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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的地方行政体系大致分为三级,最底层是县,中间一级为府、州、监、军,再往上是路,路和后世的省已经比较接近了,而制置司在北宋多是临时设置的单位,在南宋变为长期设置,其更类似于一个偏向军事色彩的机构,统合几路资源,主导区域内国家安全。
在府、州、军、监这一级中,虽然府、州、军、监基本算是同级,但也各有差异。通常府的人口、经济更多更好,州次之,监则是有专门的特色出产,比如盛产铁、盐等等,经济色彩更为浓厚。
而军,顾名思义,是以其军事价值而存在的军事州,通常多在边境,或者有大军屯驻的战略要地。
长宁军地处潼川府路最南边,地广人稀,汉蕃杂居,是宋王朝与西南蛮交界处的前沿军事州。在漫长的年月里,汉蕃屡屡在此爆发激烈冲突,以致于宋王朝曾数次调集陕甘边军南下,进行镇压。
把富顺监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以后,朱登科又到泸州府盘横了几日,没办法,人在屋檐下,虽说有余玠这个大靠山,但与顶头上司的关系也要搞搞好,县官不如现管嘛。
他把潼川府路安抚使、转运使、提点刑狱、提点常平的几个主官挨个拜见了一遍,又送了点不轻不重的礼物“略表寸心”,这当中,对他有轻看鄙视的,有亲近笼络的,他都一一记在心上。只有潼川府路安抚使朱稷孙不咸不谈地给他来个指导——以后有机会还是该去把进士“文凭”拿到手,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是鄙视他还是真心为他好?
等他把这些忙完,赶到长宁军治所所在的安夷砦时,等着“交班”的那个通判早已望眼欲穿,匆匆交接了一下,便像是逃离苦海一般,第二天便离开了。
来之前,朱登科也想象过这里的艰苦,可真到了这里,还是有点儿傻眼。
“城郭”是用木头搭成的寨子,里面房舍低矮粗陋,绵绵秋雨也让土质的街道泥泞不堪,从四川腹地来到这里,简直像是突然从纽约到了索马里的农村。
在这里别说勾栏瓦舍,就连一家像样点儿的酒肆都没有。他的通判厅也不过是一个小院,主厅办公,两侧厢房住人,恐怕比穷乡僻壤的县衙还要简陋,难怪前任通判连一天都呆不下去!
长宁军治下仅仅一县,州衙门、县衙门全在这安夷砦,全州户数不过万,如果不是军事州,恐怕连通判都不设立了,不像某些大州,通判都是两人。
不过这种偏远户少的州也有好处,除了“监视”知州这个最大的职责外,他这个通判就是管理一下下属县的户籍、税收等等一些杂事,不过长宁军下辖就一个县,人又少的可怜,他还真没什么繁重的工作要做,从这个角度来说,真是个悠闲的美差。
长宁军的知州是个武将,名叫易士英,四十许岁,除了面色微黑,乍一眼看上去还真不像是个莽夫,只是为人不不苟言笑,整天绷着个脸,当朱登科第一次拜会时,自谦道:“下官不过是试通判而已。”
那易士英回了句:“本官亦不过权发遣长宁军州事……”
朱登科当时几乎有种吐血的感觉。
宋代的官制恐怕是全世界最为复杂的官员制度,后世不少史学家都在这里面“犯过错误”。
而大宋朝廷似乎很在乎“健全制度”,于是“灵活机动”的改过来,改过去,比后世中国开放改革还要灵活的多。
其主要宗旨是,不怕官多,不怕麻烦,权力交错重叠,反正大家互相监督,互相牵制,扯皮就找中央裁决。只要地方官不谋反,军队不割据,老百姓不造反就行,朝廷哪怕多花点钱养人也无所谓。
最让朱登科觉得不习惯的是,宋代官制是把职称待遇和具体职位分开的。换成现代来说,就是经常科长干局长的事,局长蹲在一边吃干饭。
比方说,某某定为科级干部,拿的科级干部的工资,但因为有能力,上面要重用你,于是你去当局长,而某某因为工作好多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定为局级干部,拿高薪,但是他能力不太行,还是去干科级工作。
而在军队中,大校军衔的去当军长,少将军衔的去当师长的情况也很常见。
朱登科的情况就是基本属于副县长级别的干部去做副市长的工作。因为资历这种和工资待遇向挂钩东西,大宋朝廷还是有一套比较严格的制度,但是地方大员,如余玠,可以重用你,让你干重要工作,但是资历军衔只有慢慢累积或者朝廷恩赐了。
于是当朱登科自谦自己资历很低时,易士英来了句,老子资历也很低,你小子讽刺谁呢?
