劳轰炸,终于把胡国君给打垮了,心理防线彻底塌陷。到了最后,只会一个劲儿苦声哀求:“求求你们了,让我睡一会儿吧!你们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只要让我睡一会儿就行呀!”
“那好,想睡觉好办,”警员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几个问题,我们就让你睡。”
“好,你们问,我说,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胡大叔有气无力地说。
“你进这些奶的时候,是不是知道这些奶是假冒伪劣的?”警员问。
“是。”胡大叔说。
“那么这些奶是从哪儿进的呢?”警员问。
“呃从从一个小贩儿手里进的。”胡大叔说。
“你以前不是一直坚持说是从正规奶站进的吗?现在怎么又改口了呢?”警员问。
“呃以前我说瞎话儿了。”胡大叔一脸痛苦地说。
“那好,我再问你,那个小贩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警员问。
“他叫吕青山,住在哪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望海街食品批发市场有个摊位。”胡大叔说。
拿到这个消息后,警员们如获至宝。马上派人去了望海街食品批发市场,将那个叫吕青山的小商贩带回了警局。
然而,将吕青山带回警局一审讯才发现,这个吕青山根本就没有批发过什么牛奶,他是一个批发豆油的。他跟胡国君倒是有过生意上的交往,胡国君经常到他这里来买豆油。
事实查明,原来是一场闹剧。
警员们气坏了,再次把睡梦中的胡国君给拉出来审讯,问他为什么说谎。
胡大叔挂着一脸苦相,说:“我想睡觉,可是我讲真话你们不让我睡,我就只好编个瞎话儿喽!”
胡大叔这话一说,弄得警员们哭笑不得。审讯进行到这里时,警员们也已经基本无招可使了,他们渐渐开始相信,胡国君先前并没有说谎,他的那些“放牛娃”牛奶,也许真的是从厂家的正规奶站里批发的。
然而,就在警员们准备结束调查之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叫黄天明的养牛专业户。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村男人,以前买过假药、聚众参加过赌博,有过不少前科和案底。这个黄天明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交待那些有毒奶是他生产的,并且冒充“放牛娃”的名义,卖给了胡国君。
事情到了这里,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警方在黄天明家里搜出了大量假冒“放牛娃”的包装袋,并且还找到了他与胡国君交易时留下的帐单。只不过,帐单上只有黄天明一个人的笔迹,并没有胡国君的笔迹,所以在法律上的证明力并不算太强。
但是不管怎么说,黄天明的突然自首,还是让警方大喜过望,一切似乎全都水落石出了。下一步便可以将侦察结果移交给检察院了。虽然胡国君始终不肯承认他跟黄天明有过交易,甚至还表示根本就不认识黄天明。但是无所谓,新的法律规定,检察机关即便在“零口供”的情况下,也可以对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
一切的是非曲直,看来只有到了法院以后,才能见分晓。
我不得不佩服宋厂长的能量,我不得不更加相信“这是一座物欲横流的城市”这句话。只要有钱,似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这些天来,关于“放牛娃”的一切信息,我全都特别关注。从联合调查组得出化验结果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当时,电话是卫生局的周处长给我打来的,她还念念不忘答应过赵主任的事儿,给我传递“独家消息”。
周处长在电话里说:“小柳,今天又有消息了,联合调查组前两天去‘放牛娃’乳制品厂取样儿检查,结果发现该厂并不存在‘回收奶’迹象。现在,我们调查组的初步意见是,怀疑有人在假冒‘放牛娃’,孩子们喝的那些有毒奶极有可能是通过非法渠道,流入市场的。”
在电话里听到周处长的这番话,我当时便激动的差点儿跳起来,就连双手也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是吗?”我尽量压制着内心的兴奋,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异常来,说,“这么说‘放牛娃’的嫌疑被完全排除了吧?”
“也不能这么肯定,”周处长似乎是略微思考了一下,才说,“只能说是我们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但是能不能彻底排除‘放牛娃’的嫌疑,最终还要看司法部门的调查结果。”
“哦,是这样呀!”
“对的,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采访的了?这个消息如果你想发,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相关的情况,比如我们这个专家组的组成结构啦、化验的过程啦等等。”周处长热心地说。
“哦,这个这个暂时不用了,我想等再有什么新消息了,一块儿写。”我说。
“那好吧,就这样,再有什么新消息时,我再给你打电话。”周处长爽快地说。
“谢谢你处长,你真是太关照我们了,哪天我去看您去。”我客气着说。
“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我跟你们赵主任那关系,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帮他办这点小事儿,用不着谢。”周处长笑着说。
挂断周处长的电话,我兴奋了好一阵子。不过,兴奋劲儿过后,我不由又生出一丝羞愧感来。如果“放牛娃”被排除了嫌疑,那胡大叔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唉,做人,怎么这么难呢?
几天之后,我又从公安局小李那里打听来消息,知道了事情又有新变化,突然冒出个顶包扛罪的黄天明来。
现在,事情一天一天在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着,我的一颗心,终于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惶惶如丧家之犬了。但是,要说高兴,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始终盘旋在我心头。
人不为己,天诛之、地灭之。但是,当你做人做到毫无原则地只为自己着想时,便会陷入一个道德的黑洞里。茫然、空虚、焦躁、甚至是憎恶自己等等,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几乎要将我彻底掩埋。
唉,胡大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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