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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辅信奉他那个本家的理念,清心寡欲,所以朱登科这个年夜在没有春晚,也没有歌姬表演的情形下,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待回到阔别已久的卧房,望着熟悉的陈设,原本记忆里的点点滴滴越发清晰,他又有些恍惚起来,两世的记忆在脑海里交替浮现,似真似幻。
而服侍他的丫鬟也换了一个,年纪不满十五,还是个青涩的黄毛丫头。他原本还隐隐带着些内疚的情绪,有点儿害怕面对以前那个名叫香冬的丫鬟,这下子倒是安心了不少。
当年在跟着一个家中佃户的儿子,偷看了一个寡妇洗澡之后,他半是勾引半是强迫地在丫鬟香冬身上,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还许诺日后会让她作妾。刚才从母亲那里得知,那个有些粗苯的香冬已经许给了家里的一个长工,他闻着床榻间熟悉的味道,在床上翻腾了一阵,也说不清是庆幸甩掉了一个心理包袱,还是该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送那香冬些许财物。
一夜辗转,他做了好些梦,一会儿梦到北京的未婚妻,一会儿又梦到香冬……一会儿梦到大学里那个女友正奔放地骑在自己身上,一会儿似乎女友的脸又变成了陈慧琳……直到梦见蒙古人战马飞扬的铁蹄,即将踏到他赤裸的胸口,他懵然惊醒,看到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新的一年开始了……
……
初一初二,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除了乡长里正和南广镇的大户们,还有家中几户佃农也来问安,甚至还有几个叙州的九品小官也亲自登门。父亲朱辅的脸上,虽然还是那般刻板,但是眉脚间明显隐藏着比往年多得一些喜色,再加上比往年多了许多、也贵重了许多的礼物,让朱登科有些不厌其烦、又无可奈何地陪坐了整整两天。
只有郝大鹏代替还在富顺监盯着的父亲前来拜年时,朱登科和他眉来眼去了一阵,又听着郝大鹏仿佛小学生写情书被老师抓住一般,向朱辅言辞恳切地表示悔改和致歉,当时他着实开心了一阵,等好友离去后,他越发感到这种会客的无聊。
初三以后,客人明显少了,可一有些空闲,父亲朱辅又拉着他在书房中交流诗词,并言深意切地向他指出……虽然是做官了,但是这还不是放松的理由,有机会还是该去考个进士回来,父亲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日后光大朱家门楣的重任就交给他了!
朱登科当时几乎昏蹶过去,这宋代也太看重文凭了吧,不中个进士科,简直当上宰相都不如个状元!
不过话说回来了,除了开国时期自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宋朝似乎还真没几个不是进士就能坐上宰相的……
腹诽归腹诽,朱登科当然只能点着头答应了,只是他早想好了,日后再找公务繁忙的借口推脱吧!
与和父亲有些艰难的相处比较起来,他倒是宁愿多与母亲在一起闲聊。当然,王氏这几天忙着筹备初八的婚礼,能与他闲聊的时间并不多,有点时间闲聊,也几乎都是关于婚事的,这让他有点失落,同时也对即将到来的婚事,隐隐有些憧憬和担心……
憧憬王家小姐是否如大家说的那般美貌,也担心……万一这个时代的审美观!
这几天的天气忽晴忽阴,他的心境也不好不坏,倒是新年在家中,温暖和祥和的氛围始终相伴,似乎什么都没做,浑浑噩噩中,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
似乎就在这一天,早上又从马蹄与鲜血中的噩梦里醒来,他懵然警醒,这些天隐隐约约的担心,恐怕并不是即将到来的婚事……新年里越是祥和喜庆的感觉,就越是让他不安!
几年和平的光阴即将过去,今年蒙军又要开始发动攻击了,当这里的人们听到蒙军入侵的消息,还能有如此祥和的生活吗?
他很难想象,每天见到这么些鲜活的人们,他们日后每五个人中,四个人都将死在屠刀之下……
而成婚后,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吗?
他心情有些烦躁,于是推掉了父亲谈论诗词的邀请,借口此次回家还没有外出逛逛,便一个人便装出了家门,在镇子里盲目地胡乱溜达着。
街上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迎面碰上的总有阿谀或者羡慕的笑脸,不过今天他心情不好,没走出一段路,他干脆背起手,低着头只盯着路,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想打招呼,也不敢贸然上前,他便也落了个清净。
不知不觉中,也不知在镇子里转了几个圈,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几天前落马的地方,地上虽多了许多爆竹纸屑,但还是掩盖不住那天鸡蛋破碎后,留下的干涩痕迹。
余玠轻轻的一道公文,叙州知州便免除了他的罪责,还说他在那件事中,根本没有丝毫罪责,连郝大鹏也不过判了个误伤之罪,起初判决不过是赔偿五百贯,不过郝家还是给了一千贯……
那个他已经记不清面孔的汉子,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虽然那是“前身”惹的祸,但是朱登科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还是有内疚之感,那个失去了男人的家庭,在这个苦难的年代里,要活下去,该有多么艰辛!
