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有点朦胧不清,也可能是靠得太近了,看不清的神情让他的声音也显出十分不真实来:“你……喝醉了。”
她侧了头,眨眨眼,似乎确实有几分醉意了。
默默看她一阵,他反手以指关节轻轻描过她光洁的脸颊,没有试图将头发从她手中解救出来,反而更俯近了她,吐语时几乎已在她的耳边:“你我今生是不可能做兄妹了,夫妻倒还有可能。”
当真处处小心,她叹了口气,斜眼看他,“你到是警觉。”
“流年白衣,又何曾可让人掉以轻心?”
他这算是在夸她?
“哎,你又何必如此防我,同为天涯异乡客,你我实在应该放开怀抱痛饮一场,”忽而微缩肩头,她皱眉一笑,“这里是逾发冷了。”
他一手拉出攥在她手中的发丝,犹豫一下,拉起她,清冷的目光闪过不明显的柔和,低声道:“好,今日你我就大醉一场。”
双方目光流转,飘扬的发丝在瞬间也似乎有丝停顿……
“两位公子即有此雅兴,不如上醉仙楼一行如何?”
两人抬眼望去,但见一名体态曼妙的女子正向他们盈盈而笑:“我家主人设下酒宴,恭请二位。”
翠袖翻飞,两张请贴轻轻飘落石桌,不偏不倚落在两人各自的面前。
高沐随手拿起请贴翻看,双眉微皱,神情有丝异样。
“姑娘好俊的功夫。”白衣微笑。
“公子过奖”女子闻言,又是嫣然一笑:“公子涵养渊博,才叫人佩服。”
顿了顿,似乎在等白衣的反应。
“……哦。”可白衣只淡淡应了声,额头微垂,似乎已经有点不胜酒力。
她进一步道:“公子可记得管明府外的琴音古韵?”
白衣低首做思索状……
小小管了点闲事,怎么却卷回一堆浪花,虽说当时在场者众,但看这样不凡的婢女,主子想必非泛泛之辈,莫非是那个人?
这到有意思了!
白衣嘴角微动,正待说话……
“素昧平生,还是多有不便,”高沐忽而j□j话来:“请转告贵主人,一番盛情我等心领就是。”
“我家主子说了,天下英才难得,知音更是难求,既然有缘相逢,何不举杯一醉,明朝各散东西,也不必问及姓名出处,启不快哉。”这女子音若黄鹂,妙语如珠,举手投足间风韵天成。
“说得不错,”白衣抚掌而笑“天下虽大,但我辈性情中人本是四海一家。”
看高沐面无表情的盯她,便无辜回望:看什么,她本来就是货运当家,通达四方本来就是家常便饭。
“那么说,两位公子愿意赏光了。”女子轻辑一礼:“马车已经备好,恭请二位。”
高沐闻言双目微盍,神态安然的朝她微微一笑:“抱歉,高某不便前往。”边信步向白衣靠近。
“那这位公子?”
“……我好象也不便前往。”白衣望了眼高沐按向她肩头的手,道:“是不是?大哥。”
“他今晚已然过量,不适宜再饮酒了。”很难得的,虽然只是嘴角微掀,高沐还是微笑回应那名女子:“你可以回去了。”
清冷的笑容有礼,但平缓的举动间还是露出迫人的气势来。
女子略微一滞,她自小追随主人,什么皇亲贵胄没有见过,此等非凡的气势,显然这个男人非池中之物,本以为只是那位公子的同伴,看来他本身也不简单,区区江南小镇,居然也藏龙卧虎,应该先回去禀告主子一声才是。
“既如此,小婢也不好勉强两位,就此告辞了。”她面露憾色,旋即嫣然一笑:“希望小婢有此荣幸再见两位公子。”
身形一动,瞬时已在三尺之外,姿态曼妙似随风而动。
“不知道什么样的主人会有那样的女婢。”白衣低声咕哝:“该会会的。”
高沐眉头微皱,道:“明日一早起程离开。”
“去哪?”
