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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一年八月,行围。九月初巡幸塞外,九月三十回京,向诸皇子宣布“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著将胤礽拘执看守。”
那时,我肩上的伤依旧未好,想到之前在塞外的遭遇,只能说这一场赌注,我赢得好险。
当日胤禛听我口出此言,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我却坚持己见,告诉他不会有错,让他准备好一举扳倒太子。碰巧,康熙行围之后玩心大起,决定巡幸塞外,木兰围场距离最近的自然是科尔沁草原。飞鸢做了两年的亲王,科尔沁旗也一扫班第薨逝的阴霾,逐渐恢复了过去的繁荣,胤禛便借机对我说,虽然大局已定,太子是逃不过他们的围追堵截,但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意思?我还能帮到你们?”
他点点头:“若这是在别处,你定然是帮不上忙的,可如今你是在科尔沁,在这里,皇阿玛的面子也不见得有你大。”我眨眨眼,表示不理解,他叹了口气,又道:“你觉得为什么入宫十年,你依旧有那么多人追求?”
我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他叹了口气:“就算是美貌,也不能让你十年荣宠无尽吧?”
我想了一会儿:“难道是因为飞鸢?!”
他这才展颜一笑:“总算是明白了。达尔汗亲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就跟你交情匪浅,这其中的事情你我也都清楚。如今他做了两年的亲王,政绩清明,科尔沁旗一直繁荣富庶,加之有多人与皇族联姻,地位也非同一般。温璇郡主与你也情同姐妹,她如今已贵为东土默特左翼旗的王妃,还未乌梁海亲王诞下一对双生子,饱受赞誉。两年前你跟王妃格根塔娜化干戈为玉帛,她出身乌梁海氏,是亲王善巴拉什的独女,你也深知她在草原地位极高。草原上最大的两个家族的主要成员都跟你相交甚深,你背后的势力早已不仅限于皇阿玛的宠爱和纳兰家的地位,还有整个草原的支持。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些人比你算的都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这么厉害啊?”
他挑了挑眉:“你以为呢?”
我耸耸肩:“虽然有权有势的感觉很好,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低声道:“利用你和达尔汗亲王的关系,挑拨太子。”
我和飞鸢商量后,他十分爽快的答应帮助我,自然,我也见到了那个幸运的梓祺,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相貌已经能依稀辨认出飞鸢和格根塔娜的模样,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日后也一定同他父王一样,是个英俊硬朗的男子。
不过,最后胤禛知道我到底打算做什么的时候,还是发了很大的火。
他们负责的就是把太子的所有政治上的错处全部挑出来,飞鸢也旧事重提当年皇太子夜窥营帐之事,众方针对下,太子的处境本就岌岌可危,他被罚在围场内不得外出。八爷等人又上奏太子性情大变,人格分裂,鞭笞下属,手段残忍,且有害人之心。康熙本不相信,绫香却慌忙跑入帐中禀报,说我被太子所伤,命在旦夕。
我不过是挑准了机会与太子“偶遇”,他本无心听我说话,我便出言激他,并威胁他把张春华一事告与康熙,他如今已四面楚歌,心知自己难逃此劫,对我更是恨之入骨,抢了一旁侍卫的佩剑便刺了过来,我拼命闪躲,到底还是被刺中了左肩,血流不止。
康熙带着众人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地上,太子被一旁的侍卫拦住,由自癫狂不止,杀气腾腾,扬言要除我而后快。康熙询问因由时,我便将太子于张春华丑闻和盘托出,还解释当年荆楚被杀一事全为太子造谣,是荆楚撞破二人丑事才被灭口。
当时我虚弱的倚在康熙的怀中,血色蔓延到他璀璨的龙袍,那张一直温和的脸变得僵硬而苍白。太子再政事上已经破洞百出,遭人诟病,我的负伤不过是落实了太子人格分裂、旧疾未愈的事实,并将他祸乱宫闱、草菅人命的罪行加上,他再想翻身,也没有了余地。
其实,看到康熙失魂落魄的状态,我心中的确有不忍,他相当于我的父亲,而且这些年,平心而论,他对我宠爱万分,与亲生无异。如今,最爱的儿子这么不堪,千夫所指,他的心情应该异常悲痛绝望。我瞥了眼癫狂的太子,曾经,他是天之骄子,皇宫内英俊而完美的继承人,在这些皇子中,他那么优秀,让康熙那么骄傲。他的政治才华和个人修养都是出类拔萃的,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父亲。只可惜,他遇上了历史上在位最长的皇帝做他的父亲,他等不及了,弟弟们先后崛起、各成一派让他惶恐,逐渐被娇惯出来的蛮横和傲慢毁了这位年轻的太子,最终,引导他走向深渊。
十月初一,以御笔朱书向诸王、贝勒、大臣等宣谕重新废黜胤礽的理由,主要是:“1)自释放之日,乖戾之心,即行显露;2)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3)是非莫辨,大失人心;4)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
康熙要求诸臣:“各当绝念,倾心向主,共享太平。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
十一月十六日,将废皇太子事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
至此,纷纷扰扰了多年的九王夺嫡,最终以太子两次废立画上了一个短暂的休止符,之后的纷扰与是非,权利倾轧勾心斗角,都再与此人无关,他被幽禁在咸福宫直至终老,与皇长子胤褆一样,再不见天日。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我躺在软榻上,枕着柔软的靠枕,对绫香道:“绫香,荆楚的仇,我终于报了。”
绫香乖巧的立在一旁,点了点头。我们长呼一口气,再抬眼时,已是满脸的泪水。
冤冤相报何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造了孽,自然要受罚,而荆楚、哥哥、玉痕……他们到底是有什么错,也要因为这个人,因为那个冷冰冰的皇位,赔上自己的一生。
胤禛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水:“伤口,还疼吗?”
我摇摇头:“快好了。”
他叹了口气:“你真傻。”
我闭上眼睛:“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太累了。”
他拥我入怀,清冽的竹香萦绕在我身边:“好,你再等等我,我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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