特别是那天在这里,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女子,这些天他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再到这里找寻她,只是找到了,又该怎么去面对她?
他也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但是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怎么想来都觉着不可能看错,否则当年在叙州的酒肆里,他和郝大鹏也不会一时惊为天人,才借着酒劲儿调戏她。
只是事情有这么巧吗?
他刚刚回家,就遇上了她……
他站在那里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直到两个顽童在不远处的街角放了一个很大声的响炮,他一个激灵,而后又叹了一气,正准备转身回家去,可抬眼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正在在一旁的岔路口,探头探脑……
“李庄儿!”
看到那人发现自己看他,准备缩脖子躲起来,朱登科便冲那人喊了一嗓子:“躲个什么?出来!”
那个名叫李庄儿的人讪讪红着个脸,从岔路口慢慢走了过来。
他走到朱登科面前,憨憨地笑着说道:“好些年没见,没敢认……”
朱登科心里一盘算,自从自己上了州学,就没见过这个李庄儿了,算起来是有三四年的时间了。
这个李庄儿原来是朱家一个佃户的儿子,说实在的,朱登科自幼被父亲严加管教,少有童年的乐趣,更是没有什么儿时的玩伴,这个比他大一岁的李庄儿算是唯一一个吧。
当年小时候,朱登科欺负过他,还时常把他当马骑,直到长大了,还是他带着朱登科去偷看镇子里的一个寡妇在家里洗澡,不过那时他也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看到新鲜玩意儿,便带着朱登科来看,还让朱登科踩着自己的肩膀,趴在墙头偷窥……
“过年了,也没上我家拜个年?咦……你爹我也没见到!”朱登科纳闷道。
“嘿嘿,没种您家的地了,不好意思去……”李庄儿挠着头,尴尬地说道。
“自家有地了?”
“没……还是租别家的……”
“哦……原是如此!”朱登科点了点头,他想起了母亲王氏的理财能力,看来不愧是王家出来的人,租子肯定收的不会轻。
“瞧你还是那憨样儿,这人高马大了,见个熟人儿还不敢打招呼?娶媳妇了没有?”几年没见,看着原本就十分壮实的李庄儿,如今更加魁梧,只是脸上那份憨厚,还是一点没变,朱登科又多问了一句。
“嘿嘿……娶了,年前不久才娶的……”李庄儿的脸上更加泛红了,黝黑脸庞镀上了一抹红光。
“哎呦……恭喜啊!”朱登科说着,赶忙从怀里掏出了20张褚币,塞到李庄儿手里,道:“这权作是我的贺礼吧!”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李庄儿连连推却。
“有何使不得,拿着!你若是再推来推去,我便要生气了啊!”朱登科瞪着眼睛,把钱硬塞到李庄儿手中。
李庄儿手里捏着褚币,讪讪道:“谢过小员外,不是……是谢过大人!……没种您家的地了,您还给这么些……回去我便把钱给我爹收着……我爹说,娶个花了不少积蓄,家里又多了张嘴……要不,我回去和我爹说说,今年再求朱员外给个二三十亩地种种……我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多种几亩少种几亩差不了许多……”
看着李庄儿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憨样儿,朱登科突然想起,自己现在那几个跟班都是王家郝家帮着招来的,为什么不让这个李庄儿跟着自己?
人是不机灵,可老实可靠啊!有空找人教他些拳脚,恐怕要比现在那几个跟班要放心的多!
何况朝廷每个月还发给自己这个通判10个仆役的衣食钱,现在人不够不说,自己也不缺那点儿钱了,有个放心的人在身边多给些钱也无所谓……
于是朱登科当即说道:“光种地有什么出息,不若跟我外面走走,不会亏待了你,按月拿钱,糊住一家子的嘴总不成问题,你若是愿意,年后便随我走吧?”
“当真?”李庄儿想到一人外出能养活一家子人,这是大好事啊,不像租人土地,年景稍差一点,还要借债过日子。不过他转而又想到新娶的媳妇儿,心里有些舍不得,犹豫道:“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连叙州都只去过一回,不知我爹让不让我出去……”
“那就回去问你爹,他若是点头了,年后就跟我走罢……”
“那我回去问问!”
“好!”
说完这些,朱登科踌躇了半晌,还是问道:“李庄儿,你可知晓,镇子里今年有没有外来人家?”
李庄儿歪着脖子想了一阵儿,苦着脸答道:“似乎没有啊……”
朱登科默默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明日我成婚,你也来罢!”
“这……这……”
朱登科知道他心中所想,道:“带张嘴来便好,酒肉管饱!”
“嘿嘿……那好!”李庄儿又挠着头,憨厚的笑了。
……
不知怎么的,和李庄儿聊了一阵后,回家的路上,朱登科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似乎是完成了一些自己此次回家应该做的事儿。
又想起明天的婚礼,他的脚步明显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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