朱登科自然把此定性为文武势不两立,懒得和他再多说,只表示说,以后任何需要我“副市长”一起签名才生效的文件,你就派人拿到通判厅来,你是长宁军老大,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只管签字。
这样在通判厅中熟悉了一段时间的工作后,他终于等来了余玠给他调派的工匠厢军,而后郝大鹏也终于前来汇合,于是把两人的丫鬟扔在通判厅,他拉着郝大鹏坐上船,带着厢军工匠们,满世界寻找未来“大巴蜀商行”的总部所在地。
长宁军地处四川与云贵高原的结合部,几乎都是大山,唯一的“道路”就是淯江河这条天然水路,勿论是居民的聚集点还是军事山砦,全部都是沿着这条河流而展开。
朱登科原本以为长宁军这么大,相当于一般几个州府的面积,还愁找不到个好地方,没想到,还真难找。
沿水路是必须的,而资源条件也是要考虑的。他带人在淯江河上跑了几个来回,期间还要在沿河的山上考察资源,几乎累了个半死,最后才发现,这地界找块河边大一点儿的平地都不容易,权衡再三,还是选择在了宁远砦边上的一块比较开阔的平地上。
地点选定,于是开始破土动工,但是人力的缺乏让他也头疼不已。
余玠给他调派的工匠厢军不过百来人,而周边的村民数量也不多,他还动用自己的权力,把旁边宁远砦里驻守的几百名厢军调了些来参加建设,但是那些混饭吃的厢军,哪儿有什么积极性,干起活来懒懒散散,让他恨不得在干活时给这些家伙屁股上踹几脚。
他很想用钱来提高点儿这些人的积极性,不过建作院的钱就那么些,不能乱花,而他自己的钱全都投在了富顺监,只能着急干瞪眼。
川南的资源还是很丰富的,长宁军这一片,大矿不多,但是小煤矿、小铁矿多如牛毛。在他看来,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这些小矿完全足够了,就是把攀枝花给他,他也没那本事把那里的铁矿炼出来。
最短缺的就是人。
如果在蒙古入侵前,他还有信心能招揽来不少无地的贫苦农民,但现在,整个四川都算得上是地广人稀,虽然长江以北有蒙军扰袭,但这长宁军深入夷区,在老百姓眼里也好不了多少。
通判厅那几个小官吏他可没法子带到这里,而太多杂事也需要人手帮着办,他又不想王家参乎太深,便放弃了再向王家要些人的想法,只能在几个汉民聚居区里招募。
不过招募了很久,也没募到几个人,除了几个有点身手的做了家丁护卫外,也就招到一个文采不怎么样的落魄书生做了幕僚兼跑腿打杂的。
好在郝大鹏后来又拉来几个他们郝家的老人,情况才有点好转,最起码采买原材料、监督工程进度……等等这些杂事,才不用事事亲为。
这段日子很辛苦,郝大鹏早就叫苦连天了,朱登科也觉得又累又艰苦,不过他自欺欺人的把这当做“婚前身体锻炼”,想着定下的新年时婚约,勉强挺了过来。
等到作院刚刚建起几间新房,他便迫不及待占为己用,又把几个丫鬟也带来伺候,此时天气已经相当冷了,但各个方面基本都有起色,他才觉得日子好过了一点。
这有了空闲,他便继续对郝大鹏做“岗位培训”,未来很多事都要他来代为打理,不重视一下怎么能行!
他发现,郝大鹏并不算笨,就是太缺乏了点自信,见到平民倒是牛皮哄哄,但是一见到富贵之人,马上精神气儿就没了。
于是他努力在这个方面培训郝大鹏,模板就是后世的公关、总裁、CEO之流。
从语言、肢体动作、面部表情……他连续培训了好几天,可怎么都觉得郝大鹏进步不大,后来他才发现,原来郝大鹏这家伙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躲开别人的目光……
勿论谈吐再好、举止再得体,这么一旦躲人目光了,就立刻显得不自信了。
于是今天朱登科决定好好在这方面下下工夫,把郝大鹏叫到房间里后,和他寓教于乐,玩一动不动的游戏。
他把规则说了一遍后,郝大鹏当然不太乐意玩这种小屁孩的游戏,后来反复做思想工作后,又下了“总裁”的头衔为赌注,郝大鹏才勉强答应。
此时两人对坐在一张桌子前,双手放在桌子上,互相对视,两人一动不动,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朱登科原本以为他应该轻松获胜,可没想到,郝大鹏居然对那个“总裁”头衔志在必得,两人对视了足足有2分多钟,还没分出个胜负。
朱登科感觉自己眼睛好干好难受,而且不知为什么,当郝大鹏这么长时间面对面的注视过来,又让他想起了周星驰电影里那“祝枝山”,总忍不住想笑,但是为了不坠“培训讲师”的威名,他竭力坚持着……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轻手亲脚的走进房间,当他看到两人仿佛是蜡像馆里的蜡像时,顿时呆住了,也不知是该禀报事情,还是该退出去。
“公事要紧,游乐暂且放到一边,此局不作数!”
朱登科终于坚持不住了,他一边使劲挤着又干又酸的眼睛,一边厚颜无耻道。
郝大鹏当然不干了,怒道:“反正你已是输了,日后大巴蜀商行的总裁之位,便是我的了!”
朱登科也不理他,扭头问那个下人:“何事啊?”
家丁赶忙答道:“大人,富顺监有人来找大人,人就在门外候着。”
朱登科心想,难道那边的事有变化?于是说道:“快叫进来!”
家丁转身出去,片刻后,一个人就进来了,朱登科一看,原来是王家一个管事的小头目,前段时间在富顺监还跟过几天,于是他便问道:“那么老远跑来,有何事啊?”
那人有些兴奋地答道:“大人,大喜啊!盐井出卤水了!盐井出卤水了!””
“啊!”朱登科也没想到这么快,这才3个月的时间,居然就能把井打出来!
他又连忙追问道:“井打了多深?”
那人答道:“不足四十丈。”
“有气否?”
“有。”
“卤水是否自流?”
“这个倒是没有。”
朱登科心里一盘算,自己留下了些后世打井的法子,再加上三班倒,打个100米时间上也差不多。他印象中,那片“自流井区”,似乎300米的井深是个平均值,难道是运气好,再加上从未开采过,所以100来米居然也出卤水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件大喜事,井成了,后面的计划也就能跟进实施了!
只是郝大鹏似乎对赚钱不是很感兴趣,反倒是在一边不停地对他嚷嚷:“你方才耍诈,我赢了,日后总裁是我了!”
朱登科笑着对他说道:“好吧,总裁是你了……只是这大巴蜀商行即将实行股份改革,日后商行总部不再设立总裁之位,我在此宣布,由你担任首席CEO,董事长一职由本官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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