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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含4月19日补更。
四季春开业快二个月了,生意虽比不上知味居与得月楼的进项,但在其他商铺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张四娘合上账册,心情很好。这两个月的生意还是不错的,第一个月赚了七十八两银子,第二个月开业不到二十天,已经赚到了九十多两。
四季春讲究的就是经济实惠,再加上面条筋斗,鸡架味佳,她相信未来的日子里,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哪怕这样保持下去,也是稳赚的。
“这雨啥时候能停呢?”桂子倚着门板,两眼望天。
这雨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早起又刮起了西北风,雨水吹打在身上,冰冷冷的让人直打哆嗦。
由于下雨,来面馆吃面的人比平时少了一些。
张四娘喊桂子过来,帮着装了一份套餐面,让他给胡老汉送过去。
老爷子前几天受了些风寒,张四娘知道后,帮着他抓药,又让人送吃的,面汤都是撇去了几层浮油后的汤水,怕油腻了吃不进口。
桂子依言送去后,再回来时,带来了一个姑娘。
听完了姑娘的话,张四娘便将她留了下来。
“既然是胡老伯的意思,我就留下。不过,在我这儿可不签什么卖身契。只签用工合同,你好好想想,打算签几年的?还有,我这儿用人都是有试用期的,试用期三个月,最低签约期限一年起。”张四娘顿了顿,“当然,你若做得好,试用期可以缩减。这要凭你的能力了。”
“奴婢明白,”那个叫如意的姑娘福了下身,“那这合同是要过了试用期才能签的吗?”
张四娘笑着点头,“那你是从今天开始上工,还是明天?”
如意亦笑道:“就从今天吧。”
如意比张四娘大了五岁,行事端正,模样也长得很标致,美人倒是谈不上,衣裙穿得中规中矩,举手投足很有大家的风范。
桂子自打把人带回来后,眼睛就盯在人家身上,眨也不眨一下。
被圆子拍了一巴掌,总算回神儿。
揪起耳朵,拎到僻静的后院,“收起你那些小心思,那丫头想也别想!”
桂子眼睛一瞪,脸涨的通红,呛声:“你都有铃铛了,还打算与我抢?!”
后脑勺又被拍了一巴掌,“呸,谁和你抢!长了眼睛干嘛使的,看到了,就用脑子想想。那丫头是你能想的?”
桂子怔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丫头虽是奴婢,却是样样出挑儿。并不比那官家小姐们差,只怕还要强上几分。
这样的人,自甘为婢……
圆子见他脸色微变,“四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吗?你再想想咱们面馆里,除了李叔儿和她,还有谁签了那个用工合同?动动脑子吧你。”
桂子与圆子自打来了那天,就知道要签那个用工合同的。周正临送他们来之前,已经与他们说清楚了。要他们一心一意对待四娘,得月楼还给他们记着工钱。也就是说,他们拿着两份工钱。当然,张四娘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们主动提出要签,张四娘没有答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不一样。”
究竟怎么不一样?张四娘没说。但听的人心里却是暖暖的。
是啊,他们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晚上回去的时候,如意要回胡老伯那儿取包袱。张四娘告诉她回春堂的位置,便先回去了。
胡老汉已收好门板,只留了半扇门虚掩着。
如意进来,向胡老汉深深一福,把去四季春发生的事儿,一件不漏的说了。
胡老汉认真地听完,轻声一笑,“这孩子,心思与常人不一般。签的话,就签三年吧。”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如意微微一笑,“总归要把人好好地照顾到主子回来才是。不过,奴婢瞧着,姑娘不大信我。”
胡老汉点了点头,抚须道:“她能谨慎些也是好事。你放心,她是个极重情义的,你只管好好服侍她便是,别的不要多想。”
如意点头,取了包袱要走,胡老汉又叮嘱了几句,“……往后,若没有事,就不要到我这里来了。”
如意不舍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跪在地上,嗑了三个响头。
回春堂的偏厅里,又加了一张床榻,显得屋子里越发小了。
刘成知道如意是胡老汉介绍过来的丫头之后,眸光闪了闪,便不再多问。张玉凤却是瞧不惯,把张四娘叫到自己的屋子里,讥笑道:“你真行啊,这才赚了几天的钱啊,弄来个丫头伺候。”
话就不能好好的说嘛!
