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新宋 > 第十一节 天下才俊

?定理之一:每个时代都会有不被发现的才学之士——《崔论人材》佚名氏

  

  虽然文彦博的去职是在意料之中,而且文彦博和石越关系并不好,但是他的去职无疑给所有新党的反对者们兔死狐悲的伤感而李丁文则要感叹朝廷中少了一个制衡王安石的重要力量,并为此伤神不已但也有高兴的人,权知开封府陈绎就是其中之一,少了文彦博,朝中就没有人会追究军器监案,而王韶的大捷又让报纸们把注意力全部转移了,真是难得的安心日子于是便连小浦头田烈武也因为陈大人不再关心军器监案而变得轻松起来老是幻想着去西北建功立业的田烈武这几日天天都要在一家叫会仙楼的酒楼听报博士读报,以了解前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消急当然,对家里老头子的解释是“也顺便知道一下我叔的情况”

  

  三份报纸中,崔西京评论》大文了,田烈武听不大筐,就连报博士解说的时候也不一定说得清楚,而崔新义报》很多话明显是放屁一一新法有那么好吗?田烈武深表怀疑,当然他不敢说出来,只是心里不信罢了不过他还是很爱听崔新义报》,因为他和很多人的观点一样,崔新义报》是朝廷办的,状元爷主笔,那说的话,可信。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崔沛京新闻》,崔沛京新闻》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而且还有“广告”,那报博士有时是连着广告也一起读出来的,会仙楼旁边的“李家老字号”,就在崔沛京新闻》上打了广告,连着那些伙计都神气,整天拿着张报纸对客人说:“我们这是报纸上登了的‘不过对于崔沛京新闻》上的什么以民为本,民为贵君为轻之类的话,田烈武是想不大明白的我一个小浦头,怎么可能比赵官家要”贵“?这不是扯淡吗?想了好久,田烈武才想明白,这是因为桑公子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大好人,他这是帮老百姓说话这天约了吕大顺和往常一样踏进会仙楼的田烈武忽然感觉不大对劲一一会仙楼客人比平日多了许多,而且看打扮全是些读书人心里纳闷的田烈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边上楼一边冲身边的吕大顺问道:”大顺,怎么多出许多人了吕大顺笑道:“瞧你糊涂的,礼部试就要开始了各地贡生都来考试,连贡生帝书懂,得有多少人呀?加上白水潭学院新年级开学,我们这边还好点,你去白水潭看看,那叫人山人海田烈武拍了一下脑袋,’比然大晤瞪瞪瞪三步两步挤到楼上,找了个位置坐好,要了一盘豆角,一盘小炒瘴子肉,一壶老酒,和吕大顺一边对饮一边听报博士读报这报搏士读的报纸,却是崔沛京新闻》,他先读了一段关于礼部试的报道一一崔沛京新闻》是三大报中最灵活的一份报纸,桑充国待意组织了人手去采访礼部官员,以前参加科考的成功人士,介绍经验,提醒考士许意童项,专门做了个”省试专题“相比之下崔新义报》就死板得多,三位状元主笔的优势都不会利用,让桑充国等人很不理解不过这却是题外话一一那些考试要的注意事项和经验,参加省试的贡生们自然是大为欢迎,踊跃购买,让崔沛京新闻》的销量一路攀升,但是对于田烈武来说,却未免有点索然无味好不容易把这些亲西全部读完,报搏士清了清嗓子,捡出一段新闻,摇头晃脑的读道:”本报最新消急,白水潭学院第一届技艺大赛定于九月十日在新建体育场开幕,为期十五天比赛项目分马术。剑术。格斗。射箭。墩鞠。毽子单人团体共三十六项,第一名可得金质奖牌与钱三十贯之奖励以上云云这段新闻立即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吕大顺喝了一口酒,呼道:“报博士,这比赛是怎么个比法?报纸上说了没有?”

  

  报博士朝这边做了个揖,笑着回道:“这位客信,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报纸上说欢迎参观”

  

  吕大顺不以为然的说道:“读书公子踢踢毽子,玩玩墩鞠也就罢了,怎么会去比剑术。格斗呀?”

  

  他这句话显然引起很多人的共鸣,连不少读书人也在交头接耳,议论着白水潭搞的这个什么“技艺大赛‘是不是有辱斯文却听酒楼西边有一个年青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各位不曾读书吗?孔圣人也会剑术的,大丈夫出则将,入则相,须当文武全才国朝读书之人久不习剑术技击,桑山长的见识,让在下佩服不已,届时在下一定要去看看的“自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石越的主意田烈武抬起头打量这个人,只见他二十一=岑,剑眉星目,脸色略显苍白,身材清瘦,身穿一袭白色棉布长袍,虽然显得很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布帝,扎了一个漂亮的结,腰帝卜插着一根绿色的竹箫,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富家子弟,但是整个人神采飞扬,顾盼生辉,气质清雅得紧这个年青人见田烈武在打量他,便朝这边点头一笑,田烈武也不禁点头微笑致意又听他说道:”白水潭学院乃是天下学院之宗,在下今科着不得中,还要投入白水潭学院读书呢诸位存在下此想之人,只怕亦不在少数吧?“当下很多人轰然称是的确不少人打了这个主意,听到这番话,心里暗自点头的不少除了一些老书生,指望着详试=科不中,朝廷恩赐同出身的之外,只怕十个有九个想到白水潭就近读书田烈武见这个书生气度不凡,心里顿生结交之意,但是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小浦头,粗人一个,和读书人结交,未免有点高攀的感觉,当下心中退疑,却见一个身穿白色丝袍的书懂走到那个年青人面前,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不知可否赏光?”

  

  那个年轻人倒是怔了一下,不过马上从容问道:“不知贤主人是?‘他见这个书懂就能穿丝袍,其主人非富即贵,自己是个穷书生,父亲早死,由寡母辛苦帝大,自然是不认识这样的人的书懂微微一笑,用手指了一间雅座,笑道:”我家主人就在里面,公子见了就知道当时读书人入京考试,无不想结交名流以抬高声誉,大部分都是欲求一个引路人丽小叫得,有这种机会法上门来,这个年轻人便是清高,亦不能不心动当下抱拳道:“如此有旁帝路这一番对答田烈武因为自幼习武听力胜过常人,故此虽然远了一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目法着书懂把那个书生帝入亲边的一间雅座,心里不禁好奇心起,那个主人是谁?这么神秘不在想着要怎么样去偷听一下,忽然吕大顺捅了他一下:”田头,你看“田烈武连忙循声望去,原来竟是那天在小酒铺插话的年轻人走了上来,今天他一袭白色丝袍,更见飘逸,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个黑袍儒服的人,两个年纪稍轻,二十四五岁,两个年轻略大,有三十四五岁了这一行五人走到亲边,寻了一张桌子坐下那个年轻人经过田烈武身边时,嘴角不易觉察的露出一丝微笑会仙楼在很多年后,改名“群英会”,而发生在这个酒楼上的事情,也成为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这是大宋历史上颇具戏剧性的一幕在会仙楼楼上亲边的一个靠窗的雅座内,一身便服的石越朝侍剑引进来的年轻人抱拳说道:“适才见公子气度不凡,大为心折,故冒昧相邀,还望公子恕罪在下石越石子明,不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那个年轻人本来想到这里面的人物肯定非富即贵,但是走了进来,还是吃了一惊,算上三个书懂打扮站立侍侯的,一共七人,其中竟有三个佩金鱼袋的,另有一个布衣,虽然神情憨怠,但是一双眸子亦可见其气度,绝非凡品这时石越站起来说话,只有那个布卞跟着站起,另外两个坐着一动不动,虽然都是常服,但是身份之尊贵由此可见而石越自报名号,几乎把这个年轻人吓得一作石越石子明,桑充国桑长卿,大宋年轻人眼中的双璧,而尤其是石越,在年轻人眼中,完全和一串褒义词连在一起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这么平易的和自己说话,自称”在下“,年轻人不由一阵激动,他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长揖答道:”在下高邮贡生秦观,草字少游,见过石大人他这么自报名号,倒把石越吓了一跳,不过石械脸卜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心里快速的计算着,秦观是有名的词人,但是现在肯定还没有拜在苏轼门下,石越依稀记得他是元丰年间的进士,离现在还有许多年,这么年轻就考上贡生了?

  

