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城防营卫兵的银质铠甲,即便配着头盔,也遮挡不住一身的凌厉桀骜。
腰间挎着佩刀,看似在专心巡防,实则目光时不时就要往她身上落一眼。
今日本不是他当值,他特意换了班,只为了能不惹人注目地看她几眼,送她离开。
谢惜棠放下轿帘,缩回马车里,对上两张同样漂亮到迷人眼,风格却南辕北辙的面容。
谢星凛很安静,手边放着几个线团,略显笨拙地在勾织。
游扶鹤打开堆放在角落里的木盒:“嗬,这雪莲的成色真是罕见,单这一瓣便值万金了。”
“千年的老山参,竟然连送了四五支。”
“这燕窝也是极品……”
他挑挑拣拣看了个遍,感叹:“世家贵族的家资真厚。”
这些药材补品都是季驰送来的。
据他所说,自从她坠崖之后,他便在收集名贵滋补的药材,哪怕她只剩一口气,也能将命吊住。
金州山高路远,季驰不能同行,放心不下,便将所有药物一齐送了来。
游扶鹤将木盒放下,转头看到谢星凛将钩线弄得乱七八糟,不由得嘴角微抽,伸手接过。
“不是这样的,我再给你演示一遍。”青年手指修长,那些钩针丝线在他掌中变得乖顺无比,他捻了一缕鹅黄丝线进来,顺势钩出了一朵鹅黄色的小花。
“先往上穿,钩住这里,再反拉回来。”
谢星凛眼都不敢眨,看着游扶鹤勾好又拆掉,重新将东西交到了自己手里:“再试一次。”
少年闷闷点头,但拿剑弯弓都顺畅极了的手,面对小小的钩针却抖得厉害。
他没有放弃的打算,想到小姐以后身上都能戴着穿着自己做出来的保暖织物,他一颗心便烫得厉害。
这一路过去,短则二十天,长则一个月,足够他编一个围领出来了。
随着一阵鼓响,队伍动了起来。
精锐的卫兵开队做前锋,医师工匠等人员与辎重一起处于中段,言彻领着人马压后。
前来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位身量高挑,格外苍白瘦弱的青年。
他安静地站在那儿,明明未置一语,却莫名让人不敢接近。
直到队伍走远,他才压了下头上的斗笠,转身离去。
冷风吹面,灌来的凉意让他止不住地咳嗽,喉头一甜,血腥味上涌。
从斜旁悄无声息地钻出个黑瘦矮小的汉子,他恭敬问道:“少主,现在走吗?”
青年用帕子抹去唇角的血迹:“他人呢?”
汉子眉心一凛,眼中的敬畏之色更浓了:“已然抓到了,现关押在地牢中。”
他们这位少主真不是一般的心狠,连教养他多年的叔父都能说翻脸就翻脸。
也是二人之间的这一场争锋让其余人明白,幼狼已经生出了利齿与爪牙,年老的头狼早就没办法压住他的脊骨,该退位了。
沉闷的一声响,昏暗的地道中涌出些许光亮。
刘秉手脚上都戴着厚重的铁链,戒备地望向来人。
依旧是他熟悉的那张面孔,可神情却陌生得让人心底发寒。
刘秉冷笑了声:“若是将军在天有灵,看到少主为了一个女子同出生入死的部下翻脸,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青年手中抱着手炉,温和一笑:“叔父这般想知道,不如亲自去地底下问一问。”
刘秉被他这句话气得一张脸青青红红。
程淮静静地看着他。
曾经二十出头程淮看不懂的东西,在执掌天下权柄多年的天子面前无所遁形。
忠心?或许在刘秉拼命护卫他逃出时,的确是忠心的。
可权势本就是能腐蚀人心的毒药。
操控掌握幼主久了,总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刘秉想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听从他的傀儡。
他究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复仇,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谋夺天下,程淮心中已有答案。
一个怀揣私欲,三番两次干涉他决定的虫蚁,程淮断不会再留。
“叔父,我们的账,该好好算一算。”
不仅是今生的,还有前世的。
*
救灾不是郊游,自然不可能走走停停,白日里都是靠干粮解决,直到夜深深重,才寻了就近的驿站,暂作歇息。
他们人多马多,驿站的房间数量有限,只能数个人打通铺,挤在一间房内睡。
作为赈灾队伍的领头人,言彻自然是有单独客房的。
他将自己的马儿系好,走到谢惜棠马车边上时,正巧碰上她撩开轿帘出来。
“言统领?”少女神情滞了一瞬,“您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言彻的目光从一旁的谢星凛上划过,视线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回,声音沉稳道:“客房不够,你可以到我房中睡。”
他怕她误会,补了一句:“我可以和其余人一起住。”
“不用了,”谢惜棠摆摆手,“都是来救灾的,言统领不必为我另作安排。”
队伍中女子少,除了谢惜棠外,就是几个强健的厨妇,将就一夜而已,她没那么身娇肉贵吃不得苦。
“你是圣上钦点的医师,金州病重百姓的命都系在你身上,本就该有单独的客舍,”言彻的语气不容置喙,“随我来。”
“既如此,姑姑就莫要推辞了,”游扶鹤笑着推她,“总归言统领是自愿的,你又没占着别人的位置,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就连谢星凛也跟着点了点头。
能给小姐提供更舒适的环境也是这男人的本事,他心里再吃味也只会怨怪自己能力不够。
谢惜棠只好跟着上了楼。
房间并不大,甚至比其他客房要小上一半,床榻也紧窄,只是胜在能单独居住。
谢惜棠心中微松,若是真的豪华奢靡,她是万万不会来住的。
夜里,言彻擦了擦身上的水珠,随手套上中衣,披了件外衫进了房。
正在互相分享医术心得的声音骤然一顿。
这间屋子里除了游扶鹤与谢星凛外,还住了三个医师,几人已然被游扶鹤折服,一口一个先生的叫了起来。
此刻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只有一个意思——言统领怎么来这儿了?
言彻朝他们颔首,在游扶鹤与谢星凛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面向谢星凛,朝众人解释:“今夜要与诸位挤一晚了,抱歉。”
医师们都连忙挥手,说着哪里哪里,折煞了担不起。
谢星凛手指握拳,不避不让地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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