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反应是立即的:“那你们二当家呢?”这里的人说话若是如此门道,莫不是白衣也一去三年,让他家小沐做望妻石不成?
真会举一反三,门人甲凉凉的看他一眼。门人乙张了张嘴,眼光投向他身后……
“看来老五这个主人做得并不称职。”缓缓走进来的,正是一度有失踪嫌疑的人,一袭蓝色儒袍,简单干净。
她上前轻轻做个揖,动作有如行云流水,眸中笑意流转:“白衣不知贵客驾临,怠慢了。”
黑无量则露出魅力十足的笑容:“不敢当,其实黑某此番,乃是有所求而来,只恐会唐突了佳人。”
“黑兄客气,你我朋友一场,何来唐突之说,”她顿了顿转头,似笑非笑的睇来:“大哥一旬未见,精神是愈发爽利了。”
看起来散功粉的毒也全解了。
冷雅男子目光有瞬间怔仲,很快恢复淡然,只答道:“高某只望有幸见尊师一面,也不便多加叨扰。”
他的意思是要速战速决?哪里有如此简单。她并不接话,只微微的笑。
又打算玩什么把戏?高沐眯了眯眼,目光变得锐利。
她仍是微微笑,眼光扫到一边的管家,慢慢沉潜下来,面上却是声色不动:“高管家,久违
了,听说管家易被风寒入侵,如今虽是初春,但江阴不比钱塘,管家要仔细身体才是。”
管家沉稳一笑,不以为意道:“多谢白二当家费心,小的虽不济但也粗通武艺,这点风寒还是受得住的。”
随即转头,不慌不忙道:“主子,小的忽然想起家中有事还未办妥,恐怕要回去办理为好。”
怎么不知不觉人退那么远,他是打算立即动身么,高沐冷冷一眼扫过去,回眸皱眉望向白衣:够了,上次的惩罚已经让管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她用药向来精准,竟让他断续复发,任是管家身怀数十年的内力,也是束手无策。
她并不想为难他啊,只是一看到他,心中的仇恨便蠢蠢欲动,不能控制。只是既然高少爷执意维护,她不去难为他便是,微微一哼,转开眼对黑无量笑道:“到是没想到黑兄会来流年做客。”
“大家即是生意场上的熟人了,黑某也不和白贤弟客气。”他转眼一忖,轻笑道:“非也,应该是贤妹才是。”
既然正主儿在面前了,他又气定神闲开口:“黑某实是与高当家一般,向贤妹提亲而来。”
露了个有点意外的表情,她随即和声回道:“如此的话,恐怕黑兄有所不知了,实话说白衣和这位高兄其实乃是有婚约在先……”她慢下来,意味不明的看向高沐……
想让他表态,高沐心下冷冷一哼,既已有了婚书,早已无旁人什么干系了,此刻凭空多了个角力者,若他允首,岂非多了个碍事的人,若他拒绝,倒是气量狭窄了,但……想他钱塘高沐是何许人,世俗人的看法,从来不在他顾虑之内,他偏不来搭理,看你如何站得住脚。
但他实在该想到的是,他不接下文自有人接……
“我家主子从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自家的主子他自是万分了解的,管家一本正经道:“虽说已有了婚书,但白当家自可平等视之,择优而取。”
面无表情的主人没什么反应,只隐约可见额头青筋暴跳。
心底缓缓绽开个笑,白衣望了他一眼,目光里不知闪烁的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声音还是平静无波:“既如此,请两位先在流年客房暂住,等家师回来决定。”
是缓兵之计么?还是让他们等到没有耐心自行离去?这么低段数的把戏似乎不象她的风格……
恍若没发觉他们心中的疑问,她露出个清爽的笑:“自然了,家师行踪不定,两位家中事务繁忙也不好多耽搁的。”
她用乌亮的眼静静看他们:“半月为期,若到时家师还未回来,我也会给两位一个交代。”
原来是另有阴谋,冰俊的容颜慢慢化开,弯个优美的弧度,高家的少爷欣然接受,无论如何,他既然来了,自然是势在必得的。
另一边,高大的男子也露出个微笑,有趣……
第七章
江阴乃疏通北方政要和南方经济的重要中转之处,向来文人汇集,以南朝后裔李光论为首的雅士,设当朝赫赫有名的学馆曰清庙,出周颂——清庙之什,取意:济济多士,秉文之德;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而商贾亦如云,其编织,建筑,古玩尤其名闻天下,尤其当地织坊三足鼎立,湖德、九宫和织紫纤更是财力雄厚的大商家。
醉江楼头,出云台上
正是江静潮初落,一派翠微黄云夕阳好景。
“此地翠影红霞,大江茫茫,果然是晚景宜人。”懒洋洋的声音,男子随意的斜靠在柱边,一边欣赏有如鬼斧天功的巨大青石平台。
秀气书生走到桌前倒了杯清酒,微笑不语。
另一修长男子远眺江色,顺手接过旁边倒好的酒杯,优雅的喝了一口。
“此地风景绝佳,尤是文人爱往之所,既然两位来了江阴,不可不游的。”主人家文质彬彬道。
正倒第二杯酒,抬眼看到几个正向台上来的文人,露出温和的笑:“章学士,赵少当家,几位也来了。”
身边冷淡的男子微瞥了她一眼,如此主动?这个表面温和随意,骨子里利己寡情的人?