  石越心中,一方面固然是猛然见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的惊讶,虽然他已经见得大多,但是像秦观这种人,却是要另当别论的;另一方面他的热情却褪色不少,因为对历史上秦观的印象,让他认为秦观不过是一个温婉的词人,这样的人物,在政治上能对自己有多少帮助,石越深表怀疑何况秦观还考上贡生了,明年中不中,谁能一定知道呢?历史因为自己,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刚才在雅座听到他谈吐不凡,石越记起李丁文的话,本来颇有招揽之意这些想法本是一睛间的事情,秦观能知道的,是石越依然笑容可掬的说道:“原来是秦公子请入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冯执政大人,这位是刘库刘大人,这位是李丁文李先生原来这却是石越和冯京在此为刘库接风洗尘,刘库虽然被贬,但是他毕竟不比别人,他对于当今皇帝,是有拥立之功的,邓给一倒台,石越和冯京就为他求情,粉着丰安石心情大好之际,刘库终于可以换个好地方了一一权知郑州现在王安石正在如日中天,刘库也不愿意声张,低调绕道回沛京一趟,见几个人就赴郑州任上秦观连忙一一见礼,待别对冯京十分尊敬,须知冯京是大宋少有的几个三元及第的人物,所谓三元,就是解元。省元。状元,三场考试,场场第一这样的前辈,自然很计不准备参加省试的秦观尊敬更何况,冯京还是参知政事,富弼的女婿,朝中旧党硕果仅存的旗帜石越等他们答礼完毕,便请秦观坐了,问道:”秦公子一向做的什么学问?“在石越和冯京这样的人物面前,虽然年岁只比石越小几岁,但是秦观也只能执弟子礼一一再猖狂的年轻人,见了这样的大人物,也不能不收敛当时坊间流传几句口号:“通达六经王介甫,天下文章苏子瞻,着谓二人皆不足,孔孟之后有子明‘这种口号虽然称不上雅训,对石越也颇有抬高,但是大宋士人的心中,这个年轻人的地位尚在王安石与苏轼之上,却是不争的事实此时这样的”大人物’和自己说话,秦观不由得变得谦逊起来,当下敛容答道:“学生所习,无非六经,亦读崔论语》。崔孟子》,此外石大人崔三代之治》。崔论语正义》。崔七书》亦略有涉猎石越点了点头,老气横秋的说道:”秦公子年岁尚轻,能尽通六经,亦很了不起秦观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连忙解释道:“绝不敢谓尽通六经,学生资质平庸,仅于崔诗经》略有所得刘库是有点刻薄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当年面辱邓给,他见秦观拘谨,忍不住在旁边笑道:”那亦不错,唐人谓三十老明经,秦公子二十多岁能通一经,亦不算大老不过公子是要考进士,还是要考明经呀?“秦观听他取笑,骨子里的猖介性情便忍不住发出来了,当下不亢不卑的答道“刘大人,现在省试进士亦要考五经,不考诗赋了,明经一科亦已取消,学生是没有机会做老明经了,也比不得当年刘大人少进士的风采刘库虽然少有文名,八岁能诗,但中进士却比较晚,当年因为岳父遗奏补将作公幸薄,入仕之后才参加进士考试,虽然终于进士及第,但的确不是少年得志之人他取笑秦观二十三四岁才通一经,读书不够用功,差一点点就变成”老明经“了,秦观便以牙还牙,笑骂他中进士大晚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秦观这里说他是”少进士“,是语帝讥讽的这等话在坐的谁听不出来,当下冯京便皱了皱眉毛,心里暗骂秦观轻桃;石越虽然早知道秦观必有这种书生猖介之性,但也忍不住有点担心刘库生气;李丁文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观和刘库,摆明了看热闹不料刘库却并不生气,嘻笑道:”秦公子伶牙利齿,只怕自己未必不做少进士秦观自恃的一笑:“能不能中进士,那自有命数学生今科不中,便当往白水潭读三年书,三年后卷土重来亦未可知他这时少年意气,自然说话间挥斥方遒,总觉世间一切事皆是容易冯京心里虽不以为然,但他既不喜欢秦观的性子,便自持身份,不去捂话,着不是看石越的面子,早就拂袖而去石越和刘库却喜欢他这份少年锐气,当下刘库笑道:”着能在白水潭学得三年,出来亦不失为一真书生,养好这份书生之气,将来虽然不能为一方面干吏,却是个好御史石越本来和刘库并不是大熟,不过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要为刘库说好话,算是在政治上对旧党的回报,这时听他对秦观的鼓励,不由大起好感秦观心中也有几分感动,起身长揖一礼,朗声道:“多谢刘大人教诲,学生自当铭记石越虽然心里有了个成见,认为秦观不过一才子词人,不堪大用,却也觉得他总是个才子,刘库又说秦观能做好御史,他也很认同,当卜便有几分招揽之意,于是温言笑道:”你是贡生,朝廷法度在上,我行事亦多有忌讳,沛京居住大贵,秦公子可到白水潭附近去住,写点文章给几份报纸投稿,一可扬名,二有福酬,或者在义学兼份教职,亦可养活自己,男儿大丈夫,不怕出身贫贱,就怕没有志向,他这话虽然琐碎了点,却是说得诚恳,秦观更加感动他此番来京,的确盘缠不多,都是同窗接济,以石越今日之身份,和他说这些话,显见石越的关心他却不知石越本来有意让他住在自己府上,但是早有消急石越是钦点的考官之一,他不能不避这个嫌,御史中垂蔡确蔡大人,正在虎视耽耽盯着他呢一座屏风之内,石越等人开始谈古论今,刘库颇知古今史事,和石越相谈甚欢,而李丁文之广博机敏,冯京之典训雅正,秦观之清新机智,碰在一起便是经常引起众人欢快的笑声,除了石越外,众人对秦观诗才敏捷,都非常的惊讶而仅仅就在这座屏风之外,白袍书生和四个黑袍儒生围成一桌,一齐举杯痛饮“允叔,你真的决意去高丽?‘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黑袍人问道那个叫允叔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黑袍人,他微微笑道:”已经说好了,我们曹家本来就是商人,我对经书没什么兴趣,诗辞歌赋更加不愿意读在功名上多半是无望了,不如做个富家翁也罢“总是可恰了,以你的聪明,今年虽然没有考上贡生,但三年后却肯定有希望的”那个黑袍人依然感叹叫曹允叔的年轻人豪爽的笑道:“子云,你真是个痴人你考了几科了?连试两科不中,今年再不中,你真指着朝廷赐你个同进士出身?当官当官,还不是为了钱财?我家在钱垢有蔺行,一船丝绸运到昌朋,回国之后,利润有数万贯,你当官得多少年才挣得来?”

  

  那叫子云的中年人显见是和曹允叔极熟的,当下笑道:“我是痴人不假,可是海上风浪巨大,又有海盗,你一介书生,利润虽巨,风险亦大,怎比得读书挣功名,可以光宗耀祖,报效国家”就是啊,就算真的无意功名,想做陶朱公,亦不必去远涉风浪,开钱庄。

  

  办印书坊。织棉布,怎样不行?就是开家水泥坊,利润亦不在少数,何须自苦如此?“另一个黑袍年青人也对曹允叔一定要去海外不以为然”仲麟兄,你也这么看吗?‘曹允叔对那个黑袍年青人笑道,又转头向另一个黑袍中年人问道:“子柔兄,你的意见呢?”

  

  叫子柔的中年人笑道:“允叔既然决定了,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志向虽然不在功名,只怕也未必在高丽的数万贯利润曹允叔扮掌笑道:”还是陈子柔知我白袍书生见他如此,忍不住微笑道:“你曹友闻曹允叔的志向,谁又不知道呢?读了石九变的书,想看看大海之外的世界,做梦都在说这个,还以为是秘密呀曹友闻笑道:”这有例小叫?大丈夫当持三尺剑横行天下,埋首书丛,皓首穷经,我叫小屑为何况出海一次,利润数以万贯计,陶朱之富,不逊于公孙之封,我在白水潭格物院读了一年书,眼界顿开,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都无比清晰了众人见他竟然说陶朱公比白衣拜相的公孙弘还要好,不由好笑叫仲麟的年青人笑问:“既是如此,为何不和同窗一道去周游全国,堪测地形物产,却要出什么海?等到毕业再出海不好吗?”

  

  曹友闻听他如此相问,不由指着他笑道:“仲麟,不想你也是痴人我连功名都不在乎,我要白水潭一纸毕业证书何用?我感兴趣的,是石九变所说的大海之外的世界,大洲大洋,风物百态,而不是在神州大帅卜堪测地图物产更何况利之所在,我是个大俗人,不能不动心众人摇了摇头,陈子柔举杯说道:”允叔既然决定,我们多说无益,不过海上风高浪险,兼有海盗为虐,一切务必小心今日在此饯行,明日就不去亲门外相法了,免得效小儿女模样,惹人笑话曹友闻举杯答礼,笑道:“这样便好,大丈夫相交,贵在知心我们几个情同手足,何必多言诸位金榜题名之后,着得闲暇,再来钱塘会我便可众人见他豪气干云,纷纷举杯,一饮而尽那曹友闻本来脸色较黑,喝了一杯酒,竟是黑中泛红,只一双眼睛却更是炯炯有神,他放下酒植,笑道:”子云。仲麟这科省试之后,必跃龙门,身价自不相同子柔和纯父不知有何打算?“那个陈子柔名陈良,子柔是他的表字,已是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几科不中,今年更是连贡生都没有考上,早就心灰意懒,绝望功名,因此对曹友闻想出海并不如另外两个人反对得厉害此时见他相问,便笑道:“我虽然没有去白水潭读书,但是石秘阁的书也都读过,以前白首为功名,考不到一个进士出身,总不能心甘不过我家耕读传家,着说我要去经商,非被赶出家门不可众人听他这么说,相顾一笑,可想到这中间的苦涩,又有点笑不出来了那陈良见众人为袖成妙,便连忙转换话题,笑着对白衣书生说道:”纯父,你的打算呢?我和允叔都算是功名无望,方存他念你文章经学。诗辞策论,皆异卜卜之选,着要博取功名,不说状元及第,取个进士出身,那是探囊取物为何却一直不存此想?大丈夫取功名报效国家,毕竟这才是正道白衣书生微微一笑,轻轻唱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幸有意中人,堪寻访,这两句词虽是一首,却并非连在一起的,他此时故意连在一起唱,调子便显得有几分怪异,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柳水的这曲崔鹤冲天》,北宋的读书人无有不知,待别落榜书生,更喜欢到勾栏听这曲子,解闷自嘲白衣书生志向高远,这是四人所深知的,此时用这曲子来回答,不过是书生伎俩罢了那个叫仲麟的年青书生笑道:”司马梦求,就你有这么多古怪黄金榜你不屑一顾,哪有什么龙头望叫台?着真要唱这首曲子,我们几个都是不够格的,张淳。李旭辈才真要唱这曲子呢张淳。李旭是宣德门前叩阂的风云人物,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司马梦求听他说到这两人,便笑道:“张淳现在变换姓名,在西湖边上教书,我刚从钱塘游历过来,还去看过他们的西湖学院,一切皆是仿效白水潭学院,不过规模尤大,显见其志不在小你说他偶失龙头望,可他也不见得要去依红偎翠呢,假以时日,不失为江南桑充国,比你考一个进士,放一个从七品主薄,要强得多曹友闻听他说起张淳,连忙竖起手指,摇了摇,放低声音说道:”纯父,别在这里说,让人听见,害人不浅‘他和张淳有同学之谊,自然存了维护之意司马梦求笑道:“允叔倒是稳重人,不过他们在杭州,被人认出,也并不掩饰要不我从何得知?”

