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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生局里,我见到了周处长。
她比我想像中的要年轻许多,可是一打听,却跟我们赵主任是高中同学。我们赵主任到底多大年龄,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但是从赵主任那一脸苦大仇深的皱褶上看,少说也有五十多了吧!
但是眼前这位周处长却绝对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看模样也就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人。
“您真跟我们赵主任是同学吗?”我有些怀疑。
“那还有假吗,不仅是同学,并且还是老对儿呢,上高中时我们坐一张桌儿。”周处长笑着说。
“您可比我们赵主任显得年轻多了,怎么看,我都不敢相信你们竟然是同学。”嘿嘿,说这话时,我是有意轻轻地捧了她一把。
果然,周处长笑的很开心,说:“老赵这人心事重,特别是干记者这些年,整天想事儿,所以显老,我们其实是同岁。”
能够看的出,这们周处长跟我们赵主任的关系相当不错,所以她当场便答应了给我们独家新闻。看着周处长这么爽快的样子,我在心里暗想,她怎么这么够意思呢?莫非莫非年轻时她跟我们赵主任嘿嘿
说实话,刚去卫生局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毕竟昨天的报道一出来,社会的反响正如我跟赵主任所料,大家把矛头全都指向了医院和幼儿园。今天一大早,报社的热线电话响个不停,来电话的大多都是谴责医院和幼儿园的。并且,还有不少读者暴料,将这两个单位的一些内幕性信息提供给了我们。
但是,当我开始独家专访周处长,当说出化验结果的时候,我的那份好心情一下便分到爪哇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五雷轰顶、万念俱灰、粉身碎骨的感觉。
周处长介绍说,导致这次小朋友集体中毒事件发生的罪魁祸首是小朋友们喝的牛奶,“放牛娃”牌袋装奶。化验报告显示,这是一批受了严重污染、里面含十多种对人体有害的细菌、并且细菌数量高度超标的有毒奶。
坐在周处长对面的沙发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有一种要虚脱的眩晕感。
“你没事儿吧柳记者?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周处长关心地说。
“没没事,昨天晚上加班,可能是累的吧。”我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周处长的办公室的,我神色木然,精神恍忽的走出了卫生局大楼。大楼外,报社的司机在使劲的按喇叭,提示我上车。但是我却没有理他,而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放牛娃”制奶厂宋厂长的电话。
“你他怎么搞的?”一听到电话那边响起宋厂长的声音,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骂着说:“上回你是怎么给我表态的,我答应不曝光你们厂,你不也当场答应,以后再也不做回收奶了吗?”
“我们是没做呀?从那回咱们谈完之后,我们真的再也没做过,柳记者千万别轻信别人的谣言。”宋厂长还在跟我装。
“操,你还装什么装?”我说:“你已经惹出大乱子了,还装个屁呀?我可告诉你,这一次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出什么事儿了呀?”宋厂长听我语气不善,不由也有些慌神了。
“环山路幼儿园六十多个孩子,昨天喝了你们的狗屁牛奶,全部食物中毒送进了医院,其中一个孩子抢救无效,已经死了,这个责任,你担的起吗?”我怒气冲冲地说。
“是吗?怎么会有这种事?”宋厂长的声音也变的有些不自然起来,说:“那些孩子,是不是吃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见得就是我们牛奶的事儿吧?”
“化验结果都出来了,你抵赖还有个屁用。”我说。
“柳记者,拜托你给想想办法,别让媒体参预进来,这事就好办,卫生局那边我来跑,这事就拜托”
“你还跑个屁?”我打断宋厂长的话说:“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并且这事儿不是一家两家媒体在关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都别想捂住、盖住,你就等着坐牢吧。”我说。
“柳记者,说话可别这么绝,”宋厂长语气突然一变,冷冷地说:“咱们可是一根绳上拴俩蚂蚱,我要是出事儿了,你也别想好。”
“操,你还威胁起我来了?”我色厉内荏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最不怕的是什么?我最不怕别人的威胁。”
“你觉得我是在威胁你吗?我有必要威胁你吗?”宋厂长不阴不阳地说,“这次我要是栽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大不了到了法院,我头上再加一项贿赂记者的罪名,数罪并罚呗!你想我能让你轻松吗?”