别看张玉凤嘴巴不饶人,可她真就没啥坏心眼。
张四娘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对她的讥讽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刺回去:“赚钱干嘛的,不就是为了享受嘛。今儿我找个丫头来,明儿起我就天天坐轿子呢。”
见张玉凤直愣愣地盯着她瞧,笑着缠住她的胳膊,“小姑母,你都是成了亲的人了。不把头发梳起来,整天在外面装啥嫩呢?你还有啥想法不成?”
嘻笑间把正题问了出来。
张玉凤推开她,烦燥道:“你管我呢?我乐意咋样就咋样!”
“是啊,我是管不到你。可你也为姑夫想想啊。”张四娘转了转眼珠子,“这镇上不论大小集,咱们村子里的人都能来。你说他们看到你这样,会咋想?到时,只怕你落了闲话不说,还连累了姑夫。”
一个成了亲的姑娘家,却还梳着姑娘头。明显是告诉别人,她还未圆房。这样一来,别人会猜忌不说,多半会笑话刘成无能。
愿意疯愿意闹,当姑娘时,是张家的事儿。可成了亲,就是刘家的人,是刘家的事儿了。
“小姑母,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咋想的。”张四娘见张玉凤不吭声了,也正色起来。
半晌,张玉凤扔下句:“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管我。”
如意收拾好屋子,请张四娘洗漱。
姑侄两人略过了这个话题,张玉凤过去跟着瞧了眼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倒显得比之前宽敞了些。
看来这个叫如意的丫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张四娘一向自立惯了,并不习惯被别人服侍。所以,只要是她坚持要自己做的事情,如意都不会勉强她。
刘成的医馆不大,两人都住在一间屋子里。
张四娘躺在床上辗转翻了几次身,便睡着了。
如意一直警醒着,听到沉沉地呼吸声,知道小主子睡了,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赶到这个小镇,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赶在二十三天到了。只歇息了一晚,今天又到了这里。想起临行前,主子的话:“……照顾好她!”
淡淡地一句话,听出了别样的滋味。
又想起她的小主子,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更是叹服。单看行事言谈,任谁也不会相信,她还是不过十岁的小姑娘。
她悄悄抬眼,看到夜色中床上的模糊身影,暗想,来之前自己心里还有些委屈与不甘,待这一日与小主子相处下来,倒觉得那些委屈与不甘清减了几分。
她不禁开始期待未来的日子了。
张四娘一觉醒来还沉浸在昨晚的梦里。她又梦到了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地对着她说着什么。
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她很想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急着奔过去,人却不见了。
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姑娘?”
床帐外传来女子低声的询问,紧接着,帐帏被拉开,一个十五、六的弯弯月眉的婢女。
“我没事儿。”张四娘抚了下胸口,待心跳如常后,起身。
如意已倒了杯温水递了过来。
饮了水后,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下来。
窗外天光未亮,“几时了?”
“卯时一刻了,天还阴着,雨倒是小了些。”如意已经穿戴好,准备陪她去净房伺候。
张四娘没让,自己去了净房。
出来时,取了一件缎子做的外衣披在了张四娘的身上,地上已笼起了火盆儿。
既然来了伺候的丫头,就不可能让张四娘去做饭。
这边张玉凤过来与她商量早上做什么吃,那边,如意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来做的。
米米糯糯地莲子粥,熬煮得恰到好处。
跟着借光吃了早饭的张玉凤,对如意赞不绝口。是得夸夸,还想着晚饭也让如意回来做,被张四娘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挡了回去,“小姑母,她签的合同上写的是伺候我。”
“那你还在这里吃住呢?”张玉凤红着脸回了一句。
张四娘好笑地瞧着她,也不说话,直把张玉凤瞧着眼神闪躲。
吃住是没错,可这医馆是怎么开起来的,不用再说了吧。
天光大亮后,主仆两人去了四季春。
张四娘忙着的时候,如意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张四娘这才发现,如意竟写得一手好字,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存了几分探究。
周正亲自过来送贴子,周老太太的寿宴订在了下午。
“姑娘,需要准备什么?”如意问道。
张四娘拨打完算盘,核完最后一笔账目,方道:“就按给长辈过寿礼的定制买回来送过去便是。你看着办吧。”
让她送过去?
那周掌柜说的可是让人过去的。
她一个婢女就这样送过去,好吗?