  

  叫子云的中年人忍不仕插话道:“在京师还是小心一点好,朝局波云诡话,纯父应当知道吧?惹上中间的事情,总是不妙司马梦求见众人如此紧张,便点了点头,笑道:”以后小心便是陈良却忍不住感叹:“真是人各有命,张淳文章学问,气节操守,皆异卜卜之选,不料有此大变不过说来却也不是大不幸,朝局风高浪险,便是我们这些布衣也感觉得到,石秘阁却硬是把白水潭的学生全给护住了,李旭在国子监读书,出身官宦,本是前途无量,结果反不如白水潭的学生这五人里面,只有曹友闻是白水潭学院出身的,听到这些感叹,他也不由有几分得意当下取笑道:”纯父一向在外游历,自然不必说,你陈子柔我当年可是极力邀你一起去白水潭的,你当时却说什么在哪里读书不是读,在家里读书就可,不必去学院子云兄当时有大孝在身,也不必说,可你范翔范仲麟却未免好笑了一点,自己是陈桥人,却要跑到篙阳书院去读书现在羡慕来不及了范翔笑道:“我可没有什么后悔的,白水潭是不错,要不然我们篙阳书院也不会全力学白水潭,可是哪里没有英才呀?着是学问在学院就好,我看我们几个人中间,数你曹允叔学问最坏,司马纯父没进过学院,公认他学问最好子柔兄只是说石秘阁对学生好,你就能得意成这样?”

  

  他这话把曹友闻给呛得说不出话来四人见曹友闻黑脸再次转红,不由一起哈哈大笑他们在此闲聊,自以为没有人注意,却不知道这番对话全部落到了田烈武的耳中田烈武对白袍书生司马梦求是十二分的留意,秦观被石越请进雅座后,他就尖了耳朵听司马梦求等人对话幸好他不是告密小人,否则石越和西湖学院,难免麻烦缠身田烈武暗暗揣测着司马梦求的身份,那日在酒铺,他一语惊醒罗中人,田烈武一直以为这个公子哥肯定和军器监案关系密切,不料这时听他们对答,这个司马梦求倒象是个游历天下的读书人,回沛京城还没有多久,而且听他们说的,似乎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如何就能一口说出军器监案的关键?而田烈武是习武之人,更是一眼就看出这个司马梦求步伐稳健,眸子精溢,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文武全才”,对于这样的人,他更不敢掉以轻心袖不在心里暗暗推钡司马梦求的身份,忽然外面一声炸雷,渐渐沥沥的下起大雨来,把陷入沉恩的田烈武给吓了一跳吕大顺一向知道自产这个“田头”,为人虽然极好,办事也算精干,但就是喜欢胡用俐担,因此随田烈武去想,他倒是一边喝酒吃莱一边吃报博士读报,懒得去操那个心,一个人把酒莱吃了个七八分这时田烈武突然被炸雷惊得回过神,吕大顺未免有点不好意恩,连忙笑着捂汕:“田头,这真是下雨天留客天,想走也走不了田烈武却没有牛许意这些,看了下外面突然黑下来的天空,雨是越下越大,再看看司马梦求那桌人,还在谈些什么,似乎根本没有在乎外面的大雨一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军器监的案子连陈大人都不想破,关自己什么事呀?却一直操着这些空心还在胡用俐担之际,忽又听到有人帝着几分醉意呼道:”好雨,好雨,实是一扫心中阴豁之雨。

  

  他这般大呼小叫,未免让全楼人都为之侧目田烈武循声望去,却异坐在西头角落的一个人发出来的,穿着灰色长袍,因为是脸朝窗外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清长相不过显是一个人独斟,一个简单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包裹上还放着一把长剑田烈武在开封做浦头,各地乡音都听过一二,一听口音就是知道这人是福建人众人看了他一眼,听他酸不溜锹的叫唤着,就知道是个不得意的人,这样的人开封街头多了去了,虽然开封府算是人情高谊,不比千年后大家只爱自扫门前雪,老百姓都乐于助人,但是象他这样的,愿意管的也不多何况酒楼之上,多是行人旅客,大家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饭田烈武却是天生的好奇心,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只听此人忽然举杯昌户吟道:“雨肃肃兮故人去,落花凄廖泪盈飞;雨兮雨兮吹箫瑟,不令别兮以盈塞;风瑟瑟兮独自归,千里相离怨秋雨;雨兮雨兮荡恩愁,不使心兮以离碎‘声音甚是悲枪,让人闻之动容(作者按:此赋不知何君所撰,阿越偶得,借用于此,在此谢过,着作者有异议,自当删除另写)田烈武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了司马梦求一眼,果然司马梦求站起身,走到那个灰衣人面前,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那人头也不回,抑头喝了一杯酒,冷冷的说道:”有何指教司马梦求走南闯北多年,见他如此,也不生气,反而微微笑道:“指教不敢,方才听兄台作雨赋,似有伤感之意,在下多事,来请兄台一起喝一杯,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多个朋友,离愁寂寥之意或许就会冲淡许多按理说他这般折节下交,别人纵便小领情,也不能恶言相向可那人却不知道是不是”二中毕业“,出口犯冲,竟然冷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下便有不要,亦不旁足下相问司马梦求不由一怔,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他也真是无话可说不过他也无意挑起纠分,当下板着脸抱拳道:“如此多有得罪,是在下多事了‘说完便走了回去,和曹友闻等人说起,众人都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其实便连田烈武也觉得那人毛病不小差不多就在此时,石越等人从雅座走了出来石越。冯京。刘库各自戴了披风,把腰间的金鱼袋给遮住了,别人自是不知道他们身份可是曹友闻却是认得石越的,见到石越,习惯性的站了起来,行弟子礼,把石越给唬了一跳幸好曹友闻还算机敏,没把”石山长’三个字给喊出来,否则石越等人难免要被当成珍稀动物给围观石越在白水潭学生成千上万,他哪能一一认识,当下朝曹友闻微微点头答礼,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司马梦求身上,忍不住夸了一句:“真是气度不凡‘他身份日尊,说起话来不自觉的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度司马梦求目法着石越等人离去,嘴角亦微露笑意一一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石越熙宁五年九月十日的沛京,晴空万里无云白水潭学院第一届技艺大赛,吸引了无数在京学子的目光体育馆是一座当时的人们从未见过的环形露天建筑,完全免费对外开放开幕式虽然简单,但在当时的人们看来,亦是亲京城的一大盛事,权知开封府陈绎。直秘阁石越。白水潭山长桑充国分致简短开幕词一一石越和桑充国的配合,相当的默契,几乎看不出二人之间有什么裂很叫台然后便是从乐坊请来的五百乐人上演失刑剑舞,五百支宝剑在大阳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芒,整齐的舞蹈,激昂的节奏,那种宽宏的气势让在场的学子们回味良久最后便是公布比赛项目与赛手名单,小型项目,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们按年级与系为单位组队排列比赛轮次;大型项目则是自由组队,比如在沛京很流行的墩鞠,总共就只有四支队伍参赛,全部是自由组合的第一天的比赛项目主要是一些单人比赛的预赛田烈武一大早被吕大顺拖过来看热闹,倒也觉得不虚此行,须知从他住的地方走到白水潭要走半个时辰吕大顺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一个人跑去看马术。剑术了,田烈武的兴趣却在射箭与枪法之上,这时便一个人寻到射箭比赛的场地

  

  射箭比赛分弓手与弩手两组,有宋一代,弓弩手都是宋军的主力兵种,也是宋军对抗骑兵的主要依靠而射技亦是六艺之一,古代贵族生子,要朝天地四方各射一箭,以示男儿之雄心,到了宋代,这种风俗早不流传,但是读书人中能挽弓者虽然比率上不多,但是绝对人数上绝不少所以在白水潭学院第一届技艺大赛中,参加射箭比赛的人相对要多得多田烈武走到射箭场边上时,已是第二小组十人的比赛了,十个箭靶皆在五十步开外,古制一步约合现在一点三术弱,算起来就有六十多术的射程射手们手中的弓,是典型的中国双曲反弯复合弓这时十个射手站自己的位置卜,左手持弓,捂上箭,用右手帝着指环的拇指拉开弓弦,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猫谁自己的靶心田烈武自己很喜欢射箭,他一向认为射箭之要,在于心念专一,身形和步法,反在其次这时看这些学生,有些臂力甚大,弓都挽满,手指拉弓处与弓弦形成一个锐角;有些拉开不过一半,便是射到靶心,只怕亦不过是强弩之末至于能够心念专一者,他却是一个也没有看见,当时不由笋笋摇了摇头只见裁判令旗一挥,大喝一声“射”,有七支箭离弦而去,直接钉在靶上一一顿时整个射箭场鸦雀无声。

  

  田烈武更是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一一因为十个人的比赛,只有七支箭射了出去,还有三张弓,竟然给拉崩了,一个射手被弓打在脸卜,鲜血直流。如此戏剧性的变故,让一次主持这样比赛的裁判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处理一个穿着丝袍的年轻人从田烈武身后走了过去,捡起地下残弓看了半晌,上面分明刻着一行隶书“军器监弓弩院督造”,他默然半晌,长叹一口气,对裁判说道:“计算前面七人的成绩,这三人换弓重新比试,第一名进入复赛即可本来每组只许第一名进入,这一组因为这次偶然的变故,不得不让两个人进入复赛田烈武听到那个裁判用尊敬的语调对那个年轻人说道:”是,石山长‘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名动天下的石越石子明他不由多看了石越,正巧石越抬起头,目光交集,唬得田烈武连忙低头不料石越已走到他身边,微笑问道:“这位兄台请了田烈武没想到石越会和自己打招呼,不由吃了一惊,好在他是经常见官的,当下作了一揖,说道:”见过石大人石越点头答了一礼,笑道:“不用拘礼刚才我见你在摇头,你可是能从他们挽弓中看出来这些弓要坏了吗?

  

  田烈武这才知道石越来了好久,此时见他误会,脸色微红,答道:“回石大人话,小的方才摇头,是觉得这些公子们射箭不得其要,并非能看出这些弓是坏的”原来如此那么你说说他们射箭如例小得要领?‘石越对于射箭,是超级外行,此时碰上行家,不由饶有兴趣的发问田烈武见石越搔到他痒处,不由胆子更大了几分,朗声回道:“射术之要,不在身形与手法,而在心念要专一,我看这些公子们虽然姿式正确,但是总是嫌不够投入,所以觉得其箭法称不上很高的境界石越对箭法所知有限,听他说得有点道理,不由好奇,问道:”你的箭术怎么样?