“啊,白……二当家。”贵公子模样的人呵呵笑了一下,平凡无奇的脸,却有颀长高大的身材,显出十分倜傥风采。
一行人往这边走来
“几位可是刚由清庙出来?”
“正是,”回答的还是那个贵公子,“学士要带几个弟子前来出云台说学论文章,赵某只是厚颜跟来听听。”
他说是如此说,但显然身边的一群人对他皆是恭恭敬敬。
而一边一直不开口的章学士,略皱了眉,盯了温言和声的书生看,半晌方道:“白二当家,久违了。”
微笑颔首,白衣目中澄澈乌亮,她略摆了摆手:“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
回头和声介绍:“黑兄,大哥,这两位便是江阴清庙的章学士与九宫赵家的少当家。”
接下来是商场上惯有的寒暄,除了几个文人,在场四人可说是江南商界平时都互有耳闻,甚至已有过合作的商家,彼此间都有一定认知度。
白衣微笑看几个人客套,转头对上站开一旁的章学士,对他有意无意划开距离的清高神色,恍若未觉,只自然道:“此地清风月明,正是论学佳处,难怪章学士要时常带弟子前来了。”
见对方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笑:“在下也许久未拜读学士大作,如今也是有幸适逢其会。”
仿若不屑于和她说话,章学士冷声道:“客气了。”
一名弟子小心看了老师的脸色,方道:“老师,学生日前做的文章,可否请老师指教一二?”
江上凉风鼓动,章学士本来可说是瘦削的身形更显得清风亮节,十分孤高。
“尔所做之文章主旨在于王者之道,”他用睥睨的眼神指教道:“其中对于政治和征伐之道颇有东周之风,但是……”
微转了眼珠,若有所指道:“于礼乐方面却是未有涉及。”
学生很能触类旁通:“礼乐者,治世之大本。征伐者,驭世之大权。然征伐之所不及尚赖礼乐以维持。”
“不错,如冯先生评论东周之礼制。”章学士咳嗽一声,对另一个学生道:“你可记得日前为师讲解过的梦龙先生东周笔谈?”
冷俊的男子微转眼,瞥了他们一眼,又转回江面,神色冷淡。
那学生莫名打个冷颤,才道:“梦龙先生评说:妇女深居闺阁,不见男子,固所以避嫌,而厚男女之别,亦寓有远祸之微意焉。”
黑无量皱眉,看了面带微笑的白衣一眼,晃晃手中的酒壶,却大声呼道:“酒喝完了,小二,拿壶好酒来。”
转头笑道:“诸位,黑某早听闻江阴的砂阿古鼎乃陈年佳酿,今日要诸位陪在下浮一大白了。”
小二闻音而上,拿来造型古朴的黑木小鼎,一开封,芳香四逸。
章学士眉头更紧,正色道:“圣人制礼,男女七岁不同席,食不共器,我等还是坐开一旁的好。”
她流年白衣原是个女子,早年还经常来清庙与众学士讲学,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真是有失德行,妇道不遵,可耻之极。
白衣扑哧一笑,见众人古怪的目光,慢慢踱到高沐身边,方对上赵公子笑道:“少当家可记得一年前,也是在出云台前,我等共评东周礼制的事么?”
“是啊,”贵公子挑挑眉,爽朗笑道:“说的是卫宜公筑台纳媳,此君可谓是无所不为了。”他与母妃通奸生下一子,然后替子娶媳,又纳媳为妻。
“啊,史书上载这个宜姜,秋水为相,芙蓉如面,比花解语,比玉生香,”赵公子全无顾忌,露出神往之色:“不知是否真的。”
“哼,大凡j□j之事,大半妇女生心,”章学士脸开始僵硬,“如齐襄公兄妹乱伦,褒姒亡西周,烽火戏诸侯……”
“这个不是陈年的。”冷冷j□j一句,打断他开始一发不可收的言论,男子有天生高贵的气质,轻描淡写的一眼便让人冻住了呼吸:“小二,去换陈年的上来。”
“客……客倌,这是本楼最好的砂阿古鼎,不会错的。”
“此酒色略浊,其香却清,味回而无甘,口舌不生津,定然年份不过十,怎说是陈年。”他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来,狭长的冷眸扫过来:“你枉在如此盛名的酒楼做事,却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得,这世上欺世盗名的却是越发多了。”
虽说他声音若常,但却让小二脸涨得通红,转身便跑了下去。
一边的章学士脸色也是一变……
“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小二许是新来的,面皮也太薄了点。”赵公子呵呵一笑,跟着走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无语。
半晌赵家少爷回来了。
白衣微笑,打破沉默,问道:“那个小二怎么样了?”
赵公子有些茫然:“不知道啊,我只是去了茅房。”
“……”
“今日有幸再听章学士论学,”看到他脸色一阵青白,白衣神色不变,手轻旋酒杯,道:“章学士对吴起杀妻求将,又如何看法呢?”