“你不是想喝酒?”他淡淡道:“贡酒‘朝阳大曲’的故乡宛宁县,离此不远。”
“是么?”注意力似乎被引开,她显得高兴起来:“也好啊,听说宛宁全县酿酒成风,越是古巷僻街,越出佳酿陈酒。”
他低声一笑:“你倒颇能随遇而安。”
她支着下巴,也微微一笑,“既然说好由你安排行程,我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他深狭黑眸一闪,敛起了笑容,又拿眼冷冷看她。
“夜色愈发冷了,不若你我各自回房休息。”明早也好赶路,他大少爷又哪里不合心意,不是都顺着他了么,她慢条斯理的回看他。
他略略俯近她“你……其实还是想一个人去会会那个人,是吗。”
也不拉开距离,她眉梢微扬:“你不是那么了解我的。”
“这么说我猜错了?”
“……没错。”她忽扬起笑,双眸忽而闪亮,单手轻扬。
糟糕,高沐头一晃,瞪她:“你……又乱下手脚!”
她身上有安神香的药引,原先怕他用什么报复手段,早在笛子上放了安神香,谁让他动不动就靠她那么近!
他屏息调气,双掌牢扣她的肩头,努力保持清醒,他应该在昏倒前先把她劈昏……
白衣看他双目历光乍现,神情迫人,心下一跳,舔舔唇:“那……那个,你伤寒初愈,过于劳顿……不妥。”
他眸光深黝莫测,双掌劲力聚集……
痛,她痛皱了眉头,乌眸一暗。
“你……”他下意识松了下手,劲力一散,药性汹涌而上,在正式昏过去之前,他不情愿的咕哝:“你最好别让我摔倒在地……”
“哎,”她思考不及的扶住他倒向她的身子……重,竭力将他安置在石椅上。呼了口气,再凝目看他,为什么没有动手,明明昏倒前他还有机会的,莫不是……她偏了偏头,目光停驻在眼前不醒人事的脸上,略微走神,也挺有趣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好象总是能看到他这种安详的样子,唇边不觉泛出个笑:“放心,明日一早醒来,我们就起程去宛宁。”
不去庸人自扰了,高家少爷性子古怪,谁知道他弯弯曲曲的都想些什么,她潇洒起身,喊人来帮忙吧,要是不把这位大少爷安顿好,明日醒来她就真的惨了。
第五章
醉仙楼,雕梁画栋的角脚楼厅
“今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女子笑容妩媚,站到两张小案中间道:“两位不如互敬一杯,以释前嫌。”
坐于左首食案旁,凤目冷凝的,正是管明家的当家大小姐。而坐于右首边,则是个少年,眼睫低垂,五官若水。
管明如扫了一眼对面的少年,心里暗自思量:原来那个蒙面女子竟是这个少年所扮,想不到今日是栽在这个少年手下,如今若和他计较,启不有以大欺小之嫌?
她大方一笑,道:“今日有幸能听闻上古遗风,管明如该向这位小兄弟敬一杯酒才是,”随即举杯,遥对坐于厅前主位的那个男人:“也敬九爷。”
被称九爷的男人微弯了唇,懒洋洋的点首回应。
“九爷,管明如有事想问。”她犹豫了一下,终道:“九爷曾说是家父的京中故人,家父是否有口信相传?”
她本就一直挂心京中老父,酒过三巡,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这个自称九爷的人器宇不凡,但也莫测高深,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管明先生老当益壮,在京师更是大有作为,”九爷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老先生一直夸姑娘惠质兰心,也是他一生衣钵传人。”
“今日无礼,冒犯姑娘了。”他魅眼一瞟,“蒙书,向管明姑娘道个不是。”
少年眉睫微动,抬眼望了首座一眼,转过眼来望着管明如,“后学蒙书不才,无礼冒犯,请姑娘莫怪。”
忽而似乎想到什么,弯唇一笑,他本来若水的容颜,竟显出非凡的明媚来,看得管明如一时楞住,又道:“姑娘若不见怪,蒙书还想请姑娘指教一二。”
“指教……不敢,但求相互切磋而已。”
少年又是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侍女将一张古琴放到管明如面前。
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古琴,她轻拨了一下琴弦,讶道:“琴音清空透明,表里澄澈,看其风椎之形,莫非是古时的洛中之琴?”