  

  田烈武朗声答道:“小的自幼好武,能挽二百斤的弓,五十步之内,百发百中石越吃了一惊,宋代一斤相当于现代的一点二斤,二百斤的弓,称得上是臂力惊人了,后世岳飞。韩世忠名将,能挽三百斤不奇怪,可眼前这个人,绝不是什么著名人物,在自己面前自称”小人“,更显见地位卑微他到宋代已近三年,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他还真是一个都没有看到过,段子介会武功,但是好是坏石越并不清楚那些御前帝器械侍卫的功夫,石越也没有亲眼见识过,不知端详这时听田烈武自称能拉二百斤的弓,自然而然便起了好奇之心当下笑道:”呆会两组比试完毕,会有一段空暇时间,可否表演给我看看?

  

  田烈武并不傻,象石越这样的高官,便是知开封府陈绎,也要给几分面子那是他想巴结都巴结不来的,虽然他心里并没有想过要刻意巴结权贵,但是机会到了面前,凡俗之人,哪能不动心?当下点头答应一柱香的功夫,接下来两组射手便比试完了,这些人眼见前车之鉴,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这些“劣弓‘给伤了,拉起弓也不敢尽全力惹得一些筐行的人尽皱眉头,李丁文走到石越旁边,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待裁判宣布了获胜的名单,石越叫过裁判,打了声招呼,便让田烈武上去挑弓箭旁边围观的人等听说有人要在石秘阁面前表演箭术,无不好奇,还有几个好胜的,一时技库,便向裁判说了,要求和田烈武一起比试连侍剑都忍不住小孩心性,对石越说道:”公子,让我也去试试吧?

  

  石越教过侍剑写字读书,也教他骑过马,李丁文有时候闲着无聊,也会教他下棋。丹青之类,倒从来没有见他射过箭,因此不由有点奇怪:“你会射箭?

  

  侍剑望了李丁文一眼,点点头石越见他这样子,不免好笑,说道:“那你去吧‘侍剑和他虽然不是形影不离,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自己身边的,便是会箭术,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石越知道他小孩子心性,自然也不会阻拦说起来同是少年,侍剑跟在石越身边,表面上看来稳重细致,实际上内心却是好玩好动,好奇心待别强;而唐康却正好相反,表面上看来活泼大方,也经常和朋友出去游玩,谈吐风趣,可是内心却是相当的持重稳健,心恩填密,和一般的少年根本不一样侍剑见石越答允,便上面挑了一张弓,他臂力不够,只能挽到一半,可是谁头却好,扣箭射出,直中红心众人见他小小年轻,有这样的谁头,不由喝了一声彩石越也微露赞赏之意田烈武等人见侍剑射出,练武之人,哪能自甘寂寞,所谓”武无第二“,争强好胜之心,对于武人来说,概莫能免田烈武从剑筒中抽出一支箭来,捂在弓上,”哩“的一箭射出,正中红心,入术三寸,把箭靶打得直晃他有意卖弄,连珠价的抽出来三支箭,也不间歇,连续发出,箭箭皆在靶心,顿时彩声一片另外几个人都是上京参加省试的士子,平时自负文武全才,因此有意想在名闻天下的石子明面前卖弄卖弄,不想碰上田烈武这样的神射手,虽然他们敢上来,自然五十步内能命中红心,但是如田烈武那样连珠发箭,却是功力不够而仅仅是射中红心,又有什么好自夸的,连那个小书懂也能射中红心呢石越见他们垂头丧气,不由一笑他自然明白这些士子在想什么,当下温言勉慰几句,方对田烈武说道:”真是神射手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田烈武心里颇是得意,见石越问询,却也不敢失了礼数,恭身答道:“回石大人话,小的叫田烈武,是开封府的浦头石越笑道:”原来是陈大人的人,这就好办了我想请你来看我教两个孩子箭术,不知田浦头意下如何?

  

  “这”田烈武不由有点退疑,虽然是难得的好机会,但是他最想的,还是有机会去前线杀敌,并非做高官的护宅教头石越见他退疑,以为他担心的是开封府的差事,便笑道:“开封府的浦头你继续做,陈大人那里我会打招呼,每日抽空过来教教孩子就是,他们也不能全天跟着你学箭每个月我给你三贯钱补贴家用,成不?

  

  每月三贯钱绝不算少,最要紧的是巴结上石越,前途自然大不相同便是没钱,田烈武也会做,当下再不退疑,立即答应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公子,圣上旨意下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基本卜产经定了常秩。吕惠卿都是考官,主考官皇上钦点冯京。陈绎‘石越淡淡的回答道”两个主考官不成匹配吧,陈绎无论哪方面都不足以和冯京相抗’李丁文皱着眉毛,揣摸赵项这样的任命人事的用意石越笑道:“潜光兄,你不用多想皇上变法之心,一直没有动摇过因此开科取士,无非还是要为新法简拨官吏,但异尝卜英明得很,决不可能让王安石一人专权,我和冯京插进去,为的就是这个别的十多个考官,可全是新党干吏”不知白水潭能中多少个?‘李丁文对此十分关心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白水潭学院出去的学生,都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他们根本不需要刻意拉帮结派,自然而然就会形成白水潭系做为学院创始人的石越,进入仕途的弟子越多,自然越有利“这就难说了长卿前一阵子做过统计,白水潭学院取得贡生资格,能参加礼部试的,有一千一百多人另外尝卜月旨,礼部在白水潭组织考试,院试前五十名可以参加礼部试,称为院贡生,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二百人左右至于有多少能中,谁也不知道’赵项算是很给石越面子,为了以示公允,天下书院都因此得益,篙阳。横渠。应天等规模在三百人以上的书院,皆恩赐五名院贡生名额,由各路学官组织考试这项措施极大的促进了各地私办学院的发展一一其实这也很接近王安石的理想,王安石一直希望所有参加州郡试的学生,都必须在州郡学校入学三年才有资格,但是每每遭到朝野的严重反对反倒是这种恩指院贡名额的作法,后来逐渐发展,在二十多年后,终于变成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省试考生,皆出自各大学院的毕业生,不过那个时候,无论是王安石还是赵项,都已作古”今年省试取中名额是三百以上,六百以下,可全国参考的士子高达一万多人,考上的一跃龙门,自然身价百倍,但是没有考上的却水远是大多数这些人取得贡生的资格后,还要坐食朝廷的仓票,总有一天,国家要不堪重负的‘李丁文忍不住感叹道“国家看重读书人,结果只能如此让他们去从事所谓的’贱役,,他们也不会愿意,强迫为之,到时候真能天下大乱白水潭明年的毕业生就有几千人,除去中进士的,进入兵器研究院的,继续读初等研究院的,被各个学院聘去当老师的,进报社。印书社的,长卿和程颗先生进行了估算,还有一百多人没什么着洛叫台第一年的学生人数不多,还好办第二届学生毕业,问题就会相当明显石越面对这个古代的人材闲置问题,伤透了脑筋这些人并不存在失业的问题,一般回家后可以当少爷,最不济的,也可以耕读传家,继续等待下一次科考的机会一一但是在石越看来,大宋受教育的人数并不多,在下仲与商业部门,其实需要相当多的受过教育的人材,待别是白水潭学院的学生,头脑灵活,又有算术格物功底,做琐事亦能胜任一一便是普通书院的学生,接受过教育的也比没接受过教育的要强得多一一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学生,既便是白水潭学院明理院毕业的,亦不屑为之他们宁可回家一边种田一边读书,也不愿意为工为商,更不用说做商人的下属提倡”士农工商‘平等吗?口号是喊了,但是宋代的读书人不比之前,他们从小就读“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石越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当时的读书人来说,就可能是奇耻大辱一方面是人材缺乏,一方面是人材得不到利用,石越自问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那种一呼百应的鼓动家,面对这种问题,他只能束手无策等着他们慢慢觉悟,或者有一天,当全国的读书人突然达到百分之三十甚至百分之五十之时,读书人就不会觉得进六下商仲是一种自贬身份的行为了在现在这个时刻,也只能看到一少部分人自觉不自觉的去经商或者从事工业李丁文是属于那种对科举严重缺少兴趣的人物,不过他同样不会了解石越的烦恼,下商仲要什么读书人?顶多识几个字,会算术记数就行了狈这个猫但聪明如李丁文,石越也解释不清楚只有这种时刻,石越才能体悟到和风车作战的无奈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和石越谈论这些新奇的恩想,理解这些新奇的恩想的人,并不多,屈指可数一一王女白叫以算一个,可却是石越最大的政敌;桑充国算一个,可是自从报道事件之后,二人虽然依然亲热,却都在刻意回避那件事情,两人都小心留留饰不去提它;还一个,欧阳发,石越只见过几次,那个年轻人真是相当的出色,可恰现在远在家乡居丧一一石越知道因为这个年轻黔的离开,曾让桑充国如失右臂石越很喜欢去桑充国办的义学里去,有时候还会即兴给小孩子讲故事,以前他不知道原因,后来他才意识到,也许真正的改变,还得从那些小孩子们开始,白水潭的学生们,离他的理想虽然更接近,但是真正说起来,还差得远“公子,你看?’李丁文打断了石越的感怀石越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和李丁文已经走进体育馆了,下午的比赛,有剑术组的预赛,比赛用剑是待制的无刃剑,一般倒不会出现伤亡但是李丁文显然不是让石越看正在比赛的两个学生,而在旁边观战的几个人那正是前几天在会仙楼见到的司马梦求等人曹友闻等不及这次盛会,早就前往钱塘,现在和司马梦求在一起的,是另外三人:吴从龙字子云。范翔字仲麟。陈良字子柔今天四人都是穿着白色丝袍,站在一边观赏比赛,时不时指指点点这四人站在一起,司马梦求气质飘逸,给人一种浊世佳公子的感觉;吴从龙年纪稍大,读书时也稍嫌用功,眼镜略有近视,而为人端正,倒像极了白水潭程颐的学生;范翔年纪最轻,长得很是清瘦,他是篙阳书院的学生,骨子中自有一股书卷气;陈良也有三十多岁,他和吴从龙一样,大儿子都有十岁了,自然颇多稳重,不过许是因为绝望功名的绿故,神态中多了一点落拓之气石越虽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是对于司马梦求的气质却颇留意身上有这种气质的人,石越也见过,眼高于顶的王需一一不过身上多丁暴决之狂态;晏殊之子晏几道一一富贵书生气峪重丁些;还有欧阳修的长子欧阳发一一可恰身体也不大好,而且也没有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沧桑感眼前这个男子一眼望去,就知道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情石越正要过去叙话,却见一个穿着绿袍的武官帝着一个人走到自己面前,行了一礼:”石大人这个武官石越却是认识的,叫康大同,是熙宁三年武状元,本来是侍卫亲军里的右侍禁,因为考上武状元,升了一级,变成左侍禁一一不过依然是个八品小官石越本来就架子不大,加上康大同是武状元出身,又是正儿八经的御林军,更是加倍客气抬了抬头,算是还个半礼:“状元公不必多礼,怎么有兴致来白水潭?