这?吴起为求学,母丧而不奔,为求将,竟杀妻而断齐王之疑。虽功成名就但终为世人诟病,这于礼制不合,却合功利王道。
章学士面色更是阴晴不定,终是咕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圣人之言也。”
黑无量哈哈一笑:“我等原都是些浑身铜臭之人,管不得这么许多的。”他潇洒举杯,“来,今日有幸聆听诸位论学,倒要敬尔等一杯了。”
他眉宇间气势豪放,虽是面带笑容,仍是迫人。
赵少爷兴致也颇高:“不错,黑兄,我也敬你一杯,”见朋友严肃的脸已经有点发黑了,随意安慰道:“思辅,你也坐下喝一杯。”
“这,总之于礼不合,恕章某失陪,”章学士忿忿朝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的人瞪了一眼,挥袍而去。
众弟子摇头晃脑,眼中也是如出一辙的鄙夷,咕哝着什么女子失德,小人难养之类的也跟着离去了。
黑无量冷冷一哼,转过头来还是和赵少爷谈笑风生。
这两个人颇是一见如故,白衣漫不经心的和他们说着话,眼神温润如故,拿着酒杯慢慢啜饮,忽而转眸朝高沐微微一笑,道:“大哥,你不喝酒么?”
黑无量也微停下来,似笑非笑的拿眼瞥他。
高沐若有所思的看她,方才引得地方学绅大加伐挞的人,乌黑的眼中仍然清澈明亮,若无其事的看着他。
遂淡淡道:“此地的清庙皆是这样的学士么?”
“不错,而清庙的学士是地方上学子之圭臬。”她微垂下睫,拿手指微敲桌面几下,不经心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虽说是阳春四月,但江风吹在身上还是凉得冻人。
月正当空,时近二更。
流年的格局如同乾坤八卦,花木疏掩中却隐藏了精心的布局,简易果然是当世不二的奇才。高沐步入客房前的庭院,信步走了两圈,只觉各处角度望去,景观居然毫不相同。
站好微吐口气,心底那种熟悉的空惘浮上来,听得前方假山转角处脚步响起……
是她!
她来找他?
他立定原处,纹丝不动,一任风动衣襟。
看她笑意盈眸洒脱自如,步履缓缓,来到了他面前,恍惚间竟有如是穿梭了不知名的时空,轻声唤道:“大哥。”
此时,才是久别后两人正式单独见面。
也是直至此时,这个月光下莹洁的笑容,辉映着浓黑夜色的乌眸,才真正让他觉得,数月来抽丝剥茧的莫名牵挂,有了依附的着落,冉冉浮生若梦,此刻云开月明,竟是她素净的面容。
“……今日会遇上那些人,想来你也费心安排了。”
她轻转眸,神色不变。
“也罢,”她原本就是这样九拐十八弯的,让你防不胜防,他自然是知道的。
夜风吹动他如墨乌丝,月色下光晕润泽,将他嘴角的笑称的若隐似无:“即来之则安之。”
她动了动袖子,偏头轻声道:“既然如此,大哥,你就等着认识真正的流年白衣吧。”
世上会有人想娶一个声名扫地,与男人在商场厮混的女子为妻么?若是,只怕要深切认识、亲身体验过才知道,究竟那是否正确的决定了。
男子沉静如故,高贵冷清,低声回道:“今日我远赴江阴,正是为真正的流年白衣而来。”
将近一年的纠葛,还未能将她看清楚,也许再过一年,他仍然看不清楚,那又何妨?多了解一
分便多一分牵挂,如影随形,他是欲罢不能……商场如战场,她从来足智多谋,不需要别人同
情。
并不需要和不相关的人解释辩驳,不屑于思想狭隘者的体会,白衣就是白衣,他欣赏并深
深……喜爱,到了此刻,不得不面对心中的真实情感,看着面前始终不变的澄澈乌眸,他微抿
嘴……
“你在看什么?”她目光渐渐亮得古怪,盯着不放的,似乎是……他的唇。
“……高沐”似乎没发现不自觉唤了他的名,白衣露出个笑:“你过来一些。”
轻轻靠近,空气中有莫名的香气,绕着两人遍遍流转,在同一方寸间呼吸吐纳……
“……等……等一下。”
……
闷哼一声,线条优美的唇微沁了点红色。
“你别乱动。”轻声的不满。
一贯冰冷的少爷终于忍不住,脸上泛起薄晕:“白衣,你这是在非礼我。”
上回可没见他如此生涩,恐怕这个太过骄傲的少爷没被女人非礼过吧,他的味道还是有种清凉的温柔,如此秀色可餐,可别上瘾。
恶意轻拍他的胸膛,她退开两步,视线在高少爷微破皮的唇流连一下,方道:“那是回礼。”
流年白衣向来不做赔本生意,可是……糟糕,看他微红的脸和氤氲的双眸,不觉心中一跳。
他怔仲片刻,板起脸拂袖回房。
她才按了下胸口,微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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