“正是,”少年面色平淡下来:“姑娘即知此乃洛中琴,可知它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呢?”他声音低回,毕竟人当少年,隐隐显出一丝孤傲。
管明如手指一顿,面露豫色,一丝静默蔓延开来。
首座上的男人懒懒啜了口酒,眼中带了趣味。
“山虚水深,万籁箫箫。古无人迹,惟石嶕峣。”一袭深蓝大氅的秀气书生缓缓而入,乌眸闪闪,笑意盈人:“古人造琴,力求声音韵致能同自然协和,洛中董氏的雷琴果然名不虚传。”
“白公子!”
众人目光齐聚过来,书生轻解大氅,神态自若,正是白衣。她礼貌的回管明如一笑:“管明小姐,又见面了。”
一名粉装女子身形微动,瞬眼就到了他面前,盈盈一福:“公子,您终是来了。”
“佳人相约,怎敢不来。”白衣回礼,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哈哈,说得好。”九爷狂放一笑,“我辈风流人物,应当栖丘饮壑,醉卧美人膝”,他双眸直望进书生眼底:“这位是?”
“哦,主子,这位就您让我去请的白衣公子。”粉装女子上前引见:“白公子,这是我家主人,九爷。”
“幸会。”此人藏头露尾,必定大有文章,白衣坦坦然回望进对方凌厉的眼睛,一边心中盘算。
“今日年关,我等有缘在异地同过,不妨共聚一醉,”九爷收回了目光,随意的挥手,姿态优美敏捷:“蒙书,你也回座位去吧。”
刚被冷落在一边的少年默默回身,并不看任何人一眼。
不光是这个神秘的九爷,光这少年,年方弱冠,举手投足间已是贵族风范,这样的几个人到一个默默无名的江南小镇上来,恐怕是别有图谋,但即来之则安之,白衣微微一笑,也在丫鬟新备的食案前坐下。
醉仙楼能在地方独占鳌头,自然是有其独到之处,九爷更是享受的个中行家,一番钟鼎玉食,气氛倒也融洽起来。
“白公子显然也是爱乐雅人,”九爷接过身边美女递上的另一杯美酒,随意道:“不知可曾到过京师的‘大音稀声’?”
“在下也曾听闻,但遗憾的是至今未能一往。”
“是么?”九爷剑眉一挑,露出个遗憾的表情:“别说其中收藏的古谱名琴,每月之初,更有精彩绝伦的乐会。”
他停顿一下,朝管明如举杯一笑:“令尊便是乐会的主办人。”
“有机会在下很想拜会一下管明老先生。”白衣望向管明如,看她脸上隐现的忧色,遂问道:“管明小姐有何不适么?”
管明如振颜回了她一个笑,“家父已两年未曾回来,连书信也少有,着实令人担心。”
“管明姑娘不必如此担心,”一直立于九爷一旁的粉衣女子安慰道:“我家主子曾于京中见过老先生,他精神矍铄,如今更已是东宫第一琴师,无人不敬。”
东宫?白衣暗自皱眉,她好象有不祥的预感。
“恪歌,将东西拿来给管明姑娘。”九爷扬了扬手,交代那个粉衣女子。
女子朝九爷温婉一笑:“小婢早就准备好了。”她从一边拿过一个锦盒,施施然走到管明如面前:“姑娘请收好,这是老先生托我家主子带给你的。”
为何她面色一下如此骇人,白衣不动声色的啜口酒,老父有信,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好象那盒子会咬她一般?
事情越来越诡异,风起青萍之末,她历来三思后动,京师来此贵客,朝野必有异动,恐怕已经牵涉江南,她还是先回流年本部,再做打算。
“管明小姐若有疑虑,也可随我等前往京师,亲自见过令尊。”名为恪歌的女子声音依旧甜美,眉目间却已隐现强势。
九爷冷眼旁观,嘴角噙笑,并不做声。
管明如脸色已略微恢复,勉强笑道:“多谢九爷好意,但管明如实在不好再麻烦九爷了。”
她转回头对白衣道:“白公子,天色已然不早,若不劳烦的话,是否一道走呢?”
凤目含忧,带了恳求之色。
“管明小姐所言甚是,打扰多时,在下也该告辞了。”白衣起身,上前作势拜别。“慢着,”九爷眉眼沉潜下来,“贵客请留步,何必急着要走呢?”