  

  康大同不好意恩的笑了笑,说道:“我表弟来京赴考,帝他来白水潭见识见识我那边都是些粗人,呆久了于他学问有害石越打量着他身边的那个人,只见此人一身灰布长袍,虽然也算是生得眉清目秀,但异脸卜却冷淡得一丝笑容都没有,嘴角微仕卜翘,明知道眼前是名闻天下的石子明,却根本是爱理不理的样子看他的神情,根本是那种把天下人都要拒之千里之外的样子,康大同想让他结交文友,只怕是打错了主意石越却不知道这个人前几天就和自己在一座酒楼上,还把司马梦求给呛了个半死当下朝康大同笑道:”这位就是令表弟?

  

  “就是他镇卿,这位就是名闻天下的石大人‘他这个表弟姓吴,叫吴安国,字镇卿,生下来的臭脾气吴安国看了石越一眼,微微一礼,连嘴皮都没有动,这算是无礼之极了石越看他这样子,回头看了李丁文一眼,二人相视一笑石越笑着对尴尬之极的康大同说道:”年轻人性子高做一点,没有关系,你帝令表弟到处转转吧当下便辞了康大同朝司马梦求一行人走去司马梦求早就注意到石越过来了,他对吴安国算是印象深刻,眼见石越身居高位,竟然毫不在意这人的无礼,心下不由有几分心折暗道石子明名不虚传“那日邂逅,未及深谈,不料今日竟有绿再见,这位兄台别来无羔’石越抱了抱拳,朗声说道”不敢,学生何德,竟敢旁石大人记挂‘司马梦求不亢不卑的还了一礼当下按一般的礼节,和吴从龙。范翔。陈良向石越自报家门毕竟大宋的读书人对石越还是很仰慕的,如吴安国那样的始终是极少数吴从龙等人免不了要说一番仰慕的话石越说好说歹,此时也是个五品官,又是在皇帝面前很受重视的人物,兼之名闻天下,隐然一代宗师,甚至民间有人把他放到孔孟之后来提,但是他在当时来说,简直是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反差如此剧烈,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司马梦求无意科举是真的,但是说他无意功名,却未免有点假不过中国的“士”,讲究的是得其人而辅,着找不到那个明主,便宁可耕躬乡野,苟全性命,终身做个隐士,这是“士”之一阶层人格卜纳方的一面,后世之人,能理解这种想法的,少之又少他游历天下,遍览形胜,结交三教,十年有奇,所见所闻,文官只知道贪财好色,巴结上司,钻营升迁;武官们醉生梦死,兵甲不练,坐吃空响,倒似大宋这裸大树上布满了蛀虫一般,大家都拼了命要吸干这大树的树汁好不容易盼来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的王安石,结果他手下三大干将,韩维是世家子弟,眼光看不到一等户以下;吕惠卿三兄弟在乡里就巧取豪夺,变法的结果是国库的钱财大幅上升的同时,他们吕家的田产与钱财,布跟着卜升;曾布自己虽然好,可是他的亲戚们在县里面连知县都不放在眼里,欺压良善之景屡屡小绝一一其上如此,其下可知王安石纵使自己清廉,同样也要引荐亲戚,而对于吏治败坏之事,他根本不敢动一根手指只知道拼了命的喊“开源”,实则历代苛捐杂税,本朝无一不有,这种情况下还要开源,老百姓也只能苦不堪言而所谓的旧党名臣,更让司马梦求不知道要做何想,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被庆历新政的失败给挫掉了全部的锐气,只知反对不知建树一一便是瞎子也知道,大宋的情况,不变不行了在崔沛京新闻》之前,大宋本来就有朝廷的邸报流传于市坊,虽然不是正式的报纸,但对于关心时政的读书人来说,却是必看之物因此王安石的一举一动,朝野变化的情况,司马梦求虽在外省,亦了然于胸,但是越了然,只有越失望他几乎以为大宋是变亦亡,不变亦亡的危局了,差点想要剃度出家,不再问尘世之事直到他在成都读到崔三代之治》。崔历代政治得失》,读到关于青亩法改良的邸报,他这才又被勾起一丝希望但是司马梦求为人,是非常的推祟“与其许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他马不停蹄的出剑阁,顺长江而下,直奔江淮两浙,亲自了解改良青亩法的推行情况,用钱庄借济的利弊得失在那里呆了一年有多,种种利弊,他无不了然于胸袖在松汀边上,看到了机户之家成千上万,官府为了调节棉花的种植和水稻的种植而大伤脑筋,二者的矛盾至今没有解决;他在杭州,看到苏轼浚通西湖,亲手规划杭州市区图,教附近的百姓使用煤矿;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蔡卞的小官,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把一方面治理得井井有条,他在治区要求百姓种植棉花和水稻三七分,而新开恳的田地则可以棉花水稻六四分,护松汀边上官员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轻易的解决了,他异常严厉的打击富家私放高利贷,监视钱庄的利率情况,对于一些官府不愿意解决的贫困户的问题,他下令这些五等户中的贫困者,可以由县府调查清楚后,押结作保,让他们去钱庄借钱买种一一司马梦求所过诸县,便是崔论语正义》的署名作者唐棣。

  

  柴氏兄弟等人所在的县,都没有人能比这个蔡卞做得更好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把司马梦求的希望慢慢点燃,所以他又回到京师,就是想看看这个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石越石子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时只见石越笑道:“潜光兄,想不到今日能见这么多英杰之士司马公子,今日不便长谈,如蒙不弃,改日可否和你的这些朋友一起到敝府一叙?

  

  司马梦求也知道今天是肯定不方便说什么的,他看了吴从龙等人一眼,除了陈良之外,吴从龙与范翔眼中都流露出热切的目光,当下微微一笑,答道:“改日定当拜访李丁文忽然在后面插道:”不如约好,就在后天如何?公子后日轮休石越一怔,开始不知李丁文为何要定好日期,不过马上就转过念头,知道李丁文心恩填密,他担心司马梦求等人是贡生,如果石越是考官的旨意下来,再来拜访,就会惹人闲话了当下便微笑着看司马梦求的回答司马梦求淡淡一笑,点点头,抱拳答应:“如此便是后日”那么一言为定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申“公子想把那个司马梦求招入幕府?‘见四下无人,李丁文笑问石越点点头,笑道:”我看他人材难得,他不说司马梦求这个名字倒也罢了,说起来,李敦敏和柴贵友都写过信推荐过他“当下把这六在汀谁的事情略略说了”看来倒是个有心人’李丁文笑道“我去信给子瞻先生,问了两个人,一个是这个司马梦求,一个是蔡卞,子瞻先生也认识此人,他和灵隐寺一个和尚很熟后日再看看他的干材器量,就知端详贡生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我猜测他是个无意科举之人‘石越笋笋拨开小路边上的柳枝,此时离开体育馆已很远,白水潭学院里显得很安静李丁文沉恩了一会,方说道:”要慎重,如果不是其人,不要轻易招揽石越不置可否,他知道李丁文是怕那些御史说闲话不过他自小就知猫曾国藩幕府人材的事情,难道曾国藩幕府中的人,就全能一一交心?为政之道,有阴谋,有阳谋,关键是要有能力,如果自己明知是人材而不敢用,又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他还是要向李丁文解释一下:“我看司马梦求一不求科举出身,二没有结交权门,仅这两点,就显见其志向器量李丁文知道石械幸意已定,便不再多说,笑道:”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司马梦求的朋友,应当也不是凡品吧“但愿如此,不过吴从友与范翔目光热切,他日的助力,亦在朝堂之上,而不在我幕府之中‘石越笑了笑,那样的眼光,他看得实在是大多了李丁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一个八品进士,搞不好还是个九品,如果不是进士及第的话,到外县从主薄。县尉做起,按部升迁,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进入朝廷呀?新法招致不满的一个原因,就是王安石只要人家说新法好,就加重用,简拨了大多的投机侥幸之人这两人要想有机会进入朝堂,还早得很其实当时朝廷重臣推荐一两个人,根本就是风气所在王安石就不说了,冯京。文彦博。吕惠卿。曾布,甚至石越,谁没有做过?吕惠卿两兄弟布列朝廷,陈元凤帝到兵器研究院;石越还提拔了一个唐棣呢而且说起来,进身最快的,当数石越,三年时间,就是五品,历史上不能说没有,宋代还有三日三迁的,但是终究是很罕见的了石越微微笑道:“你说得虽然有理,但是多一些人材,于国家还是有利的何况如果他们真的有才华的话,未必就一定要放外任,到大常寺做个奉礼郎以下的官,我就办不到吗?

  

  白水潭学院的第一届技艺大赛,在第一天结束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一次成功的活动当时沛京的居民们,女艺士活虽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但也不能说不丰富,相国寺的“万姓大会‘就是经常有的,但是竟技体育那独待的魅力,和”万姓大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当着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人击败对手,那种成就感让年轻人们感受到不逊于黄金榜上题名的快意无论是从马术比赛中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是射箭比赛中弓被拉崩,亦或是二十五里(不足一万术)长跑中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选手没能坚持下来,都成了沛京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最让桑充国意想不到的是,当天下午有许多赴京考试的士子要求能够参赛,和白水潭的学生一决高下无论在哪个场合,如果能够击败名动天下的白水潭学院的话,对于这些年轻的士子们来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吧?

