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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光阴里透着几分慵懒，阳光照射在朱府里那栋面南背北两层小楼，小楼内很暖和，也不算太热，让人有种昏昏欲睡又不觉着难受的惬意。
不过任何感受都是有心而生……
初柳陪着王瀞在二楼书房读书，初柳有些无聊，她呆呆望着窗外有些刺眼的阳光，想着朱登科昨天开始脸色就不算太好，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王瀞则是听着楼下客厅里偶尔传来的笑声，虽然静若处子般地看着书，但却谈不上心若止水。
笑声是夫君的，除了郝大鹏别人在这里也不敢太放肆。可她听着夫君愉悦的笑声，心里却不怎么愉悦。
自己的夫君怎么就这么奇怪！不分尊卑贵贱，什么人都能同席，什么人都能带回家中！
……
一楼的大厅里，满满一桌子菜肴，多半都已经见了盘底。虽然朱登科还在招呼着王四和李庄儿多吃些，但是两人手中竹筷的频率，已经慢了许多。
王四年少，没有什么心机，李庄儿憨直，更谈不上有心机。听着朱登科挑起话头，王守义细细作答，虽然也有从未听闻过的战阵之上的新奇事儿，但是面对一桌子佳肴，他们不但耳朵里听进不少东西，肚子里更是填下更多。
王守义还是风轻云淡的老样子，朱登科客气的问话，他也细细作答，见了太多的生死，别说是与一个通判同席，就是面对皇帝老儿，他也一样的宠辱不惊。
只有朱登科的大脑最为疲惫，他努力把后世的资料、前些日子里看的兵书和面前老兵的讲述，统统整合在一起，前后对照，左右印证……
他希望得到一个这个时代最全面的战争情报！
“……巩昌汪氏之兵全是骑军？”
“并非全是，半数皆是步军，但是每个步军至少亦有一马匹代步，虽不及鞑子兵来去如风，但总比我宋军进退自如许多。”
“老丈可曾见过畏兀儿之军？”
“畏兀儿？……草民从未听说过……”
“那陇西吐蕃之兵呢？”
“蕃军与汪氏战法类似，不过汪氏军中原本就有许多蕃兵。”
“汉签军呢？”
“草民见过的汉军，除了攻城填壕，一般多是运送粮草，野战中倒是很少见……”
“哦！原是如此！”
问过许多兵事见闻、笼统大势，朱登科渐渐把话题转移到他迫切想知道的一些细节……
“……老丈，本官很想知道……两军对阵之时，是否真有张飞战马超般的单挑?”
“……单挑？？？”
“就是两个武勇之将在阵前对打？”
“这倒是有……只不过比较少罢了，草民从军一辈子，似乎也就见过三四次。”
“这是为何？”
“我大宋主帅多是不许，怕是输了挫锐气，通常不许手下将校搦战……”
“那鞑子呢？”
“鞑子倒是时常派勇将搦战，不过通常是我军占了关隘或者险地，才派出勇将搦战……打赢了或我军不战，鞑子都挫了我军士气，打输了鞑子便骑马跑了，因此，我大宋主帅通常严令将校出战。”
“哦……原是如此！”
朱登科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老丈，军中是否真有关张般的万人敌？”
“万人敌？”
“以一抵万兴许夸大了，不过一以对百，老丈觉着是否有这可能？”
王守义想了一想，答道：“……若是有一匹良马，且勇将弓马娴熟，倒是有这可能。”
“弓马娴熟……弓马娴熟……”
朱登科沉吟了好一阵子，才问出一个自己都觉得白痴的问题，虽然在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想再确认一下：“敢问老丈，在战阵之上，究竟是弓好使些，还是弩好使些？”
“自然是弓！”
王守义始终古井不波的脸上，此时也有了些许惊讶，似乎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
朱登科继续厚着脸皮追问道：“弩箭射得远，透甲也更为轻易，为何还是弓好用？”
“弓可比弩射得快许多！”
“快多少？”
“弩射一矢，弓发十箭。”
“一个弓手可连发多少箭？”
“若是训练有素，体力充沛，足以射完一壶箭。”
“弩可远攻，先攻！”
“若是战阵之上以步对骑，持弩临阵不过两三发，骑军便可近身。”
“万弩齐发，却敌远处……”
“草民从未见过万弩齐发，也从未见便敌骑沖阵不近阵前，况且……三箭一刀，三刀一枪，中箭未必不可再战！”
“弩可远处破重甲！”
“弓近了亦能破重甲。”
“骑弓多近可破步人甲？”
“二十步内必穿！”
“是了！”
朱登科“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低着头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王四和李庄儿面面相觑，手中的筷子也不知该不该放下……
其实朱登科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蒙古凭借着区区百万人口，20万壮丁，就可以横行欧亚大陆几十年？
从1205年初次进攻西夏，对外征伐开始，到花刺子模、高丽、金、西辽……乃至中东、东欧，到此时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多少强国，几百万各族军队，在战场上，他们是怎么维持高得惊人的交换比，到此时依旧兵强马壮，丝毫没有因为长年战争，壮丁减少而衰败……
总不成都练了金刚不坏之身！
而在与王守义这个老兵交谈过后，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这一切都要从弓这件兵器说起……
提及冷兵器时代的百兵之王，有人说是枪，有人说是刀，还有人说是剑。
不过此时在朱登科看来，百兵之王应当是弓！
同样都是投射兵器的弩，但是除了射程和穿透力比弓强一些以外，弩比弓差了太多。
就类似于后世狙击步枪和突击步枪区别，主宰步兵战场的是通用性更强的突击步枪。
弓可以步战，可以骑战，而压倒弩的优势在于它强大的发射频率。
除了绵软的诸葛连弩以外，弩在一分钟之内通常只能射出两三箭，而弓可以达到恐怖的20箭以上！
早在西周春秋贵族必修六艺中，一是五礼，二是六乐，第三就是五射。
这五种射箭技巧又分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白矢，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剡注，谓矢行之疾；襄尺，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井仪，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
这当中，除了襄尺是一种礼仪，其余四种射技，就是强调弓的快、准、狠。或许一箭双雕、或者一发多箭是花架子，但这五射绝对不是为了好玩，而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技能。
不幸的是，随着军事贵族制度的没落，文官政治的兴起，隋唐代之后，弓在汉族军队中比例越来越低。
盛唐之时，一军中除去4000弓骑兵，步兵中弓与弩比列为2200:2000。
到了宋代，由于民间禁兵，致使宋军失去了弓手的来源，而弓箭手不是在军中短时间就可以训练而成的。于是宋军的步军中，通常每1都，除去指挥人员，士兵以8个刀牌手，16个枪手，70个弩手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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