管明如闻言一惊,毕竟年方十八,面上显出些惶色。
白衣微微一笑,从容道:“九爷实在过于客气,但实在不便久扰,先告辞了。”
正待起身往外走,忽听一低沉魅惑的嗓音道:“流年白二当家,如此不给本王面子么?”
眉头微挑,白衣面不改色,淡淡道:“想不到在下的身份连远在京师的九王爷也有所闻,实在惭愧。”
“哪里,”九爷——应该是九王爷,饶富兴味的打量她平静的面容,缓声道:“日前高家曾有事找过本王,听说白二当家和高世子交情匪浅。”
要不是听恪歌说起两人,他也没那么快查到这位白公子的身份,本来只当是个有意思的书生,不料也是个江南响叮当的人物,对他可是大大的有用啊。
这下糟糕,此人居心为何她还未知,但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走为上策。
“多谢王爷关心,高当家和在下的确以兄弟相交。”她不着痕迹的退开三步,一边微笑:“在下还是先告辞了。”
她这厢身形微动,那边更为迅疾的闪过一个女子,正是九王爷座下婢女——恪歌,巧笑倩兮:“公子留步。”
白衣不慌不忙,乌眸闪过一道诡异的亮光:“姑娘别客气了,在下认得路的。”
恪歌忽然全身一滞,脸带诧异的僵在原地。
白衣轻轻从她身边穿过,正待扬长而去,闻得一声惊呼,心下了然,原想不顾而去,想了下又转过身来看:正是管明如,被另一个面容妩媚的女子擒住了脉门,她本不晓武艺,被人扣住手腕,柳眉紧蹙,一双凤目楚楚望她而来。
威胁她么?凭什么,她心下冷哼。
“本王邀你做客,怎么白当家不赏脸么?”灼人的黑眸似乎要穿透她一般。
习惯了高沐沁人心脾的冰冷视线,白衣下意识的对九王爷过于侵略的目光有丝反感,她立于大敞的门边,夜风鼓动衣袂,有趣的笑笑:“九王爷待客之道,白衣算是领教了。”
虽然她不是很关心,但出于常理,她还是开口道:“请放了管明小姐,她似乎不是很舒服。”
九王爷哈哈一笑,一股魅惑的性感从阳刚的五官上透露出来:“本王着实想和白当家再多聚几日,不如白当家和管明姑娘随本王同上京师如何?”
当然……不好,白衣笑,夜已更深,明日还要去宛宁,该离开了……
“京师乃天下人文汇粹之地,两位实在该去看看。”低而澄澈的声音出自一直旁观静默的少年——蒙书,他走到恪歌面前,端详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青瓷小瓶,放到她鼻下。
“咳,”恪歌咳嗽几声:“少爷,什么东西啊。”实在呛鼻得很,她又笑问白衣道:“白公子,你着实高明,使的是什么手法?”
“白公子?”
难得白二当家也呆了一呆,她顾不上回答恪歌,重新打量了一下那名少年,语带急促:“你……知道一个叫简易的人么?”
“不知道。”少年楞了一下。
“为何会有我师门清风散?”师父,他定然和师父有关,白衣兴奋,她双目光彩逼人。
蒙书看了一眼九王爷,才回过头来道:“确实未曾听过简易,这个是府内一名老师所赠。”
“白公子若想见他,何不随……”恪歌话还未完,突然朝门口警戒的望去……
一个修长的身影当门而立,双目狭长黝黑,五官如冰雕般的优美,赫然便是高家少爷高沐。
“他哪里也不去。”冷眸撇过身边的人:“你想去么?”
白衣撇撇嘴,她想见师父。
“怎么了?”他略有点惊讶,没想到她也会这么儿女情长。
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她思索一下,微微凑近了他,道:“那个臭老头把我练制了三年的‘菩提泪’偷走了。”
她找了他整整三年,这个不肖师父!
“……你们师徒感情满不错的。”高当家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仰头朝他笑,淡色的唇弯起个浅弧:“你怎么来了?”
懒得回答她,高沐转过了身,缓缓迎上对面高大男子猛鹜的视线:“高家少望公后人高沐,见过九王爷。”
“是小沐吧,”男子盯着冰俊的容颜,淡淡笑开:“一直听高直提起你,本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顿了顿,又道:“你大哥不是带了火枪营来救你,怎么你没碰到他?”
(https://www.mangg.com/id16001/9000100.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