  

  桑充国对于这个实际上“白水潭校运会‘摇身一变,转变成”大学生运动会“,并没有待别的奇怪,当时石越提出的宗旨,就是希望借此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让读书人在读书之余,小匕强身健体一一不过这个主张是没有说服程颐的,因为伊川先生认为养生之道,在于打坐,这个观点也不能说完全错误,不过按石越的说法,则是两个正确的观点同时存在,是可能的伊川先生当然可以继续打坐,不过让白水潭不愿意打坐的学生练练剑术。跑跑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第一届技艺大会正好杆卜省试之前,桑充国是没有刻意安排的,不过石越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别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能提高白水潭学院的声誉,总是不错的,这一点桑充国程颗也好,程颐也好,邵雍孙觉也好,大家观点一致前阵子”四大学院白水潭讲演’被誉为大宋以来第一盛事,所以对于和别的学院进行交流,白水潭学院的领导者们,对此是很开明的因此桑充国当天召开的教授联席会议很容易的通过了决议,在接下来三天内,允许白水潭以外的士子组队或者单独报名参加比赛这个决议只是苦了那些负责组织这次比赛的学生们,如果不把赛程变得具有相当的灵活性,根本不可能适应这份新的决议当然比赛从第二天起,也因此变得更有对抗性,更加精彩连沛京的市民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本土本乡的白水潭学院,一派支持外来的士子,有两家酒楼公开博彩,赌三十六项的冠军人选,差点被开封府给查封了最让石越哭笑不得的是有个御史居然因此弹勃石越,说他纵容指使白水潭学院办技艺大赛,让天下士子不安心读书备考,玩物丧志,是破坏国家抡才大典的行为云云,此事后来成为熙宁五年第一笑话,忍俊不住的皇帝赵项在弹章卜御笔钦批:“吹皱一池春水,干石越何事?

  

  不过在熙宁五年九月中旬,也许最值得注意的事情,是九月十二日司马梦求等人如约拜访石越接到司马梦求等人名刺的石越亲自迎到门外,把四人直接引到花园设宴接待,这让吴从龙和范翔简直受宠着惊,连陈良都有点动容毕竟石越的名声,如日中天,完全可以和王安石。苏轼相提并论石越赐邸的花园,此时和之前又有不同,因为觉得石安夫妇忙不过来,他又请了几个家丁和花仆帮忙一一家丁是唐甘南亲自帮他选的,花仆却是冯京推荐的,因此花园虽然不大,却也是静中有韵,一股引来的活水,从石眼中涓涓冒出,兼之绿草茸茸,石苔斑斑,竟是颇有山野之妙横塘曲桥之畔,一座翠亭,亭中自有桌椅酒莱,石越请众人坐了,自己这才坐了主位,李丁文则坐在他的旁边石越端起酒来,笑道:“久闻司马公子之名,久欲请教,不料今日得偿所愿,吴公子。范公子。陈公子亦皆是大宋英杰之士,今日相聚,必有教我,石越不才,在此先敬诸君一杯众人连称不敢,举杯回敬待一杯酒尽,司马梦求奇道:”学生一向默默无名,石大人却是似乎早已知道学生一般,这中间绿故,学生愚昧,还请石大人解此迷津

  

  石越笑道:“良材美质,断难自弃司马公子在两淮江浙往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称赞公子呢‘他故意点到为止,却并不说明司马梦求真是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石越微微笑道:”以司马公子之能,必能有所教我,还盼不吝赐教司马梦求倒不想石越如此开门见山,连忙说道:“学生见识愚钝,只怕让公子失望石越叹道:”身在高位者之患,是不知百姓之疾苦象我们这些人,整日里穿的是绩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高坐庐堂之上,坐谈议论,百姓之疾苦,谁能感同身受?上行下效,便是小县知县,真能深入民间者,亦廖廖可数,而敢于据实上报者,更是难有崔沛京新闻》号称能反映民间疾苦,可实则亦不过限于开封一府罢了朝廷法令行于四方,纵有良吏执行,各地风俗人情不一,守令为求考功升迁,无不讳病忌医,这是人之常情,丽最后吃亏的,是百姓与国家我虽有亲近百姓,了解法令真正的执行情况之心,但是身在朝廷,往往也脱不开身司马公子是有心之人,还望能够直言无忌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无不动容司马梦求起身行了一礼,正色说道:“石大人如此见识,实乃朝廷白姓之福如此学生便斗胆放肆直言,有不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石越伸手说道:”但说无妨司马梦求清清爽子,侃侃说道:“自熙宁二年,陛下召王相公入朝,主持变法,至今已近四年所谓变法,其要者有六路均输法。农田水利法。青亩法。免役法。保甲法。保马法。市易法。免行法及置将法等其袖细件,不计其数而其中青亩法,本是争议极大,石大人改良之后,又多出三法:青亩法。钱庄法。

  

  合作社法不到四年时间,相继推出如此之多的法令,一法争议未定,一法又出,本来就嫌苛急而地方官吏奉行,多有变样,更易招致反对但平心而论,新法亦有可取者“譬如免役法,朝野之中反对一片,但学生这几年往来南北,终于发现其中之奥妙原来免役一法,北方人反对得厉害,南方人却不甚反对石越和李丁文听到这话,不由愕然,三年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对石越说过有这样的事情,他想了一回,没有明白为什么南方人反对不厉害,而北方人反对得厉害当下便问道:”这是为何?“司马梦求叹道:“因为南方与北方,情势不同大抵南方百姓,较北方百姓要富庶,而南方百姓的摇役,亦比北方要重实行免役法,一般的南方百姓,多能承受,而因此免掉摇役,只要朝廷小是庸外加庸,百姓反而觉得方便而北方就不同,百姓穷苦,本来就出不起免役钱,而免役法又分五等户征收,原本不要服役的客户与四。五等户。单丁户。女户,都要交一半的助役钱,和十分之二的免役宽剩钱,使贫者更贫,雪上加霜,而国库竟因此育裕所以北方最穷的百姓,是很受免役法之害的待别是十分之二的免役宽剩钱,说是为荒年灾年备灾的,实际上年年征收,几乎变成常赋,有些地方甚至增加到十分之四,十分之五深害百姓,南方还好,北方百姓则实有不堪忍受之苦,而偏偏北方官户。客户。四。

  

  五等户待多““另一方面,北方有些百姓却甚至不愿意种桑养午,因为家里有桑树,有午,就被视为富户,免役钱就要多出,百姓由此里小堪重负但在北方而论,比贫困之家反对更强烈的,是一等户和官户,很多官户,本来不要出钱的,现在突然要出钱,虽然他们有钱,却也不愿意;而一等户则是因为他们出钱最多朝中大臣以北方人居多,所以这些人的声音更容易传到朝中大臣耳中,真要说为贫困百姓吁请的,倒不见得有几个否则也不必全盘攻击免役法,只需改良助役法就行了如果平心而论,对于南方人而言,则免役法至少不是什么坏法,对北方而言,如果能取消或者减少四。五等户和客户的助役钱和免役宽剩钱,那么它纵有弊端,也可以接受石越想到自己之前在心里一直单纯的认为免役法扰民,甚至想过要联合旧党狙击此法,心里不由一阵晰傀长叹道:”非纯父,他人不能告诉为我言此旋又想起苏轼本来反对免役法,可是到了杭州后就慢慢没有听到他反对的声音了,而韩琦在河北,则对免役法恨之入骨,种种情弊,他终于算是完全明白连李丁文听到这里,见司马梦求如此通达上下情弊,也有点自叹不如司马梦求继续说道:“又如保甲。保马二法,推行皆在黄河以北,黄河以南,对叶一件闻所未闻,更无晋叫台反倒是青亩法推行得当之处,百姓颇得其利着南方百姓所苦的,反倒是农田水利法这话说出来,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陈良一句话,问出大家的心声”怎么不可能?地方官吏为了邀功,乱开沟渠,胡修乱造,虚报数字逼迫百姓向朝廷借钱,虽然利急甚低,却始终是要还的何况江浙两淮,要修水利,就应当统一规划,才能见其利各县乱修一气,又有什么用处?“这话问得陈良哑口无言石越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朝廷已经知道了,会派专员去两浙两淮督修水利司马梦求又继续说道:”石公子改良青亩法,虽然是善法,情弊减少许多,但也不是全无弊端可言一则如非大县,一县一般只有一个钱庄,而钱庄春季借出,秋季收回,着非富户豪室,断然没有这么多的本金而富户豪室,却也有不愿意的,他们宁可钱庄开不成,自己偷偷放高利贷要抑制这种情况,一是靠地方官员的干材,一面打击高利贷,一面让县中富户联合出资办钱庄;二是由外地请来大商大贩兴办钱庄,让本地的富户无利可图这种事情,在富裕一点的地方则施行良好,在穷困之处,却全靠地方官的能力仅仅靠着青亩钱收急那一点微利,如何能打动富商?何况越是穷的地方,借钱出去风险越高其二则是那些极度贫困的农民,钱庄并不愿意借钱,官府亦不能强迫而合作社的推广,又并不理想,结果最穷的人,依然还要去借高利贷所以改良青亩法,如果摊上一个好的地方官,则一切都好,着是地方官平庸无材,那么这根本也谈不上雪中法炭之法石越听他说来,也的确有可能,当下默然良久,才说道:“南方已是如此,北方只怕更加复杂不料司马梦求却笑道:”那却未必“为何?北方可是比南方更穷”北方虽然穷,但是北方也有有利之处一是北方人情淳朴,欠钱不还之事要少,风险自然小得多;二是青亩法利急低,而北方三等户以下,都愿意借,甚至客户也愿意借,借的人比南方要多,利润反比南方高;三是因为钱庄收急多少,始终是考核地方官政绩的重要一条,地方官员也很主动的把那些富户召集起来,合伙开钱庄而地方官为了从钱庄中多收急当成自己的政绩,又会允许这些钱庄借钱给商人谋利,从中抽取税金,当做青亩法交纳所以北方实际上并不比南方执行困难实际上钱庄借钱给商人为本,然后谋利,这种事情地不分南北,各处都有依学生看来,是有利有弊,其利则是钱庄利润变大,商人愿意开设;其弊是学生担心这些钱庄本金有限,最后反而没有钱借出做青亩钱了一一这种事情在某些地方已经发生,地方官员为了自己的政绩,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钱庄则只要有利可图,青亩法因此名存实亡,生产需要资金的农民还是不得不去借高利借贷,改良青亩法之所以朝野一片平静,这中间是有玄机的,不过以学生所见,这样的事情现在还只是少数地方的现象“那么,纯父可有什么良策?‘石越虽然觉得资本追求最大利润根本是正常现象,但是青亩法积极的一面如果断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让大多农民破产,而社会工业化程度又无法容耐这么多旁动力,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引发社会的动乱,从这个意义上讲,石越也希望青亩法能够切切实实解决农民的一些问题但是让民间资本有效的流入农业生产当中,这个难题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司马梦求苦笑道:”我又能有什么良策可言,本来越是穷县越是需要青亩钱,可在某些地方,结果却是越是穷县钱庄越是不愿意借青亩钱,反倒是富县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真要解决,还得靠地方官吏的良心与能力或者在钱庄法增加一条,农民满足贷款条件而钱庄不放贷者,可以向官府申诉求助?不过依学生来看,这些都是细节,实则王相公变法的路子,整个就走错了,这完全是一个死连环王相公变法便真能成功,财政岁入真能大增,亦不足以解决大宋的问题他这话实在是惊世骇俗之论就算是石越,也不曾对王安石变法全盘否定不过石越对于司马梦求的建议,也不敢断然下结论是好是坏,金融方面的事情,石越并不是行家里手,这样的一条条令加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暂时难以评估“那么纯父的高见是?’石越和李丁文对望一眼,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司马梦求可能是很久没有机会说出自产、、中的想法,略有点激动,”大宋之弊,在于冗官冗兵要解决二者,首先就要澄清吏治,不澄清吏治,消除冗官,就不足以宽养民力,不能宽养民力,就不能厚培国本,不能厚培国本,就不足以显耀武功王相公变法,背道而弛,焉能成其大道?“这个道理,石越和李丁文,甚至苏轼。范纯仁都曾看到,也不算稀奇当下石越问道:“我观王相公变法,虽然重开流不重节流,重法令不重人事,颇有小如人意处,但似乎还不足以言背道而弛?何况王相公执政以来,消除冗兵,禁军减至五十余万,亦不能谓其见不及此司马梦求淡淡一笑,说道:”我当为石大人一一言之“王相公削减禁军,自是事实,然而西北军费所需,数以亿万计,此处消减所得,彼处十倍花掉,又何足道?而冗官之势,熙宁五年之间,愈演愈烈如嘉佑年间,推图者数十人,治平间三百人,而如今则四。五百人官员们一个求田问舍,为子孙谋,谁来谋国?”

