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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不世名将、精锐军队打出以少胜多的经典之战。但是如果真要去问问那些名将精兵,想必名将临战之时,宁愿以众击寡;精卒对阵之际,更情愿身边的友军再多一些。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事关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无不用其极。
苏联可以制造大量粗制易造的武器去武装千万人民大军,用人海淹没纳粹精锐的师团。
美国发动国家庞大的制造能力,一年坦克飞机的产量可堪比德国、日本在整个战争期间所生产的总和。
人口基数和经济能力是作为一个大国强国最基本的实力。
蒙古深谙此道。
所以他们五次伐夏,放干了西夏的血才灭其王族,所以他们千刀万剐地在宋金身上割掉了无数血肉,最后才亡其国。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装备防御能力更将的盔甲,与打会战和攻坚城相比,他们更情愿采用轻灵快速的轻骑兵,奔驰在开阔的田野,屠杀平民,掠夺财物,烧毁房屋……
摧毁大国强国的根基。
一个世界人口最多的、创造财富也最多的国家,以每年国家8成的财政支出,养了一支不足30万孱弱的正规军,这已经有够糜烂……
军事能力不足以对抗强敌,如果再自乱阵脚,连经济生产能力也要再继续糜烂,朱登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挽救这个国家?
钱不是万能的,有了钱未必就能扭转乾坤,但是,要是连钱都没有了……
那才是真正地用人命去填!
而川会子面临的不仅仅是初始发行的信任危机。
当钱钞对半的税收政策给纸币全额纳税冲开了一条口子,后面会随之而来许多严重问题。
南宋初年,赵开总领四川财赋,为了给张浚筹集对金作战的军饷,仅仅在榷盐一项上,就疯狂搜刮掠夺。无论纸钞铁钱,不能用于买盐,要买盐必须用白银丝绸,而大小官吏借此扭曲法定货币与白银丝绸之间实际价值,从中牟利,疯狂地把榷盐所得从当时的200百万贯左右,最高提高到恐怖的800万贯!
这还仅仅是账面上的数额,多少官吏从中掠夺的财富根本就无法统计。
致使百姓苦不堪言,而四川的盐业生产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直到朝廷后来介入,又花了许多年的功夫,鼓励开盐井,才勉强使四川盐业生产恢复了元气。
而可以预见的是,会子发行之时,就是下跌之时,当钱钞对半的税收政策出台,四川各地的地方官必定重复当年赵开的行径,私下扭曲会子与铁钱之间实际兑换价值,额外加收多收……
这又会继续加速会子的贬值速度。
钱引的弊端虽大,但还能勉强维持着四川货币体系的运转。然而川地会子的出现,不仅极有可能让四川货币体系崩溃,而且贫民百姓又将遭受官僚阶层新一轮的疯狂掠夺。
会子开了税收钱钞对半的先河,那么粮食、盐、酒、茶……这些事关百姓生活的大宗商品的未来,可想而知……
去年与余玠初见之时,朱登科连自己能否打出盐井还未尝可知,哪敢在经济上给余玠什么建议?
但是当打出了盐,卖了井,又和王惟忠方岳长谈三日,他终于有点底气在经济问题上对余玠施加影响力。
虽然他未雨绸缪地使劲儿花钱,把到手的货币转变成为不会贬值的人力资源、生产资源,但是经济环境的恶化,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他人在长宁军,却用往来不断的书信与余玠,和对余玠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王惟忠、方岳保持密切联系,不断地游说余玠暂缓川会子的发行。
川会子的发行制度,是这么些年来四川制置司与朝廷共同谋划的结果,余玠都参与其中,可想而知,要想说服余玠改变这个既定的国家大计该有多么困难!
于是他不断地在书信中给余玠、王惟忠、方岳陈情……
“……钱钞半税,只恐重蹈当年赵开坏蜀之事……”
“……若是会子盘剥百姓所得之财,皆入总领所用于军资,尚且有御敌之效,但若是尽没于贪官胥吏之囊中,大人于心何忍?”
“……若是下官不幸言中,今秋鞑子再来进犯,民心浮动,再适逢全川会子兑换旧之楮币,只恐巴蜀大乱……”
余玠始终犹豫不决,毕竟这钱引已经延长使用了好些年,有的损坏的几乎无法辨识真伪,而且会子发行是此前与朝廷商议很久才制定下来的,临时翻改,朝廷那边很难通得过啊!
最后,招募的死士从川北传递回来的最新情报才让余玠动了心……
“今暮春刚过,兴元府、巩昌聚精卒,发夫役数千于沔州筑城……”
……若蒙鞑于嘉陵江上游咽喉锁钥沔州,筑城造舟,囤积粮秣,进而顺流而下直抵利州,则蜀道天险难为困敌补给之功……这是朱登科去年的“预言”。
收到前线情报,余玠不禁感叹:“不幸竟又被其料中!”
这个情报在余玠心中给朱登科加上了一个重重的砝码,于是余玠再度与亲近幕僚商议会子之事。
方岳一直力挺朱登科,而王惟忠此前还有所忧虑,但是当朱登科例数当年弊政祸民,又反复强调,会子的发行只会肥了地方贪官污吏,而对于总领所的增收至多只是竭泽而渔的短期效益,两三年后,会子的害处会让总领所收入锐减——百姓的资财被贪官污吏剥削,百姓倾家卖地,还有什么能力再多交税?
于是王惟忠这个有着传统文人风骨的文臣,终于倾向于朱登科的建议。并且,对于朱登科提出的新的货币政策,他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是也开始了苦苦思索。
在方岳和王惟忠的支持下,余玠终于动摇,不过他还是很担心延期钱引的请求,在朝堂上是否能够通过,毕竟这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如果郑清之尚在,他还有几分把握,但是此时一贯对他有所微词谢方叔主持两府,就是他上了奏章,恐怕也很难通过政事堂!
他向幕僚道出了隐忧。
谁料到方岳当即说道:“表章之中,只需将制置司利州筑城的打算渲染几分,我看,这请延钱引之事,未必没有成算……”
王惟忠疑惑不解,余玠也是一怔。
方岳的臭脾气又来了,不耐烦地提点道:“彭大雅筑这重庆城……”
“噢!……原是如此!”余玠恍然大悟。
他随后又问道:“这可是朱仕达之筹算?”
“这个我不知晓……”方岳蹙起眉头道:“书信当中,他对此只字未提,只说利州筑城之事,若是有朝中大臣鼎力支持,可令制司少去不少麻烦……但若是他亦是真有此谋划,那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旁王惟忠越发困惑,请延钱引与当年彭大雅筑重庆城有何关系?
……
按,沔州,现今陕西略阳附近地区。
利州,现今四川广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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