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鹤整个人都有些怔神。
暮色从窗柩的细缝中泄进来,晕黄的光线隐隐绰绰地落在了床幔上,在少女姣好的脸上蒙上一层朦胧如轻纱般的剪影。
她远山似的眉,浮着淡粉霞色的雪腮,鸦羽一般的长睫便这样闯进了他的眼中。
撞得他心神俱乱。
少女的藕臂仍旧轻轻柔柔地搭在他颈上,女儿家的暖香缭绕在鼻尖,她张开了一点唇,慢吞吞地厮磨着,偶尔还会探出一点,细细勾画。
游扶鹤浑身如同过电般地一颤。
他从未与人这般亲密过,也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一时之间竟是连呼吸都不会了,整张脸被憋得通红。
掌心都被他掐出了一片红红的月牙状印记,背脊应激般绷紧拱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他视线失焦,沉浸在感官中,心底有声音在告诉他:他应该推开姑姑。
他们是姑侄的身份,如此行径,实在太过失格。
况且,游扶鹤心里明白,姑姑此刻神智不清、困顿不堪,有此行为是因为将他认作了其他人。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不能够趁人之危,更不该无耻地去占一个女子的便宜。
可他感受着唇间麻麻的触感,脑中却轰然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什么礼义经典,圣言儒学,全都被他抛掷到了九霄云外。
不知今夕何夕。
眼中所见,周身所触,只有一个谢惜棠。
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不断冲撞回响:姑姑亲他了。
他知道他做得不对,可姑姑亲他了。
他知道这个吻原本不属于他,可阴差阳错,姑姑就是亲他了。
原来,亲吻是这般滋味……
青年漂亮的狐狸眼水光潋滟,眸底都渗出了柔软的春意,迟钝地拿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少女似是觉得这个姿势过于累人不舒服,不满地推搡了他一下,随即窝进他怀里,将他的胸口当成了安眠的软枕。
她实在是太累了。
余韵过去后,身体的酸软,精神的疲惫便一同涌了上来。
她只想好好休息。
游扶鹤感受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躯体,嗅着她发上淡淡的好闻香气,听着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失序心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在此刻,再也没有办法将谢惜棠当作一个有着亲缘牵绊的姑姑。
曾经他反复洗脑般对自己说过的话,都被她的这一个举动给捅得溃烂。
什么姑姑,她只是一个对他有着强烈吸引力的女子。
就算他的嘴巴不承认,心里也有意躲闪,可他的身体比谁都要诚实。
游扶鹤躺在床榻上,静静地望着帐顶许久。
躁动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发现了自己的心思,然后呢?
坦白?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维持当下的关系?
游扶鹤不知道,他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或许,他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想一想。
直到炙烫的体温恢复正常,身边传来少女安稳且绵长的呼吸声,游扶鹤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榻。
*
谢惜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
屋外阳光正好,今日是个好天气。
她餍足地伸了个懒腰,菱花镜中的少女面色红润,比往常更添几分慵懒的媚意。
经历过一次生死,她对自己的情绪更坦然。
她清醒地感知到了敦伦的快乐,既然能让自己舒畅,既然她与对方都愿意,那为什么不能顺理成章地接受?
这个世道可从来都没有限制过男子寻欢作乐。
当然,她并不是将自己与谢星凛的关系比作花娘与恩客,只是觉得,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在世人眼中,有欲/念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将这份坦然对待欲/念需求的权利交给女子罢了。
男子可以,女子为何不可以?
她都重生一回了,叛逆一些,逆一逆世俗伦常又如何?
她心情舒畅,照常去寻游扶鹤与谢星凛,他们彼此之间的院落相离的并不远。
令谢惜棠意外的是,谢星凛不在,游扶鹤也显得比平常沉默寡言许多。
不太对劲。
谢惜棠神情凝重了些,问道:“是金州有什么突发情况吗?星凛呢,他去哪儿了?”
“言统领喊走了谢护卫,”游扶鹤顿了顿,又道,“没有特殊情况,我只是昨夜有些认床,没睡好。”
谢惜棠了然,便也不再多问。
言彻向来是很有分寸的人,他寻谢星凛,不会是无的放矢。
下午照常赈灾时,谢惜棠见到了如青竹般挺立的少年。
她将一包药材递给排队的灾民,顺口问道:“言统领安排你做什么了?”
谢星凛悄悄偏头去看她,正巧对上了谢惜棠抬眼望过来的带笑眼神。
他心里有些甜蜜,语调也轻快上扬了些:“言统领让我组织一队巡逻队,维护金州的治安。”
在灾年,人心浮动,恶性会不自觉地冒头,为了一口饭食偷抢,甚至大打出手的多有人在。
如巡逻队这般的治安手段必须尽早实施。
谢星凛身手出众,比一般的卫兵更灵活,放在医疗队伍里,当一个站桩分发药膏的帮工确实浪费人才。
少年认真道:“我并未答应,一切都听小姐的。”
眼眸亮亮的,全都装着她的影子。
谢惜棠明显感觉到,自从昨日说开后,笼罩在谢星凛身上的阴郁散去了很多。
“听起来倒是不错,”谢惜棠笑了下,“去吧,有机会可同那些卫兵们好好讨教,他们都是特意挑出来的精锐,各有其过人之处。”
她知晓谢星凛对她炽热的感情与依赖。
可她并不会因此就将他绑在身边,让他在武学一道上就此止步。
她的确在意心疼谢星凛,但这份在意并不会越过她自己,情爱于她而言只是人生的调剂,给出三分便是她的极限。
她希望他能以更强大的姿态,屹立守在她身后。
谢星凛垂眸看她,顺从道:“好,我这便去回复言统领。”
一刻钟后,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恐慌如浪潮般在众人周边蔓延。
谢惜棠他们挤进人群,终于看清了全貌。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他身体抽搐,脸色发青,口中不断吐出白沫。
谢惜棠注意到,他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脖子上,都有大片大片类似红疹被抓破的痕迹。
谢惜棠眉头陡然拧了起来。
游扶鹤神情凝重,开口:“是传染病。”
疫病。
一旦爆发开来,它的杀伤力绝对要比雪灾强,甚至可能会波及整个雍朝。
谢惜棠作为医师队伍的领头人,当机立断:“担架!准备屋子薰艾,先将此人隔离起来。”
接下来,他们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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