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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泸州府沿沱江逆流而行140里,是著名的井盐产地富顺监,监治再往西去是沱江的支流滏溪河。
滏溪河发源自威远县两母山,一路曲折向南,在进入富顺监后,突然转了一个90°的大弯,流向东边,最终汇入沱江。
就在这呈L型的河道边上,四面丘陵环绕,土质也算不上肥沃,但由于灌溉便利,还是有不少农田沿河分布。
此时正值收获季节,微风拂过,两岸稻浪起伏,田间三三两两的农夫正辛勤地劳作着。不过今天河上突然来了两条以前几乎见不到的大船,惹得不少农夫在疲惫休息时,手搭凉棚好奇地观望。
不一会儿,船上下来一群人,衣着光鲜,仆役成群,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当中一眉目清秀的青年走在最前面,见到不远处两个农夫正坐在田边休息饮水,便匆匆走上前来。
“公子一行可是去看大佛?”见道来人,两个农夫便从田埂上站了起来,其中一农夫热情的招呼道。
“不是。”
青年公子摇起手中折扇,微微摇头一笑,一时间两个农夫只觉眼前一花,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踏青游玩?”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农夫,打量了一眼这青年公子身后的一群男女老少,于是热情道:“若是路上疲惫,公子可到我家中歇歇脚,虽无美酒佳肴,但时令鲜疏、鸡鸭河鱼也能让公子填个饱满……这一带可没有酒肆客栈,若是公子打算晚上借宿,村中人家每家腾上一间半间,也可让公子一行好生歇息一夜。”
“呵呵呵……”农夫的热情让青年公子脸上绽开笑颜,他笑道:“其实我只来问路的,借宿就不必了。若有这地界的小吃特产,倒是晚一会儿愿买些带走……”
这青年正是朱登科,他自然知道当地农夫所说的大佛,是与乐山大佛齐名的荣县大佛,但是当他见到农夫邀请用餐留宿,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宋代人的商品意识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简直可以说是一朵奇葩,类似于农家乐的第三产业相当常见,甚至还有农夫跑到官办驿站专门去挖墙脚,“凡有过往官员、士人至,民乃远迎,莫不咄嗟而辨。”
朱登科这一行人,在这农夫眼中,恐怕也成了待宰肥羊。
只是想起陆游描述过,“饭粗杂沙土,菜瘦等草棘。”,朱登科对这种“非专业”的农家乐不敢抱太大希望,推辞过后又问道:“敢问老丈,此去大公镇该走哪个方向?”
农夫微感失望,不过还是指着西边说道:“那边有条小路,向西走,便可到大公镇。”
“约莫多少路程?”朱登科又问道。
“不算远,也就七八里地吧。”
朱登科折扇一合,在掌中狠狠一击,兴奋地回头与众人道:“便是这里了!”
他匆匆谢道,“谢过老丈!”,而后就带着一行人离去了。
只是农夫发现,这群人怎么往南走了,便又在后面呼喊道:“公子,方向错了!”
只见那青年公子回过头,远远挥了挥手,笑着喊道:“没错……”
农夫无奈地摇摇头,又抓起镰刀,下地干活了……
……
一个时辰后,朱登科一行人已经爬到一处山腰,说是山有些不确切,这丘陵地带,山多是些小山包,并不陡峭,但为首的几个人养尊处优惯了,早已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只有黑瘦的郝有财似乎只在额头上冒了点汗,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看到从这个位置,视野已经相当不错,朱登科喘着气道:“就这儿吧,不上去了!”
他转过身来,正对北方,望着这L型河湾处的大片土地,一时心中几分感慨……
我的故乡,七百年前就是这副模样啊!
“表兄是说,这里有盐?”一旁王瀪喝过丫鬟用铜瓶携带来的茶水,又用丝帕擦拭着头额的汗珠,问道。
朱登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俯瞰面前的大地,点点头道:“嗯,很多盐!”
食盐,在中国古代可以说是战略级资源,任何一个王朝都会严加掌控。特别是在用海水的晒盐法出现之前,食盐产量不高,盐这种家家必备、人人必食的矿物质,其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货币粮食!
在四川这个内陆地区,食盐尤为重要。
食盐可以用做硬通货币,交换其他一切资源,甚至有时直接替代士兵的饷银,发饷时以盐代替。
而宋初王小波李顺起义,义军逾十万震动全川,官军入蜀镇压,却补给不利,军粮短缺,官军用钱买也买不到军粮,最后地方官拿出食盐向百姓换粮米,短短一月,便军粮充足,得以镇压起义。由此可见,食盐在四川境内的短缺与重要。
甚至大宋王朝为了食盐,还爆发过多次“食盐战争”。
在甘肃,因为食盐问题,与青唐吐蕃爆发过熙河战役。
在四川西北部,青唐吐蕃为了反抗解盐,曾一度兵临成都府城下。
为了四川南部盛产盐的淯井,宋王朝竟不惜深入夷区腹地,建城立寨,戍卫精兵,百年间,竟与西南蛮爆发了十余次大战。
盐是如此重要,甚至在某些特定朝代,盐税高达国家财政收入的9成。
而盐的利润也远远超过了后世毒品的利润。毒品的利润一般在70倍左右,但是在宋代,解盐最高时曾达到300倍的利润。
特别是在失去北方解盐,而盐井又被蒙军大肆破坏后,朱登科根本无需考虑,也能知道这盐的买卖,简直比后世石油酋长、毒品大枭,还要来钱来的快。
后人曾说:“如果有三倍利润,他们上断头台也会无所顾忌。”
于是当朱登科提及井盐,郝有财不惜以全家血本投入。
但王家近乎无动于衷的态度,让他极其纳闷。
也罢,这钱你们王家不赚,日后可别后悔!
“就这里……”
朱登科指着山下,道:“沿河4里宽,10里长的土地,全部买下来……”
“啊……”
王瀪很是惊讶,他回头看看此次跟随自己来的家中用熟的老人,几个老人或是困惑地四下张望地形,或是连连摇头。
王家早年也是开过不少盐井的,直到蒙军入侵,盐井几乎全被破坏,这些人就是当年为王家打理盐井的老人,有相当的经验。
见到此景,朱登科问那几个老人道:“有何疑虑?”
几人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一个出来,说道:“回大人,巴蜀之地,草民见过许多盐井,但这里……这里虽有山相夹,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盐之地,即便是有盐,离河如此之近,恐怕出来的卤水也太淡……”
“这里的盐井,要打深井方可。”朱登科说道。
“大人是说,并非广口浅井,而是卓筒井?”
“不错,但是比通常卓筒井还要打得更深些。”
“三十丈?”
“太浅!……至少须得百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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