我顾时无语了。
“所以说,咱们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谁也跑不了,谁也蹦不了。”宋厂长知道前边的威胁起了效果,所以低下说话的声音便变的柔和了一些,说,“媒体那边我不太熟,柳记者是圈里人,至于怎么想办法把媒体摆平,那是你的事,其它的我来操作。只要咱们配合的好,难关嘛,我相信还是可以渡过的。”
“你丫别这么自信好不好,有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你家的呀?”我气鼓鼓地说。
“哈,柳记者,说这些小孩子的赌气话有什么用?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通风报信,让我有时间去应对这件事,”宋厂长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有什么最新消息,你一定要记得提前来电话通知我,这件事要是能摆平,对你我都有好处,若是惹出了什么麻烦,后果怎么样,柳记者想必也心知肚明。”
宋厂长这番话一说,我马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没了精神。我不愿承认,自己给宋厂长打电话是为了提前给他通风报信,我更愿让自己相信,我这是在向他兴师问罪。
可是,我究竟为何要打这个电话,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即使能欺骗得了别人,又怎么能欺骗得了自己呢?更何况,我连别人都欺骗不了,宋厂长不就一语便点破了我的真实意图吗?
我有些疲惫不堪,两条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傻傻地站在卫生局门前,脑海里一片茫然失措的空白。
“房子,装修的多漂亮的房子呀!”晚上下班回到家,我没有去做饭,而是呆呆的坐在客厅里,喃喃自语。
“你怎么了呀大民?”叶青看出了我的异常,凑过来问。
“你看我们的房子,装修的多漂亮啊!”我没有理会叶青,而是举目环顾四周,喃喃的说:“可惜呀,我就要死在这栋房子手里了,我才住了它三个月,三个月呀,它就想要我的命。”
“你疯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你。”叶青被吓着了。
“我没有胡说,”收回游离的目光,注视着叶青,我苦笑着说:“我可能要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叶青不明就里。
“昨天幼儿园发生的那起食物中毒事件,是由‘放牛娃’引起的,”我的声音有些空洞无力:“为了买这套房子,我跟陈化宾收过他们的钱,现在,他们出了事,就让我替他们想办法摆平,否则,就把我也揭发出来。”
“那该怎么办?”叶青有些乱了方寸。
“不知道。”我摇头苦笑。
“要不,实在不行,你先出去躲几天吧!看看风头再说。”叶青说。
“躲哪儿去呀?”我闭着眼,无力地说。
“要不要不先回老家,不行,不行,老家不行,对了,去朱文静家躲几天怎么样?”叶青说。
“他们不敢收留我的,我要是真出了事儿,他们就是窝藏包庇犯,咱跟他们夫妻的交情,还没有深厚到那种程度。”我说。
“傻吧你,别告诉他们夫妻实情不就得了?就说去沈阳出差办事,顺便在他们家里住两天,这总可以吧!”叶青说。
“不着急,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我意兴索然地说。
夜色苍莽,窗外的山坡像一块黑色帷幕,缓缓拉上,将我的视线阻挡了回来。
“就按我说的办吧大民,明天一早你就动身,晚了,别别出什么意外。”躺在床上,叶青还掂记着让我去朱文静家躲避一阵子的事。
我没有说话,沉默中,我把手轻轻滑到了叶青隆起的腹部上。
叶青的腹部很温暖,衬托的我的掌心越发显得冰凉。
“老天如果可怜我们,就让我们生个女儿吧!”我喃喃自语地说。
叶青怔怔的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当个男人,太累了。”我依然喃喃自语地说。
那一夜,我们失眠了。屋里闭着灯,黑漆漆一片,我们彼此都不再说话,但是我们却都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睡着。
我一直呆呆注视着房顶上的吊灯,吊灯是白色的,在四周全是黑漆漆的房间里,它是我惟一能够辩认出来的物体。
天色快要放亮的时候,我听到叶青开始小声抽泣。我木然地躺在床上,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说什么才好。于是,便索性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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