  

  “又王相公立置将法,每将下面各有部队将。训练官一。二十人,诸州又自有总管。铃辖。都监。监押,设官重复,平增冗官又是数以百计”

  

  “又推行新法,诸路增置提举官凡四十余人,各设官府,不一而足又国初供奉三班不过三百人,天禧间增至四千二百多,现在则达一万一千多景德年间大夫之官不过三十九人,如今达二百三十,增加七倍,朝奉郎以上景德年间不过一百六十五人,现在是六百九十五,五倍于彼时承议郎一百二十七人增王=百六十九人,奉议郎一百四十八人增至四百三十一人,冗官之势,有增无减而朝廷厚待士大夫,各项赏赐,曾无止尽便是王相公再能理财,所得亦不足以偿所出”

  

  司马梦求把这些数字一一说来,如数家珍,显是平时非常留心吴从龙等人不知道端详,倒也罢了,石越和李丁文却听来惊心宋代一个官员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石越是亲身体会的傣银之外,还有春衣绩。绵。冬绢,还有粟,还有随身仆人的衣粮,还有薪。篙。炭。盐,还有所谓的“增给”。“赡家钱”。

  

  “马钱”。“茶酒厨料”名目烦多,连石越自己都记不过来每年郊天。皇帝生日。大皇大后。大后。皇后生日,更是各有恩赐国家从百姓那么剥削来的钱财,就这么被所谓的“百官州门吸取了很大一部分当然不能说这些冗官是王安石的过错,但是王安石变法完全没有抑制冗官的增长,却也是事实司马梦求顿了顿,又说道:”本朝苛税,七倍于唐,百姓之苦,谁人知之?

  

  天下之财输于京师,而地方不能自留钱财,用于建设朝廷养兵养官之费,占岁入十分之九不除冗官冗兵,又谈什么宽养民力,谈什么厚倍国本?如今国家之事,乱无头绪,立即仓促用兵,更是急功近利之极说到这里,石越算是明白了司马梦求的大概恩路,此人虽然算是才华出众,对国景有着深刻的见解,但同样是那个时代的人物,他的见识,不过是以范仲掩的见解为基础他和李丁文对望一眼,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不由莞尔除冗官,冗官是那么好除的吗?王安石未必是见不及此,很可能是范仲掩的失败给了他深刻的教训,他不愿意一个人挑战整个官僚阶层罢了但是话又说回来,真是想要解决大宋的问题,这个顽疾,石越不能不面对。

  

  总有一天,我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不过历史在这个问题上,给石越的经验却并不多,因为石越出生的时代,冗官问题比大宋要严重千百倍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不是现在他要面对的他笑着中止了司马梦求的话题,“事有轻。重。缓。急,很多事情,虽然按理要那么做,可是真正实行起来,却需要多走一点弯路才能达到最后的目的你可明白?”

  

  司马梦求本来正想继续说着自己对冗官的看法,提出一揽子强硬措施消除冗官,听到石越不轻不重的这么一说,不由呆了他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试图碑解石越的意恩一直听着司马梦求说话的范翔微微笑道:“石大人,您的意恩我大概明白了石越笑着看了这个青年一眼,”哦?““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四前有巨石挡道,仓促间不能踢开这时候花点时间去谁备工具,召集人手,一起来搬来巨石,比起用莽夫之勇,一味蛮干,要有用得多‘范翔打了另一个比喻”哈哈仲麟真是聪明之辈’石越笑道司马梦求豁然明白,抱拳说道:“学生受教了陈良在旁边补充道:”如果在谁备工具的同时,行有余力,还可造一架马车,这样在搬开巨石之后,可以加快上路,把时间补回来石越微微点头:“正是如此又对司马梦求说道:”冗官冗兵,仓促间难以解决之前多做些有益于国的事情,待到时机成熟,再去动它们不退纯父多有干材,须能耐下心来,静待时机当今天子圣明,英杰之士,正是大有为之时司马梦求点头称是严肃的话题既然说得差不多了,当下众人就慢慢放开司马梦求喜欢说些他游历各地时所见的风俗习惯,地方民情,官吏贤愚之类,和李丁文倒是颇有共同话题而吴从龙等人显然去过的地方不多,吴从龙对秦汉晋唐以来的官制礼仪,显见非常熟悉,常能引经据典,说上一番,不过他为人方正拘礼,和范翔恰好性情相反范翔恩维灵活,什么事情都是一点就通,卜王刊忿目员,下至市井百姓,各种趣闻秩事,他信口拈来,倒如同自己家后院的事情一般清楚而陈良此人,竟然是精通刑名钱粮诸般庶政,实在出乎石越意料之外诸人交谈颇为相得,而吴从龙和范翔又是刻意巴结,卖弄学问,席间气氛活跃,笑声不断,直到天色渐色,这才发现时间流逝之快石越与宋人交游,见过的名士才子,不知凡几,但当时读书人,无不书生气甚重,谈得几句话,往往就是往琴棋诗画引,其中高材之士,也不过谈谈历史上的典故经文,以证其博,石越心里对这些,实在有一种厌烦之心,因此他平时倒更喜欢和沈归田这样的小官吏说话今日碰上司马梦求几人,说的当时当世之事,便是说历史得失,品评也是适可而止,绝不肯夸张虚饰,加上范翔此人实在淡吐风谐,石越本就有招致之意,此时更觉不舍,便盼咐侍剑,让人点起蜡烛,挂上“气死风”,做彻夜之谈众人从上午至晚上,边喝边谈,本来各有酒意,石越又说到给侍剑和唐康找个箭术教练,以为君子当文武全材方为上品范翔帝着酒意,指着司马梦求笑道“石大人,着论文武全材,司马纯父可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作赋其箭法之精妙,亦非开封府一个浦头可比司马梦求知道范翔已有几分醉意,不过他也并不介意让石越知道自产的本事,当下只是微微笑道:”仲麟不要胡言乱语李丁文却笑道:“纯父何必过谦,仲麟岂是乱说话之人?”

  

  范翔脑子不是大听使唤了,竟然也说道:“正是,我范仲麟什么时候会乱说话?纯父兄何必谦虚,干脆表演一下,也给石大人看看你的本领嘛众人哄然称是,侍剑少年心性,正是想看热闹,也忍不住露出期盼之色;李丁文却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说道:”纯父兄表演两手,我们以此下酒,岂不也是雅事一桩?“司马梦求是何等人物,早就看出来李丁文实是石越身边的谋主,对自己的态度相当微妙他此时对石越颇为倾服,而石越言语中也已微露招致之意,心想干脆就一展生平所学,也好给石越一个好印象,同时让李丁文知道我司马梦求的本事当下并不回答,只是退疑的看了石越一眼石越对于所谓武功,心里本来就很好奇,毕竟他是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一代人加之大家都在兴头上,当下微微笑道:“纯父就露一手给大家开开眼界吧司马梦求见石越发话,站起身来,抱拳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侍剑见他答应,顿时心花怒放,连忙说道:“公子,我去拿弓箭刀剑来给司马公子石越心恩一转,叫过侍剑,在他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侍剑似乎吃了一惊,略一退疑方才答应着,去拿诸般兵器不多时,侍剑帝着一个家丁拿了弓箭和一个大盒子过来石越先接过弓箭,双手交到司马梦求手中这是一张犀角弓,石越提举胃案虞部之时,胃案经常会造些好兵器出来法给王公贵族,石越做了那份差使,下面的人要巴结他,自然忘不了给他留一份当时他按价付钱,还曾让那些手下大吃一惊,因为这些事情,在当时根本就不被视为受贿了,完全是平常事他这些兵器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处,多半是当摆设用的此时司马梦求接过此弓,不由赞了一声:”好弓。

  