如意愣神儿的功夫,张四娘到了后厨找李叔说话去了。
桂子凑上前去,“如意姑娘,掌柜的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行了。别的事儿,你也不用太担心。”
如意点头,心下有了主意,从桌上把张四娘给她的钱袋收好,撑了伞出去。
“哎,你知道去哪儿买吗?要不要我带路啊?”桂子伸着脖子喊道。
人已走远,脚步未停上半步。
后脑勺不出所料地被扇了一巴掌,“猪啊,记吃不记打!”
桂子想踹回去,怎奈来了客人,忙换了笑脸,迎了上去。
得月楼的老太太要过寿宴,得了贴子的都来了。
周正站在门口,笑脸相迎。可要仔细一瞧,便觉得那笑容里少了点真心,多了点焦虑。
“掌柜的,老夫人等着开宴呢。”伙计催道。
周正在门口远远地张望了下,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得先上了二楼。
如意带着寿礼出现在得月楼时,已经开宴了。
陈掌事听说是四季春张四娘的丫头来送寿礼,忙迎了上去。
“姑娘正忙着,实在是分不开身。”如意将寿礼递了过去,在礼单上,端正的写下四季春三个字。
竟写得一手好字。
陈掌事不由高看了几分,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到的张四娘身边,又是怎么个身份,有心探问,却被如意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是个厉害的人物。
陈掌事纳罕。
亲自将人送了出去,上了二楼附在周正耳边低语了几句,周正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周老太太将周正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搁下酒杯,拉住毛家姑娘的手,拍了拍,“要说,还是女儿家贴心。若惜为了给我这老太婆过个寿,大老远的跟过来。单这份心思,就很难得。我瞧着,这世上再难有这样的好姑娘了。”
毛若惜脸色微红,偷看了对面的周正一眼,飞快地垂下眼眸。
周老太太将腕上的玉镯转了转,“正儿,你瞧,这镯子如何?”
剔透无暇,凝白如脂,难得一见的玉镯。
听到周正的赞叹,周老太太笑得很是开怀,“这是若惜送的,为了这玉镯,毛家可是出了大力气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买到的。”
毛家是皇商,专做珠宝玉石的营生。
这玉确实难得,花费半年的功夫,这说法不会假了。
周正再听不出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傻子。
而他能做到的,不过是,端起酒杯郑重的谢过毛家姑娘。
“怎么四娘没来?”周老太太含笑问道,“这小姑娘听说开了家面馆?”
周正笑着解释道,一时被事绊住了脚,一会儿就到。
不过是托词,总不能说人家根本就不打算来吧。
周老太太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事看不明白呢,于心底冷笑。
招手让贴身的婆子跟着陈掌事亲自去请,“再要是忙不过来,陈掌事你就帮着她忙忙。这么小的年纪,做这么大的生意也是难为她了。”
“娘,她定是忙,要不然早就过来了。”周正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带翻了桌边的酒杯。
周老太太虽笑着,眼中尽是冷意,“怎么?还要让我亲自去请?”
周正变了脸色,抿唇。
那边的婆子得了周老太太的眼色,笑道:“还请陈掌事前面引路。”
张四娘进了得月楼,陈掌事引上二楼,“老夫人,张家小姐到了。”
毛若惜想起身,被周老太太按住。
“四娘,忙坏了吧?快坐下。”周正迎了上去。
陈掌事听了,嘴角一抽,可不忙嘛,正忙着喝茶水,数银子呢。
张四娘心知周正为她找筏子,对他笑笑。与屋中各人见礼,有人让了座,坐在毛若惜的旁边。
这时,有婆子拿过礼单给老太太过目。
目光落在四季春那里,看下来,不过是十几两银的礼。
周老太太脸上显出一丝不屑,挥挥手,婆子拿着礼单下去了。
毛若惜与张四娘说着话。
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到张四娘的身上,衣裙简单朴素,头饰更是少得可怜,不经意看到桌下那双未裹足的大脚,脸色更为难看。
“哟,这姑娘长得俊,她是?”周老太太看到张四娘身后站着的如意,笑问道。
张四娘看了如意一眼,如意立刻笑着回道:“奴婢如意,是伺候姑娘的丫头。当不得老夫人的夸赞。”
有礼有度,温婉大方,比那不知何为礼数的张四娘可强多了。
若说张四娘是她的丫头,老太太倒是信的。
可这一反过来,又让老太太对张四娘更不待见起来。主子没个主子的样子,还不如一个丫头。
“正儿,我已经和毛家定好了日子,腊月十六,你和若惜订亲,来年春天里再成亲。”周老太太含笑道。
“娘!”周正皱眉,这事是特意等着张四娘来了才说的吧。
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背着他已经把亲事订了下来。
“恭喜周大哥,毛姑娘了。”张四娘却是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恭喜起两位。
毛若惜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里一直都知道周正的心思。
张四娘这句恭喜说得真切,坦荡,毛若惜很是感怀。
周正垂下眼眸,末了,苦笑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能听到张四娘如此说,周老太太也高兴。
对她的厌恶之情,淡了几分。亲自给张四娘夹了鱼,“四娘啊,快尝尝这鱼可新鲜着呢。若惜,你也吃块儿。”
谈笑间,又向张四娘展示了她手上的玉镯,大肆夸赞着毛若惜。
连初来乍到的如意,也看明白了周老太太的用意。
如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小主子是什么身份,岂是一个小小的得月楼能宵想的?