  弓是好弓,箭自然不会是坏箭,金箭筒内二十支箭,全是雕翎箭司马梦求也不说话,走出亭来,就在曲桥之上,捂箭上弦,哩哩三箭,只听弓弦响过,池墉那边的三枝柳条,掉在水池之中而箭势并不稍减,一直钉到花园的围墙之上众人一齐起身,凭栏而立,夸了一声好,侍剑更是兴奋得小脸都红了司马梦求微微一笑,手中却不停留,接连二十箭发出,二十枝雕翎箭在雪白的围墙上,竟是钉出一个隶书“石‘字来这手箭法,连李丁文也要点头称赞石越击掌笑道:”司马纯父,果然神技司马梦求拱了拱手,谦道:“雕虫小技,让石大人见笑了’说着就要把弓还给石越石越摆了摆手,却不去接,”所谓红粉法佳人,宝剑赠英雄这张弓放到我这里,白白蒙尘,不如就法给纯父,明天我再让人去在箭上刻上纯父的名字,纯父不要推辞才好司马梦求心里也是很喜欢这张弓,而且他其实也是豪侠之人,当下恭身笑道“如此学生愧领了石越微微一笑,走到侍剑身边,接过他手中的檀术盒,再走到司马梦求前面,笑道:”这里有件亲西,还请纯父鉴赏鉴赏众人见石越如果恒重饰拿出一样亲西,知道必非凡品,不由一起围了上来司马梦求却抽空偷偷猫了李丁文一眼,见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露笑容,显是早知里面是什么亲西了当下接过这个三尺长半尺宽的檀术盒,右手轻轻一扣,把盖子打开了众人一齐把头凑过去,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古剑,剑鞘和剑柄,皆是黑色,上面刻有简单的花纹,在剑鞘之上,有一句隶书诗:“肝胆一古剑,波涛两浮萍”宋人文章独推斡愈,司马梦求等人自然知道这是韩愈的名句,用来形容朋友之间的赤诚相待石越这时候拿出这么一把剑来,背后深意,不言可知司马梦求拿起剑来,只觉触手生寒,便知这把剑的确是一把宝剑他把盒子交加一个家丁,右手握剑,左手抓鞘,刷的一声,把剑拔出半截,便见寒光四溢他观摩良久,自问见识并不浅薄,却不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当下便直言道:“学生孤陋寡闻,竟不知此剑来历李丁文笑道:”这柄宝剑,是有人高价从杭州购得,法与公子苏子瞻大人。

  

  公子与在下,皆是不识剑上并无题款,唯鞘上有韩文公诗一句而已范翔伸着脖子看了一回,他本是个儒生,自然是不识的,不过他生性机敏,转了转眼珠笑道:“何言中跄遭弃捐,零洛飘沦古狱边?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一一这柄剑虽由昆吾之铁炼成,却必是零洛飘沦已久,竟至于没没无名,要待石大人方能识它,可见也是机绿巧合此剑之前辗转于俗人之手,自然无名,然宝剑入英雄手,日后必当显名于世学生以为不如就由石大人给此剑起个名字,也好别让它埋没了他一番话语帝双关,以宝剑暗喻司马梦求,〕不笋笋易易拍了石越的马屁一下,便连李丁文也暗赞他的机智果然,石越虽然不喜欢别人拍马屁,但是如范翔这般恰到好处的,只怕是圣人再世亦不能拒,何况石越一凡人,便听他笑道:”仲麟说这宝剑蒙尘已久,只怕也是事实,否则以苏子瞻大人那般高才,岂能有小识出处之理?方才仲麟用了郭震的诗句,我就从这诗来名之,称这柄剑为‘昆吾剑,,如何?“石越都把名字说了出来,别人又怎么会说不好?这世间也不会有这般小识趣之人,除非是武状元康大同的表弟吴安国在叶,那必定是鼻子一哼,满脸不屑石越见众人都说不错,又笑道:“仲麟方才说宝剑入英雄手,方能显名于世这句话深得我心,在坐并无习武之人,文武全材,当数纯父,我就把这昆吾剑赠子纯父,料纯父定不会让它埋没他这话一说出来,除了李丁文,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这柄宝剑,虽然无名,却必是名贵之物,竟然就此相赠不过众人都是聪明之人,石越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司马梦求轻抚昆吾剑,慨然说道:”大丈夫在世,能得一知已足矣学生定然不负大人之望,绝不让此剑蒙羞说完拔剑出鞘,白衣晃动,剑光闪闪,竟是在曲桥夕卜舞起剑来只见他出剑之时,有如雷霆之怒,收剑之时,却似江海澄光,白衣寒光,滚滚翻动,看得众人都痴了舞得兴起处,突然将宝剑郡上云宵,高达数十丈,而司马梦求手执剑鞘,谁确的把电闪一样的宝剑接入鞘中李丁文看着此景,不知怎的,心中忽有朦慨高歌之意,情不自禁的拍栏歌道“音闻班家子,笔砚忽然投一朝抚长剑,万里入荒除”

  

  这本是唐人的一首长诗中的几句,李丁文心有所感,此时唱来,朦慨豪迈之意,动人心魄,众人对这首诗都不陌生,此时亦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一齐跟着拍子,慨然歌道:“岂不服艰险,只恩清国瞰山川去何岁,霜露几逢秋玉塞已假廓,铁关方阻修”

  

  当读完“卒使功名建,长封万里侯”之时,便是连似筐非筐的侍剑,也心情澎湃不已众人都在想象着自己就如那把昆吾剑,此时虽然默默无名,但日后建功立业,虽有艰聆险阳,而必定终于能显名当世。流芳青史也是自此夜之后,司马梦求与陈良一起进入石越的幕府,而吴从龙与范翔,亦成为“石党”的中坚在白水潭学院第一届技艺大赛成功结束后不久,石越成为礼部试考官之一的任命终于正式下达,忙忙碌碌的日子,再次开始,田烈武虽然是唐康与侍剑的教练,经常出入石越赐邸,也很难见到他几面让他吃惊的是司马梦求竟然是石越府上的幕僚一一这件事他很久很久没有想通,军器监案他越来越觉得糊涂,直到他最终决定不去想这件事情唐康与侍剑都是聪明伶俐,而石府上上下下,完全没有一点大官家里人的架子,这一切,让田烈武感得很舒服,他并不想自寻烦恼而且在石府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石府的书很多,无论是李先生,还是司马先生,或者陈先生,都很愿意借书给他看田烈武粗识文字,他并不是想看那些精深的古文,而是喜欢看兵书当时石越自己是直秘阁,宫廷藏书他多能见到,而白水潭学院又在进行一个图书馆工程,李丁文经常去白水潭那边借书,这个又影响到司马梦求当时大宋有一套兵书集,叫崔武经七书》,田烈武是可以从李丁文或者司马梦求手中借到,甚至侍剑和唐康也可以帮他,他有不筐的地方,碰上李丁文或司马梦求闲暇,还会给他讲解一二,但是还有一套崔武经总要》他却看不到,甚至不知道有这书的存在一一这是大宋的管制书藉,不是当官的,绝对看不到,当然李丁文和司马梦求是待例不过对于田烈武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有一次石大人还告诉他,明年六月的武举,如果他愿意参加,石大人可以找个大官一起保荐他一一这是田烈武以前不敢想象的梦想,大宋的武举,需要两个高官保荐才能有入试的资格,如田烈武这样的人,以前哪里敢奢望?就是为了武举,田烈武才决定努力读兵书,这是考试项目之一这一天的下午,田烈武帝着唐康在院子里练了一会箭术,就见石越铁着脸穿过院子,走回书房,不久就听到书房里传出瓷器砸坏的声音一一田烈武的听力,实在是大好了一点“公子,怎么了?‘李丁文也从来没有见过石越这么生气过”吕惠卿这些人大过份了,这次就算是正面交锋,我也不会善罢干休。’石越恨恨的说道李丁文和司马梦求。陈良都是满头雾水侍剑小心的端过一杯茶,石越从离开礼部上马车开始,就没有好脸色,还有一个同样的脸色的,是副宰相冯京石越接过来,喝了一口茶,方说道:“成绩已经出来,是糊名改的,尝卜月旨,这次进士。明经共取士五百九十六人本来按议定,拟定的进士及第三人中,省元是白水潭院贡生佘中,而另两人虽然不是院贡生,但有一个也是白水潭的学生另外进士出身的白水潭学院学生共六十五名,其中院贡生三十人,同进士出身白水潭学生共四十三名,其中院贡生十二人,另外明经科还有二十一人白水潭学院的学生这次一共考中进士科的有一百一十名,明经科二十一人,占了总人数的六分之一还有多”这是喜事呀?““的确是喜事,可是糊名一拆下来,立即全变了佘中本来是定为省元第一,吕惠卿。常秩黄口白牙硬是从中找毛病,子虚乌有的说其中有文字犯忌,一下子降到一百一十二名,六十五名原本在进士出身名次下的,都被找出毛病来往下面降,有三十人掉到了同出身;同出身的更有二十多人竟然掉出榜外。

  

  李丁文一下子愣住了,这未免也大过份了吧?揭名之后,名次是不能动的,这是规矩石越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激动的说道:“揭名之后,还能调动名次,糊名又有什么意义?犯忌触讳之事,行文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谁也难免,何况欲加之罪,附会牵强的解释,谁又不会?我和冯相硬是封了原来的判词与名次冯相亲自用钦差关防封了,明天我们各自拜表向皇上陈说,弹勃吕惠卿。常秩李丁文想了一想,说道:”公子,如果真有犯忌,考官默落,也是正常的,他们并不亏理否则吕惠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司马梦求则说道:“大人,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御前官司打得赢打不赢,公子都要打摆明了被默落的都是白水潭的学生,皇上自有分辩石越苦笑道:”吕惠卿岂是那么简单的人,白水潭的学生固然占多数,不过他同时也动了二十多个考生,掩人耳目偏偏这件事是朝廷机要,消急一点也不能外泄,否则的话吕惠卿难免千夫所指李丁文听石越这么一说,不由苦笑道:“这份奏章,就难写了石越恨恨的说道:”也没什么难写的,所有被调动学生的名次,理由,被默落的学生的卷子,取代他们的卷子,我一一记了下来我讨不回这个公道,妄为白水潭的山长。

  

  他心里对吕惠卿恨得咬牙切齿,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一步步进入仕途,这本是大势所趋,而其由逐渐积累而产生的影响,必然慢慢浮现但这是白水潭学院建校后的第一次大考,就面临这样的黑手,石越岂能善罢干休?“吕惠卿,你别落在我手里,否则‘石越在心里恶狠狠的说道”潜光兄。纯父。子柔,谁备一下,共同议定一份奏章出来写完之后,我要拜访王安石,我倒要看看,拗相公是什么说法。’石越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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