宴散,周老太太拖着周正说有事要谈,让毛若惜送张四娘下楼。
此时,雨已停,风未歇,仍有些寒凉。
毛若惜摒退身边的丫鬟婆子,拉着张四娘的手,沉吟了半晌道:“妹妹,其实周大哥他……我,我都知道的……你若愿意……”
张四娘慢慢抽出自己手,“我不愿意。”
毛若惜蓦然抬头,似是不信,“妹妹,我对你绝无恶意。我愿意,你做平妻。”
平妻?
张四娘似听到天大的笑话,别说她心里没有周正,就算是有,岂是能去做平妻的。
不过,这话能从毛若惜嘴里说出来,可见她对周正是动了心的。甚至愿意为此,委曲求全。
“毛姑娘,你想多了。”张四娘淡淡道,“我对周大哥只有敬重,绝无男女之情。反倒是你,平白的让人去做他的平妻,你可是真心爱重他的?”
“我自然是……”毛若惜红了眼圈儿。
张四娘摇头,“若是真心的爱重他,又岂能与他人分享?毛姑娘,你可知……爱从来都是自私的。”
张四娘什么时候走的,毛若惜并不知道。
她一直愣在原地体味着那句话——爱从来都是自私的……吗?
王大山给刘成送口信儿的时候,张四娘就在医馆。
张义光快不行了……
关了医馆的门,张四娘也随着几人上了马车,往高崖村赶。
张玉凤在车上抹眼泪,张义光这人再怎么不济,也是她亲哥。听到这个消息,难免会伤心。
看着张四娘也跟着上了马车,很是欣慰,刚夸了她几句,就被张四娘的一句话给噎了回来。
“看他?顺路而已,天冷了,给我姥娘送件新做的大氅。”
如意嘴角微扬,张家的事情,她已略知一二。
听到张四娘的话,越发喜欢上她的小主子。
马车停在张家院门口,等张玉凤与刘成下了马车后,便驶走了。
“还真能狠得下心。”张玉凤磨牙。
“有因必有果,这也怪不得她。走吧!”刘成挎上药箱进了院子。
张老爷子听老大喊了一声妹夫,木然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爹。”两口子进屋。
“唔,快看看你三哥吧。唉!”张老爷子让开了身,身后的张义光已经没有了人色。
脸色腊黄,眼底发青,嘴唇发白。
刘成放下药箱诊脉,又翻看眼皮儿。
“前段日子不是好些了嘛,怎么又重了?”东厢房地方不大,人一进来,就显得更挤了。张老爷子舍不得出去,蹲在地上,守着炕沿焦虑的问道。
刘灵儿坐在炕上吃枣,刘寡妇正哄着孩子。
没人想着给老爷子递个矮凳坐坐,张玉凤不高兴,到耳房里寻摸了一个小矮凳,上面一层厚厚的灶灰。想找块抹布擦擦,到处也找不到。
最后还是大郎媳妇回自己屋里找块抹布给擦干净了。
“爹,你坐稳了。别急,等刘成问诊后再说。”张玉凤安慰道。
老爷子确实是急了,连张玉凤直呼刘成姓名都没有注意到。
大房两口子都挂心张义光,也没注意。
注意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刘寡妇,一个是大郎媳妇。
吴莲儿不由得看向张玉凤,却是见她梳了个姑娘头,吓得心一哆嗦。悄悄地溜出了东厢房,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双大眼睛,隔着窗户不时地瞟向对面的屋子。
“莲儿,你咋地了?”正在屋子里搓麻绳的大郎,见她神色异常,忙放下绳子问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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